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走出来,意外地发现他依然穿着白色浴袍,黑发湿湿地垂在额前。看来他没有故意不理她。她掠过他身边时,低声说了句“谢谢”。
青桐只是笑笑,不与她计较。看样子,她虽然嚷着饿,精神还不错,几步轻巧地下了楼梯。他跟着走到一楼客厅,将钥匙放回原味。
若兰进了厨房,拉开冰箱,再翻箱倒柜,难以置信地扭头问:“晚餐那么丰盛,竟然一点都没剩下?”
青桐摊摊手,他喝醉了,不知道。若兰不甘地又找了一遍,终于丧气地承认,大哥狠下心来比野狼还残酷。摸摸咕噜一声的肚子,这会连火气都发不出来了。
一个高瘦的身影靠近。
青桐将她拉到旁边,打开冰箱,找出两只鸡蛋。她怔怔地看着他。
“不嫌弃的话,给你煎两只荷包蛋。”青桐微笑。
此刻,对着两只生鸡蛋都能幻想出香味,她还能开口拒绝么?
青桐挽起浴袍的袖口,打开抽油烟机的小灯,利落地架起了锅。
若兰退开,悄悄凝望他的背影。挺拔的身形,宽阔的肩,以及笑起来温润的俊容。五年异国他乡的时光,她已长成了真正的大女孩。以为能够忘记他,可仅是如此背后看着,为何都会眼眶湿润?
“拿盘子来。”青桐忽然转身说道。
“什么?哦。”若兰从消毒柜取出盘子。
青桐熟练地将两只金黄的荷包蛋倒入盘子。他顺便取来勺子,一起送到她手中。
空气中飘散着香气,雨桐低下头。
“慢慢吃。”青桐关了小灯,然后穿过客厅,大步走向楼梯。
若兰呆呆注视着盘子,许久没动。
宋家。
天亮,小千还在熟睡,雨桐睁开了眼睛。
昨晚,宋子迁临近十二点才来接他们。一路上,感觉他神色异样凝重。回到宅子时,她看见有个瘦弱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一下,没来得及打个照面,对方便进入了客房。
是欢欢吧?
后来她入睡前,隐约听见宋子迁的声音,语气异常温柔。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周日,不用上班。她有好多事要做,迅速洗漱拉开房门。刚走出一步,走廊上的画面,让她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退回。
宋子迁正站在隔壁客房门边,一个瘦弱的女孩紧紧抱着他,看不清容貌,只见一头柔软的长发倾泻,如墨莲般散在宋子迁的胸前。
“宋大哥……”女孩哽咽,似乎在哭。
宋子迁对上雨桐的目光,浓眉微微一拧,拉开怀中的女孩,“雨桐,她是季欢,二叔家的女儿。”
雨桐若无其事地扬唇:“我知道,你之前说过。”
“她暂时住隔壁。我搬楼下住。你们住一层,互相照应一下。”
“好。”
季欢没料到有人突然出现,肩膀瑟缩了一下,才调转脸来。那是一张极其小巧的瓜子脸,五官精致,眉宇间笼罩哀愁。刚哭过,眼睛水光潋滟,楚楚动人。
她不好意思地抹抹眼角,对雨桐道:“你就是陆小姐?”
宋子迁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欢欢,什么都别想。住到这里来,好好放松心情,有事随时找我。”
季欢看了雨桐一眼,才道:“麻烦宋大哥了。”
“别客气,照顾你是应该的。对了,不用叫陆小姐,太分生。”他走到雨桐跟前,自然将她揽入臂弯,“雨桐是我女朋友,你可以叫她嫂子。”
“宋子迁……”雨桐不喜欢他这样随意冠以名号。不过答应交往看看,未来在她心里太多迷茫和障碍。
宋子迁旁若无人亲吻她的额头,柔声道:“你害羞了?欢欢是妹妹,应该叫一声嫂子的。”
季欢张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们。
雨桐从宋子迁的臂弯里走出来,“我等会有事要出去,可能晚点回来。”
宋子迁关心道:“什么事?我陪你。”
“不用,我去找青桐。何况欢欢刚来,你还是陪她吧!”
宋子迁只得作罢,不放心地叮嘱:“自己出门小心点,别让我担心。”
这段日子,他已习惯将对她的关心挂在嘴上,随时随地都会叮嘱一句。雨桐想到了小千,“方便的话,你也照顾一下孩子。”
“我会。”
季欢倚在门边,目不转睛看着两人,幽幽道:“宋大哥,陆小姐,你们很恩爱呢!”
雨桐笑笑:“我下去找玉珠婶,你们慢聊。”她走下楼梯,感觉后背两道异样的注视。
季欢?刚才为何趴在宋子迁身前落泪呢?她抹去脑海中残留的画面,在花园找到正在浇花的玉珠,“玉珠婶,我今天有事,小千拜托你照看。”
“没问题。你尽管忙你的去。”
雨桐提起旁边的花洒,笑着帮忙浇花,不时打量屋内。她想,自己一定只是好奇而已,开口问玉珠:“我刚才看欢欢很伤心的样子,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玉珠动作顿了顿,心想没必要瞒着雨桐,便悄声将欢欢的遭遇告诉她。雨桐听得满心同情,也了解到一层关系——欢欢并非宋子迁的亲堂妹。
“唉!那件事毕竟是因宋家而起,少爷对此一直很自责,把欢欢的幸福看成了自己的责任。现在欢欢被夫家退婚,少爷只怕也跟着难过了。”
(第二更)
雨桐回想起来,怪不得昨晚宋子迁脸色凝重。背负枷锁的人,不能自由,也很难快乐。原来,他并非外表所见的那样无坚不摧,内心深处也有不为人知的痛处。
她望着季欢所住的那扇窗户,低声道:“没关系,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相信欢欢很快能好起来。”
玉珠却认真望着她,“时间是可以改变很多事,但不能改变一切。像是陆小姐,这么多年,你在少总心中的地位从来没改变过。”
雨桐手一抖,花洒的水落到到了地面。她掩饰道:“瞧你们……一个个把我说得多么辜负他似的。”
玉珠赶紧解释:“没有啊,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少爷说过,在这个世界能有个人爱,有个人等,总比心里空荡荡的,每天不知道为谁奋斗要幸福得多。”
雨桐震动,“他是这么说的吗?”
“少爷有一次喝醉亲口说的。否则这么漫长的五年,陆小姐一点音信都没有,少爷怎么熬得过去呢?他是在绝望的等待里,找出了幸福啊!”
“玉珠婶,不要再说了。”雨桐缓缓弯下腰,心口被压住大石般紧窒。
自己……是在感动么?
梧叶山,巍峨高耸,山巅浓云翻滚,一阵风吹过山间,庙宇橙红色的塔尖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雨桐站在山下仰望,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青桐本要陪她一起攀登,不料路过学校时碰见当年最器重他的导师。导师曾经把他当作首席得意门生,倾力栽培,在他遭遇国外名校退录事件时,像慈父般尽心尽力帮助和安慰。此番重逢,师生两人都喜不胜收,无数的话语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