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河失踪了,从东宫凉风殿里,失踪了。
当时,夜琓还以为这不过是清河与他的一场闹脾气,所以故意躲起来不见他,但他找遍了整个东宫,都没有得到越清河的下落。
“太子妃呢?你们可见到太子妃了?”
夜琓神色还算镇定但内心其实早已风起云涌。清河不会就这样不见的,为什么会不见?
是夜,整个王宫灯火通明所有的宫女们提着六角宫灯在这座宫城中寻找他们的太子妃。
但是,一直到天亮,都一无所获。
“呵,这真是可笑,本公主才来,她就不见了,看不出来这太子妃手段还算不错。”砂阳公主看着宫中人里里外外忙忙碌碌的样子,抱着肩在扶栏边笑得像朵凤尾花。
“公主,你说,她是不是因为害怕晋国太子殿下最后会娶你,所以故意躲起来了?”
一个宫女问道。砂阳公主笑笑,“谁知道呢,也许明天就又出现了也不一定。”
夜琓到了夜玙所在的宫殿,一路的宫人为他引灯。
来人脸色不善,冷冷地看着他。
“夜玙,清河是不是在你这里?”、
除此之外,她还能在宫里,藏到什么地方去呢?
夜玙皱眉,“你说什么?”
夜琓看着他,明显的不相信,“清河不见了,你难道不知道?”
“清河失踪了?”
夜玙拨开一边的帷幕,笑起来,“既然如此,你还不去找?我看,是不是因为你故意给她这个机会?”“你在说什么。”
“是谁让那个北齐国的公主住到宫里的?”
“是谁一直冷落她的?在回来的路上一句话也不和她说,她心里一定难过,难过了,自然要离开你。”“是我的问题,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既然清河不在,那么,我就先走了,十弟安歇罢。”
说着,他就走了。
他的身后,是夜玙目光深深。
……
这之后的三天,砂阳公主找了无数的理由去见晋太子,而晋太子夜琓,则在不停地反思着,他与清河之间的感情。
四年前,那个夜晚,命运将她送到他的身边,而如今,又是命运将她带走了吗?
他知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并不是真正的越国公主,是冒牌的,代替真正的公主出嫁而来。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感情,早已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
无论容貌,无论身世。
如今,天下已握在了他的手中,这砂阳公主,其实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只为了气她一气,只因为,害怕她还惦记着孟陵白。
原来,他也会害怕,原来,他心里也有不安。
对于她的存在,他一直都是不安的。
从最开始的云嫔对她下毒开始,每一件事,都那么可怕。
云嫔下毒,宫人推她入湖,四皇子挟持,马车坠落山崖,流落东都,沦为婢女,青卢州之行……
每一件事,都是上天在冥冥之中注定,她离开他,但每次,她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
是因为,她总是能回来,所以,他那么自信,相信,他没有什么是会失去的,对吗?
不,不,不应该这样。她是清河,她是他的清河。
当她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是一份怎样的幸运。
越清河就这样从晋王宫里消失了。
夜琓翻遍了整座皇城,都没能找到她。
三天时间,足够让一个人清醒地思考这一切。
砂阳公主决定放弃这个她认为举世无双的男人。因为从他的眼神里,这个骄傲的公主,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三天后,砂阳公主决定回北齐国,匆匆来,匆匆去。
“我要去找我的弟弟,齐涟,现在,已经不得不是时候让他回国继承王位的时候了。”砂阳公主如是说。
她得到消息,目前的齐国王子齐涟,正在去往东都的路上。她得到消息,齐涟要去找一个,叫白陵的人。
白陵是谁,她并不知道,只知道,当晋太子说到这个人名时,眼神里有无声的叹息。
这个人,应该不一般吧。
“他从前是谁,我不知道。”
不,我知道,我知道他从前和我的清河有过怎样的感情与纠葛。
“我只知道,现在他在东都是一个很出名的画师。”
很出名,千金难求白陵一画。
“那我弟弟去找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砂阳公主挑眉,她的弟弟,为什么要不远千里去寻找一个画师?什么时候他对画师感兴趣了?
“大概,是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夜琓说这话时,心里的惆怅不可言喻。他追求无上的权利,如今他已经做到了,可是他的河河,却在和他和好之后,又突然消失。
砂阳公主脸色挂不住了,但是当着晋太子的面,实在不好表露出来。
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个画师,相貌如何?”她追问。
“天人之姿。”
“……”
砂阳公主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上了寻找齐国唯一继承人王子的路途,在路上,她在苦苦思索,难不成,她的弟弟,其实是个断袖?
