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说,“不能。”说完,便看着他。
他的表情顿时灰暗了,两瓣嘴唇动了动,却许久没有说出什么。
三月公主还是没有表情,“我如今是太子,怎么能让你做我的夫君?我素来没有断袖之好,如今,你若跟我走,自然我是你的夫君。”说完,展颜一笑。刹那间,容光自马上倾泻而下,晃得石沧廊有些睁不开眼。
——莺****长的时节,终逢上莺****长的爱情。
……
越清河过不了多久,便听说她越国的“父皇”驾崩,即位的新君是越国唯一的皇子——太子越清濂。
新君即位,自然有许多新的政令条例颁布修改。而新的越国大君,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立皇后。
引起八国热议的便是这位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奇怪的皇后,据说每日深居宫中,从不见除了大君以外的任何人,又说这位皇后爱好独特,喜欢在宫里摆满刀剑与盔甲。还说这位皇后容貌极其丑陋,每日用厚面纱遮脸,连睡觉也不取下。
八国中人有好事者揣度这位新皇爱好独特,异于常人。新皇后来历不明又神秘诡异。怕是妖魅入凡间,
当这些传闻经由市井之口层层口风传到晋王宫的太子妃越清河耳中时,这位脑洞大开的太子妃便日夜琢磨着,难不成是她的“哥哥”一次失恋打击太大,导致审美观发生重大偏差?不喜欢生得好看的反喜欢相貌丑陋的?
晋太子近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偏偏还赶上他的心头宝太子妃河河每日握着拳头自言自语碎碎念:“这可怎么办呀,我要不要赶回去瞧瞧。”“要不写信探探?”“还是亲自去的好?”“……叽叽呱呱叽叽呱呱……”
终于忍无可忍,在一旁提醒一句:“你的小道消息没有告诉你,那位古怪的新皇后姓石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越清河右手握拳往左手掌心重重一敲,眉开眼笑:“呀!原来是这样!”
石沧廊没有死,而是借假死之名跟着三月公主回国了。两人大概商量了个假凤虚凰的计策,本是女儿身的三月公主摇身变成新越国大君,本是男儿身的将军扮做新皇后。难怪来历不明!
这计谋实在好,哪怕白日里再多种种不便,到了晚上,灯一吹帐一放,还不是该干嘛就干嘛。“哈哈哈,说不定再过些日子那位皇后便要生小太子了。”越清河越想越激动,“不过,三月这要是怀了小太子,越国大君要怎么办呢?”这倒又是个问题,总不能大着肚子去上朝吧。
越清河又陷入了瞎操心的烦恼中,晋太子摇摇头,算了,就让她独自琢磨去吧。
……
东都,已经成为一位画师的白陵接到越国新君登基的消息,手中的笔微微一滞。
“阿福。”
“奴婢在。”
“你看,果真,这世上,个人的命数,果然是天注定的。我起初认为越国没了我,迟早会跨掉,没有想到,太子投靠了晋国,如今,又登上了那个位置,大概日后,也会慢慢变好……”白陵微微有些惆怅。
“主子,那您后悔当初离开越国了吗?”阿福看着白陵,有些认真地问。
“不,不后悔。无论如何变成怎样,我都不会后悔。”白陵也认真地回答。
“人生只能来一次,我只能瞻望前程,不能回顾后路。”
阿福笑了,“那是,如今主子已经快成为东都最好的画师了,别人是一诺千金,主子是一画值千金,阿福跟着您,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嘻嘻。”
白陵望着笔下的画,画中是一处水榭,一方凉亭,水中开着莲花,亭边坐着一个纱衣女子,正低头看一本经书。
他慢慢道:“是么。一画值千金?”
阿福没有听懂主子话里的意思,忙点头道:“是啊,主子的画,很快就会值这个价的。”
白陵望着画里的人,已经出神了。
当初,当初他一心以为自己除了做官什么也不会,所以在官职与她之间,选了官职,心想有了官职,便能更好地保护她,内心也有卸去官职会让她吃苦的想法。谁知道,当他真正离开官场,来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天地后,他却发现自己还有作画的天赋。如果当时,他能勇敢一点,带她离开,那么现在,是不是也能过上红袖添香翠娥研磨的日子?
是不是当他一画挥就时抬头,便能看见守在一边的她言笑晏晏的样子?
无声叹息。他提起笔,一笔一画精雕细琢,画中人渐渐有了风骨,有了丰姿,可惜,却是再也不能相见,不能相守了。
不后悔?
怎么能不后悔?
这人生中,有几人能完全无悔?
阿福看着画中人清晰的脸,顿时惊讶,“这,不是阿倾姑娘么?”
