元照临抱着越清河静静地感动了一会儿,随即又放开她,说:“太子妃殿下,你不必再为我的事操心了,那个人,已经彻底与我是陌路人了。此一去赵燕,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在这宫中,一定好好照顾自己。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想到越清河被推入湖中,如果不是潇风随身跟着,恐怕此时就见不到她了。
然而,她昏迷的这两天里面,虽然根据潇风的描述,追踪到一名普通宫女是推越清河入水的人,但是总感觉一个宫女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要害越清河,肯定背后还有一些什么人,现在却始终没有眉目。
越清河不知元照临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她只忧心忡忡地看着元照临,“阿临,你真的要去赵燕吗?太子已经答应你去了吗?”
“已经答应了,我会作为保护太子的一支力量时刻跟在太子身边,对了,太子对你很不放心,又派了石沧廊特意过来保护东宫,带着一支禁卫军,会将东宫围护得滴水不漏,日后你就安心在宫中养伤,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越清河好笑道“怎么还要这么多人保护呢?”
云照临将她塞进被子里,不容置喙地说:“不行,这些是一定要的。还有,以后不要一个人随意乱跑了。太子很担心你,知道吗?”起身抬头看看时间不早了,便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待元照临走了以后,越清河才一个人静静地想着这件事,她在宫中,一直没有招惹过谁,怎么突然就惹来杀身之祸了呢?这一次没有死,真是万幸。但是谢池羽和元照临之间,随着明日她一走,大概也就真的结束了吧。
正感怀时,夜琓推门进来了。
他神色十分疲倦,但看到越清河的时候明显眼中有了光泽,“你还好吗?”
“还好。”越清河有些惴惴不安,自己是一个人去的那小湖边,不知道太子会不会过来问她为什么要去,或者是其他的问题。
但是夜琓问完那句话之后,就是久久地凝视着她,没有再说话。
诡异的沉默笼罩着整个屋子,越清河不自觉往床里面侧身,找话道:“潇风,她还好吗?”
“她还好。”又一问“你要见她吗?”
“可以吗?”
“好,我让她过来。”没有迟疑,夜琓转身又往外走,越清河舒一口气,但夜琓走了一步之后,又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跟越清河说:“你不要担心,这样的事情,日后不会再发生了。”
越清河着实怔住了,那话里的郑重意味她听在耳里,却觉得别有一番,意味不明。
但越清河没有想太久,因为潇风过来了,看见越清河的时候,明显是眼圈一红,临到床边时加快脚步,越清河看这样子,心里顿时暖暖的,刚要说话,潇风就狠狠地骂道:“你又做了什么蠢事!居然一个人去那湖边,你就没有一点戒备之心吗!要不是我偷偷跟着你,现在你就死了!你身子本就畏寒,好不容易过了那个冬天,经了这一冻,日后可要怎么办!太医的话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要是你因为那个寒魄而有什么闪失,日后你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越清河抑郁的脸慢慢由阴转晴,慢慢地露出笑来:“知道了。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
听着潇风一上来就劈头盖脸骂过来的话,越清河先是很愤怒,自己都躺床上了,她还骂我,听到后面,潇风声音已经哽咽了,巨大的担忧与隐秘的关怀之意从苛责的话语里流露出来,越清河心里暖暖的,看着潇风努力克制不掉下眼泪训斥她的样子,不知道为何,越清河很后悔之前与她吵架。
“你就只会这样说!你的保证永远都不管用,你……”潇风还想将语气放严厉一点,然而最后眼泪还是先泄露了她的心意,止不住地扑簌掉下来。
越清河温柔地看着她,用很温柔很安心的语气轻轻说:“对不起,潇风,让你担心了。”
潇风这才在床边抱住越清河的头,语气里全然是后怕:“我看到有人推你下去,还不知道被推下去的是你,后来将你救起,你就像死了一样,面色惨白,连呼吸都没有……我好怕,好怕你就那样死了,公主,公主……”
潇风褪去所有的荏厉外表,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柔弱的一面。
“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醒了吗?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越清河回抱着潇风,笑起来安慰,心里想着,早这样多好,干嘛像个老修女老嬷嬷一样教育她。
两人抱着说了好些话,天色已黑,殿内点起的明亮灯光此时看起来分外温柔缱绻,映照着灯下和好的两个女子纤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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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过回廊,卷起回廊上静静立着的人翩飞的衣角。
“殿下,夜深了,该去休息了,明日就要出发去赵燕了。”
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从黑暗处忽然现身,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对笔直立着的男人说着关切的话。
“龙翎。”
在黑色夜幕下掩盖下的人看不清表情,轻轻地唤出最忠诚暗士的名字。
“属下在。”
“你说,本宫明日,要不要将太子妃一同带去呢?”