夜琓不知道他无意中的一句话让砂阳公主想歪了。
砂阳公主走后,他颁布了一条八国令。
令曰:愿以城池十座,黄金百万,换清河归。
此令一出,八国为之震惊。
在越国,正卧在床上享受着“皇后”剥橘子的“大君”,与越清河同名同姓的原三月公主,挺着一个怀胎五月的肚子,神色凛然。
“我将我的妹妹交给他!他居然让她走了!”
越国大君霍拉起身,就要去取剑。
“我的王,你要干什么!”石沧廊看了,忙去阻拦。
“干什么,当然是去找他问个究竟。”怀孕之后,越国“大君”更加美貌了,但脾气也更坏了,无论是从哪个地方;来说,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石“无比”头痛,“我的王,你就消停消停,不要碰利器,以免动了胎气,你说只生这一次,就让我们未来的小世子平平安安地出生好吗?”
石沧廊已经彻底从一个冲阵杀敌的将军沦为一个不伦不类的皇后了。
“你怎么知道是世子,说不定,是个公主呢?”
越过“大君”眼一瞪,石“皇后”乖乖投降,“对对对,是公主,是公主。”
“你说公主,是不是想让我再生一次!你知道生孩子多累吗?皇后啊皇后,你居心何在?”
越国“大君”又瞪眼,石“皇后”正说也不是反说也不是,只好又开始哄他的王去了……
最后这件要追到晋国去找妹妹的事情,便随着很快颁布的登基令而平息下去。
越清河其实哪里都没去,她还在云京城中。
那天,她的确是在吃醋,砂阳公主的到来,让她很不自在,生怕夜琓从此,就不再爱她了。那晚,有一个意外的人降临东宫。
不是别人,是恭王爷夜让。
夜让还是从前的模样,生得极其美。不似人间人。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窗下,把月下美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许久不见,很想念你。”夜让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说肉麻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口是心非。
越清河无奈,“是吗?”
“能出来走走吗?”
夜让眨眨眼,“就散散步。”
越清河看了一眼凉风殿,无人,悄无声息。
夜琓大概,要过很久才能回来吧,于是她就和夜让在夜色下散散步。
“我很快就要离开了。”夜让突然这样说。
“离开?去哪?”
“去当,秦国的世王。如今,天下归于一家,总归是要人去统治的。”夜让说这话,却没有多少高兴在其中。
“你要当王了?”越清河很惊讶,对于这些事,她知道的并不多,“什么归于一家?”
“很快,北齐国,坨坨国,我们晋太子,就要攻打了。如果他们不臣服的话。”
夜让语气淡淡,并不对此多着笔墨。
他的笔墨丹青,已经全给了一个女人,如今,他正在跟这个女人告别。
“那太可怕了,不应该是这样的,已经够了。”
越清河拧起眉毛,她真的不希望夜琓变成一个崇尚武力的人。
“是吗,那你应该和他说,他会听你的。”
夜让挑眉,微笑。
夜凉如水,路边的露水沾湿了她的鞋子。
夜让别过眼,假装没有看见,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来忘记一个人,而如今,他似乎真的可以做到,不爱她了。
原来不爱一个人的感觉这么好,不必为她担忧,不必想着如何在不违背礼仪的情况下接近她。也不必,看见她的鞋子打湿了边。
“他怎么会听我的?”
越清河苦笑着摇头,“如今……”
“如今,那位砂阳公主来了,你怕了?”夜让颇为好奇,用最好的口吻引她步入他的陷阱。
“我,不知道。”越清河垂下眼睛,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这一切。
“你想离开吗?”
夜让突然问。
“什么?”越清河抬头。
她去了一趟断峰山,找到一个钟鸣寺,得知自己将永远留在这里。如何离开?如何……舍得离开他?
“你不敢赌一赌么?赌你在他心里的位置,赌,如果你消失了,他会不会满世界找你,会不会为你搁下手里所有的事情。会不会……转为,娶砂阳。”
夜让看着越清河的眼睛,那里面有忧犹豫,有期待。
“如何?”
越清河按下心头的不安。
赌吧!赌,你有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
“好!我赌!”
看着面前这个最终答应他的女人,一脸的坚定,夜让嘴上浮起笑,心里浮起苦涩。
那么。就让我在离开前,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