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渔场场长江大山要招聘一个有头脑会管理的助手。
说起来江大山就够有头脑的了,十年前,他是县水利局的技术员,下乡搞了一次水利勘测,回到局里就递了辞呈。当同事们还在为他的“壮举”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雇了辆车把家搬到了全县最出名的穷地方——莲花村,又求亲告友凑了四万多块钱,把相邻的五个水泡子,推成八平方公里的渔场。如今莲花渔场每年都为市场提供鲜鱼几百万斤,江大山也成了省内外小有名气的农民企业家。
这天,来了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他叫常流,是省农业大学的学生。常流在江大山面前谈了自己对渔场管理的想法和点子。
“我认为,第一步,应该把渔场到莲花村这六点五公里土路铺成水泥路,让到渔场的客人免去颠簸之苦。第二步,让人去河南买来些荷花栽进渔场,让莲花渔场名副其实。有了这些,就可以走第三步棋,把单纯的渔场改成垂钓场、风景区,为城里人游览度假提供方便。接下来就是建立为垂钓者和游客提供的服务设施,如饭店、旅店、商店、卡拉OK厅,录像厅,还得购置游船、气垫床、泳衣……”
江大山站了起来,说:“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莲花渔场的场长助理!小伙子,把你的本事施展出来吧!”
江大山采纳了常流的意见,不到一个月,水泥路铺好了,荷花也栽进了渔场。望着焕然一新的渔场,江大山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小伙子更信任了,对他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常流关于吸引垂钓者到渔场钓鱼的计划也开始实施,广告在县电视台播出后的第二天,就有几个钓鱼爱好者带着鱼竿来一试身手。
不久,江大山带着妻子参加了省农民企业家联合会组织的参观考察团去南方旅游,他把渔场交给常流全权负责。可谁知道走了还不到十天,就一连接到三个电话,催他火速回来。在县城火车站,江大山见到了来接他的王宝山。王宝山是他的远房亲戚,从建渔场时就跟着江大山干,是莲花渔场资格最老的工人。王宝山告诉场长,他走后,常流把原定的10元钱钓一个小时,降到5元不算,还不让早晨投饵喂鱼。王宝山是负责喂鱼的,江大山临走时特别叮嘱他,为了让鱼少咬钩,早晨要增加投饵量。
“常助理为了标新立异出风头,竟然出此损招,早晨不投饵,鱼儿饿了一夜,当然爱咬钩,能钓到鱼,垂钓者自然多,渔场损失可就大了。我粗略算了一下,这几天平均每天200多人来钓鱼,按每人多钓20斤计算,就是4000斤,每斤鱼5元钱,正好2万元,十天呢,20万元打了水漂了。我据理力争,他说我目光短浅,还要停止我的工作,我搬出了你,他说你是小农意识,目光短浅,万般无奈才……”
“好了,别说了!”江大山气冲冲地打断了王宝山的话。他在心里说,你个黄嘴丫子没褪尽的小子竟如此狂妄自大,我江大山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我小农意识、目光短浅,敢情不花你的钱你不心疼,二十万哪,再这样继续下去,渔场就得被败光。
常流正和垂钓者谈笑风生,见场长来了,愣了一下,迎了上来,说:“怎么样场长,没想到吧,会有这么多人光临渔场,我还有个打算,咱们设立个垂钓奖,一等奖奖金一万元,那样垂钓者的积极性会更高。”
江大山从兜里掏出一沓人民币,递给常流:“我这庙小,养不起你这尊大神,这是你的工钱,你走吧!”
常流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炒了鱿鱼, 他还想据理力争,“场长,能说说解聘理由吗?”
“我这庙小,抗不了你糟害……”
“你是场长,可以随时撤我的职,辞退我,可我还是要说,你可能认为我损害了渔场的利益,可你想过没有,头几天才几个人来,今天已经超过了四百人,他们坐渔场的公交车,在渔场的饭店吃饭,在渔场的商店买东西,在渔场的招待所住宿,仅这几项我们收入多少钱?现在全县,乃至临近几个县都知道在我们渔场可以钓到鱼,可以玩的尽兴,你花几十万元做广告也不会有这个效果。江场长,我希望你能摒弃小农意识,往长远看。”
听了常流的一番“解释”,江大山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也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谁知常流最后一句话,“腾”地勾起了江大山的火,“好,我小农意识,目光短浅,你有本事,可我不用你了!你走吧!”
几个月的相处,常流知道江大山的拗脾气,吐口吐沫就是钉,只得不情愿的离开了渔场。
常流走了没有几天,江大山接到女儿的电话,说有急事商量,让他马上去一趟省城。江大山的女儿水苗读经济管理学院,今年毕业。江大山琢磨女儿一定是在分配问题上请他拿主意。他到学校才知道,女儿处了个男朋友,这几天要来看她,想请父亲这个过来人参谋参谋把把关,如果通过了,想把他介绍到渔场工作。
女儿大了,个人问题该考虑了,江大山也巴不得尽早看到自己的“准女婿”,可他却坐不住了,为啥?他在电视上看到近期要下大雨,降水量是近年最大的一次。水库有一段修得单薄,江大山已经发现有多处渗水,早就想加固,一直没抽出时间。这场大雨下来,这段堤坝肯定承受不住,一决口,水库里的鱼就会全跑光,损失可就大了。江大山只得告别女儿,雇了辆出租车,急急往回赶。车还没有驶出省城,就开始下雨了。江大山用手机往渔场打电话,打不通,江大山想,准是家里雨更大,电话线路被冲断了。
雨越下越大,公路有两处被冲毁了,等出租车左绕右拐把江大山送回莲花村,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江大山已不抱任何希望,这么大的雨,那段堤坝肯定被冲毁,渔场早已变成一片汪洋。
来到渔场,江大山惊呆了,水库上人来人往,足有几百号人,运土的运土,搬石头的搬石头,正在加固那段堤坝。他一颗心放下了——渔场安然无恙。江大山纳闷了,渔场只有几十个人,这些人哪里来的?
正在运土的王宝山见场长回来了,迎了上来,说了事情的经过:常流发现了那段堤坝不坚固,还没有来得及向场长汇报,就被炒了鱿鱼,回到家听了天气预报,又急忙返回渔场,组织人员一面从溢洪口排水,一面加固堤坝。并动员几百名垂钓者冒雨干了两天一夜。
看到常流单薄的身影在堤坝上奔波,江大山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可是,江大山非要开一个庆功会,在会上还要宣布一个决定,继续请常流做他的助理。庆功宴摆上了,江大山郑重地邀常流坐首席,可常流却迟迟不肯入座,一问才知道,常流和朋友约好,今天在省城见面,他怕朋友着急,线路冲坏了,电话又打不过去。江大山忙掏出手机:“喏,用这个!”
常流急忙拨通了手机,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江大山在旁边听出了名堂,常流是和女儿水苗通电话。
原来,常流是水苗的男朋友,分手时两人约定,实习这段时间不联系,一年后在省城见面。常流没去学校选择的企业,而选择了更能锻炼自己的莲花渔场实习,水苗又没把自己家的情况告诉男友,常流当然不知道,竟稀里糊涂投到未来岳父的麾下……江大山接过常流递过来的手机,熟练地按了重拨键:“水苗,你的选择我支持!一百个支持!”
江大山的妻子瞪了他一眼,说:“女儿又不是听不见,那么大声干什么?”
江大山笑了;“你懂啥?我是让常流知道,我是他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