“错了,她不是阿倾,她是晋国太子的太子妃,越清河。”
……
时间飞逝,离秦国灭掉禺疆成为与晋国齐平的大国,已经过去了半年。
月华水榭的睡月莲花又开了。
越清河的夏日瞌睡虫出洞。午睡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以至于她身边的宫女们纷纷猜测,太子妃这莫不是有了小太孙了?嗜睡,喜酸。这两样都占了。
槿姑偷偷请了会看脉的女医扮作宫女,趁太子妃午睡的时候给她号了个脉。
一干人在殿外等得口干舌燥,尤其是槿姑,两眼紧紧盯着女医的两瓣唇,只等她说一句“有了。”
就立刻派人往冶安宫宁安宫太后皇后那报喜,派去的人她都想好了,太后喜欢圆脸憨厚的,冶安宫就派横烛去,皇后喜欢沉稳乖觉的,就派素砚去。
太子那边,一定要最先知道,就派护宫的侍卫龙明龙暗两兄弟去。
这安排地极好,槿姑也是宫里有年头的女官了。可是瞅着睡得正香的太子妃,又瞅着几欲说话,又再一次搭脉的女医,槿姑心里有些不安了。
难道这胎,有什么问题?
一边的横烛素砚也眼巴巴地望着,手里的手帕揪成麻团了。她们跟在太子妃身边也是有年头的人了,俗话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太子妃的肚子一直是她们眼里的重点监护对象,每日变着法子搞鼓容易受孕的汤药哄着她喝下,为何小太孙却迟迟不来?
终于,女医第三次放下搭脉的手,张嘴欲说话,看到槿姑期待的眼神,作个“我们出去说”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凉风殿。
才出殿,几人就急不可耐地围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可是有了?”“这几日太子妃殿下一直嚷着要吃青杏和酸梅,可是怀胎的症状?”
“这……”被众人团团包围的女医有些为难,“你们,怕是弄错了吧。太子妃脉象平稳,可是一点有喜的症状都没有啊。”
“可看清楚了?”槿姑不死心。
“我都看了三遍了,不会有错。”女医颇为无奈。
“可是嗜睡和喜酸……”槿姑还是不死心。
这时,一直默默没说话的蕉石弱弱地说了句:“那可能是因为,现在是青杏和酸梅成熟的时节吧……我们太子妃。不是最爱吃和睡这两样的么?”
一时间,众人齐齐沉默。
“那,那我先走了,下次太子妃症状强烈些,再宣我过来……”女医看看这盼子心切的几个宫女,逃也似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抹了把汗,太子妃最爱吃和睡这两样,她这是无意间知道了什么吗?
……
一次失望并不能决定什么,也丝毫没有浇灭众宫女们对越清河肚子的期望。
该煮受孕汤的照旧煮受孕汤,该备壮阳酒的依然备壮阳酒。
太医院的门槛都快被槿姑踏破了,一直对越清河有成见的陈院首,这时也开始犯起疑惑来,按理说,太子与太子妃身体都很健康,也都很年轻,他配的汤药也是最有效的,何以迟迟不听好消息出来?
这个宫里,已经许久没有新鲜事物了。
连方太傅在教导皇子们的功课上,也时不时提到,“你们这些人,一点都不努力,让你们背书还偷懒,身为舅舅们,怎么能不为未来的侄儿树立一个榜样呢?”
这个侄儿,就是指越清河肚子里的未来孩子了。
唯一对这个情况十分满意的人,便是十皇子夜玙了。
他一面跟着武学太傅勤奋练剑,一面时不时到东宫转转。
每次越清河见他练剑完了汗流浃背的样子,都会让宫人给他送上一碗冰镇过的柠檬酸梅汤。
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习惯了。
晋太子暗士过许多次,让她不要对夜玙这么上心,越清河不以为意,觉得这个孩子,沉默寡言,却天资不凡,将来一定是可造之材。
夜琓说得多了,越清河反而怀疑:“夫君,你该不会是担心他日后的光芒盖过你所以心生妒忌吧!”
夜琓无奈,他的太子妃,永远比别人反应慢一拍,看不出那个漂亮孩子墨石一样的眼睛里藏在深处的爱慕。
身为太子的他,什么都不缺,连情敌也是。
死灰复燃的夜让又在王府里作起画来,而潜在的未来型的夜玙,只因她一句,男子披战甲的样子是最帅的时候。便没日没夜地练起剑来。
别的太子的手足觊觎王位,而他的手足,却觊觎他的女人。
不过觊觎再多,夜琓也不担心,毕竟,她是他的太子妃,立下誓言要永生相随的太子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