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车马上的人各怀心事,往青卢州而去。
青卢州,是晋国帝都云京相隔不远的一个地方。有着晋国粮仓之称。
如今青卢州闹了干旱,对晋国的农业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而且晋国又派了军队携带粮草往前线去了。需要强大的后盾做支持。
不过晋国的太子有惊世才干,早在几年前便和南域国国主签订下协议,在南域国开垦了大量荒地,已经有成绩初现了,所以晋国总体来说,没有遭受到本质的打击。
晋太子心思缜密,又考虑周全。天下之势,天下各国的动向,都了如指掌。
如今,先安抚了青卢州的百姓,惩治了贪官,于晋国内部安定。
再就是秦国。此次,看似秦国攻越,晋国派大将支援,而太子却在国内无所动静,专心赈灾,但实际上,他去到青卢州,处理好贪官之事,就会立刻带领另一队军队,绕路而行,攻伐秦国。
派晋国大将往越国而去,又制造出越太子在国内赈灾的假象,他真正的目的,是要主动攻秦。
此战,他已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青卢州有全国最大的粮仓,粮草充足,而二十万大军,早已从赵燕国发出,走在与他汇合的路上了。
当夜琓到达青卢,将这些部署一一告诉清河之后,越清河震惊地将手里的茶杯摔破了。
“什么!原来你的真正目的,是出战?”
“不错,我一直在等秦国主动攻晋的机会,如今机会来了,我不能放过。”夜琓点头。
越清河惊讶于夜琓的绸密部署,“所以,你明天斩了贪官,夜里就要出发?”
“是,不过,我不能带你走,此次,是出战,你……”夜琓有些抱歉。
“你哄我呢!那我跟你出来做什么?”虽然觉得这样的夜琓,是她没有见过的另一面,很有天子的作风,可是,她有些不高兴。
“你留在这里,帮我安抚灾民啊。”夜琓对她一笑。
此时他们已经在青卢州的一个驿站下榻。越清河本来以为这次惩治贪官,要花很大的功夫,来了才知道,贪官早已拿下,被关押在监牢里。只等明日太子亲自问斩。
“我?”越清河不可思议地指向自己。她没有听错吧?居然让她来安抚灾民。
“不错,你不是觉得在宫里无所事事吗?如今,就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以太子妃之名,兼顾天下百姓之心,好好地安抚受天灾的百姓。我相信你能做到。”夜琓鼓励地看着她。
越清河先是半晌合不拢嘴,看着夜琓有条不紊地说着这些,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换了郑重其事的语气,她问太子,“夜琓,这些,是不是你早就想好了的?”
夜琓有一丝被拆穿的不好意思,“你是指我特意带你来?”
“不。不是这一件事,是整件事。”越清河用崭新的目光打量了这个太子。“你早就打算好了,用这次青卢州的旱灾,一来掩护你伐秦的准备,二来,帮我在晋国上下,树立形象。对吗?”想了想,又说,“只怕那个贪官,也是你早就知道了,一直没用,挑上如今这样最情急的局势,斩杀他于青卢州的百姓前,好大快人心,转移注意力,对不对?”
夜琓惊讶地看了越清河一眼,头一次觉得他小瞧了她。
不错,他的确是部署好了,才让她过来的。他一心要争霸天下逐鹿四方,而他的太子妃,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必须要有一定的威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不止要为自己,也要为了他的河河,计划这些能提升她在晋国百姓心目中位置的事情。
夜琓默认了这些。却有些不安。“河河,我不是利用你,我只是没有事先告诉你。”
越清河也有些不安,“我知道。你当然不会故意瞒着我。你有你的事情要办。不过,我担心我能不能如你所说,在青卢州百姓的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天知道,她还打算扮做太子的随从,结果他这么一说,自己又要恢复女装,以及太子妃的身份了。
难怪她随太子出宫,母后都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淡淡一句“一路顺风”就结了。
夜琓将她环过来,笑着说,“不要担心,孟老臣,他最会处理这些的事情,你只需要跟着他做,表现得自然一点就好了。何况,你本身就没有公主的架子,素日里宫中人都觉得你随和,连小皇子们都亲近你,青卢的百姓又怎么会不喜欢你这个太子妃呢?”