“这是万万不能的。”一向平静如古井不泛波澜的暗士脸上飞快地闪过诧异,然而很快反应过来,从最现实的角度剖析这个惊骇的消息,“殿下出征,怎可带上宫中女眷,况且太子妃身子孱弱,是不能经受途中奔波的。”
立在夜风中的人似乎轻笑了一下,“本宫只是说一说,龙翎你不必如此惊惶,她身子弱,自然是不能经受这些奔波的。”
龙翎心里一跳,殿下他,似乎直接忽视了不能携带女眷这一条,只关注了太子妃殿下的身体状况。
“让你查的事,都查好了么?”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龙翎又听见这样一句清风云淡的话,然而龙翎不敢怠慢,每每殿下用最不经意的语气问这样的话时,就代表这件事对殿下来说十分重要。
“已经查明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叫粉黛的宫女所为,似乎将太子妃殿下看成了另一个结怨已久的宫女,所以才动了杀心,已经盘问过了,的确有此事,那个宫女名叫玲花。太子妃经过湖边那时,玲花也的确是在湖水不远处,且恰好与太子妃身着同一套,宫装。”
最后两个字,龙翎停顿了一会,心里也有疑问,何故太子妃要打扮成宫女的模样。
沉默了一会,龙翎静静等待那人的吩咐。
“那个宫女,已经处置好了么?”等了许久,传来辨不清语气的这样一句话。
“推太子妃殿下入水的粉黛已经依法处死,那玲花,也杖责五十,事情并未引起宫内波动,除了几个知情人外,再无人得知太子妃卧病的真相。”
龙翎陈述着事实,然而,话说完之后,突然打个冷颤,那是寒冰一样散发出来的寒气,从殿下身上。
夜琓一字一顿,声音里是隐怒而震慑的冰冷,“谋害太子妃这样的大罪,就只是处死么?龙翎,你还当真不会办事了?”
“属下该死。”龙翎毫不迟疑地跪下。
心里暗暗吃惊,是因为明日就要出发赵燕征伐垂燕国遗民了么?殿下的杀意变重了很多。
“知道该怎么做了?”寒冰一样的声音幽冷地传来。
“是。”龙翎果断地答了这个字,然而起身飞快闪去身影时,还是为今夜即将到来的事,心里一悸。
夜琓在冷风里浮起一个冷冷的笑。
他平生里最在意的人,被推入了冰冷的湖水,昏睡了两日,怎么可能只被处死?那个女人,犯下如此大罪,当诛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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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半晌,越清河终于推开了潇风,脸上带了假意的恼怒,“你别以为哭一下我就原谅你了,你快点坦白,你和龙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潇风先是一愣,随后浮起一个冷笑,“是横烛告诉你的?”
她当日对横烛的表现不闻不问,就是想看她的忠心,如此果然不堪一击!
然而越清河摇摇头,“她什么也没说,还拼命掩饰。是我自己看到的。”
“你看到什么了?”潇风既惊讶横烛的表现,又惊讶越清河说自己看到了,忙问“什么时候看到的?”
越清河咬牙,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就是,在我主动提出要跟太子同寝那天晚上看到的。你们在流讼苑的竹林边……”
潇风不自觉地咳一声,“我是你身边的人,龙青是殿下身边的人,我找他,必定是为了打探殿下的消息。那****,问了那样的话,我心里很奇怪殿下的反应,所以寻了个空子去问龙青……”
越清河的脸涨得更红了,微怒道:“那样的事,你不替我遮掩也就算了,居然还拿去问一个男人!”
潇风忍住笑意,“我当然不可能像你那样就冒冒失失地问,我……你还记得,在你问殿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潇风话锋一转,看着越清河睁眼无辜的样子,就知道她定是全忘了,只好提醒,“你给殿下夹个菜,那时一边的蕉石说了一句话,还记得吗?”
越清河朦朦胧胧地回忆,那时,自己给他夹菜了么?蕉石说了什么?好像是……
看着越清河恍然想起来的样子,潇风叹气,“我本不想告诉你的,就是怕你知道后懊悔,那时蕉石是不是说了句,殿下,你不是不能……但那后半句被殿下打断了,她原本是想说,殿下,你不是不能吃牛肉么。记得吗?你给殿下夹的是牛肉,而殿下对牛肉严重过敏,是不能吃的。”
越清河被潇风这样遗憾的口气吓得花容顿失,急忙道:“那他怎么吃了!我不是故意的呀,他吃了会怎么样?我夹得也不是很多呀!”
潇风看着越清河着急得语无伦次的样子,好笑道:“不怎样,不会死,你刚刚不是还见过太子吗?只是身上会起许多的红疹子,也不能碰人罢了,这大概就是殿下会拒绝你的原因吧,不过,你问我他明知道为什么不能吃还吃了,这个我回答不了,你还是问你自己吧。”
潇风坏笑,有意让这个又呆又迟钝的太子妃明白过来,然而她的后半句话越清河完全没有听见,她一脸的世界末日,因为她突然就想起来几日前,她塞给他的一个包子,似乎。也是牛肉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