听到这些的说法,越清河稍微放心。靠在夜琓怀里,她感觉到安全,温暖。
有这样一个人守在她身边,当然不会有事了。
越清河如是想。
然而,第二天。青卢州南集市广场,青卢州最大的场所,一场当街问斩的戏码上演了。
太子亲临青卢,并亲自将贪官李显捉拿,当众斩杀,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李显在青卢,早就已经臭名远扬,青卢百姓,提之莫不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李显此人,贪婪自私,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也就算了,在青卢州遭受大旱,许多地方颗粒无收,百姓民不聊生的情况下,居然还贪了朝廷拨来的赈灾款项。无粥可布无仓可开。任百姓们饿死,不予理会,实在是恶贯满盈!
如今这样的贪官要被问斩,无数百姓纷纷赶来观看。
顺便一睹太子殿下的真容与太子妃殿下的风采。
青卢州的百姓们早对自己的太子十分满意,夜琓的功绩已经闻名全国,所有人看在眼里,是百姓心中可以担当大人的人选。
而作为太子妃,日后的皇后,母仪天下的女人,自然也应与太子般配才是。虽然太子妃是越国驰名的三月公主,如今她的哥哥做了越国的新皇,这些身份不容小觑,但坊间还是有传闻流出,说这位太子妃太过美貌,迷得太子娶了她,再没有娶别的女人。她又三年无所出。令人不禁为皇室子嗣担忧。这样的女人形象,未免有红颜祸水的感觉。此行,太子带上太子妃,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所以,当那个贪官的脑袋被铡刀斩落,一阵欢呼爆发在人群之中。
“太子英明!”的欢呼一齐将气氛推向最高潮时,百姓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高台上的那对璧人身上。
只见他们的太子,身着五爪蛟龙团纹白章袍,袖口密密地用衮了银线所绣的墨竹纹。身材修长,面容沉静,儒雅中带着铁腕的风范,只一举手投足,彰显出王者独有的气质。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这样的人中龙凤,才是他们心里的君王啊!
再将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太子妃。咦……太子妃,脸色怎么好像有点差?
怎么好像紧紧扯住了太子的袖子?
怎么好像目光避开了某处?
百姓们看看这位白芙蓉软质罗裙,白玉簪挽发,单薄素雅又不失身份的太子妃。只见她那有些泛白的芙蓉面正往集市热闹处看去。
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太子也察觉到了。将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当着全青卢州百姓的面,吐了出来。
……
越清河被送回驿站的软塌上就非常沮丧,完了完了,出师不利说的就是她吧!还想着怎么在青卢州百姓面前树立一个好的形象呢,第一天就给搞砸了。
她居然因为,看了砍头这样的血腥场面,就吐了!
而且,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堂而皇之地吐了。
她觉得,青卢州的百姓们,一定会瞧不起她,外加讨厌她了。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忍了很久!从那个嘴里叫嚷着“太子饶命!”“太子饶命!!”的李显被拖上去,一直到手起刀落,铡刀亮铛铛地与那人的脖子亲密接触,她听到那一声非常欢快清楚的,“咯扎”声响起。像是切苹果一样,那人的脑袋就被铡下来了。
鲜红的血液就跟烟花一样,泵到半空中,再落下来。溅了一地的红。
她怎么能不动容!她怎么还能稳如泰山!她可是连一只蚂蚁都没有踩过的十世好人啊!搁在西游记里,决定是妖怪们争先恐后的对象!
如今就这样,让她参观了整个过程!简单,粗暴,血腥,赤衮衮!
夭寿啊!
她只怕这半个月都没办法睡安稳觉了!
所以!她是为什么会答应和夜琓一起,以太子太子妃的身份,出现在那样的场合呢!?
如果给越清河一次机会,她一定毫不犹豫地说:我不去!
可是,事情已发生。
她就这样吐在了百姓面前。颜面何存啊!从明天起,她将有一系列的赈灾活动展开,去慰问群众去布粥去祈福。
都是要当着百姓面做的事,如今留下了这样的印象,青卢州人们的心里,一定都对她贴上,恶心之类的标签了。
越清河很沮丧。她拉着夜琓的袖子不让走,“夫君……夫君~你带我去秦国征战吧!”
她已无颜在青卢州利于了。
夜琓还没说话,一边的孟老凉凉地丢来一句,“杀一个人你就吐成这样,去了秦国战场,太子妃只怕要香消玉损了……”
夜琓也皱眉道,“是啊,河河,那太危险了,我是不能带上你的。你安心在青卢休息,等战事一结束,我就回来带你走。”
他这时也很后悔,为什么没有那么细心,没有考虑到河河的心理承受能力,就贸贸然地带她去看了砍头。
越清河欲哭无泪,嘤嘤嘤了好久,最终知道结局不可扭转,也只好作罢。
于是这夜,夜琓如计划,带上一队军队从青卢出发,借着夜色的掩护,往秦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