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宋子迁将她扶了起来,眼神阴郁地让人不敢直视。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正在对她的怨恨和妥协中挣扎。
“不舒服,跟人出去吃什么饭!”
“……”
“自作自受!”
“……”
“怪不得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
“宋子迁,你这是关心我吗?”
宋子迁哑然,忽然拍着沙发站起来,“我他妈为什么要关心你?我是教训你!不舒服就老实躺着!半夜三更不知道外面什么人就敢开门,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
雨桐望着他,清晰地提醒:“半夜强闯民居的那位,正是阁下你。”
“闭嘴!”宋子迁没好气道,突然弯腰将她捞起来,大步走向卧室。
他的臂弯里,雨桐一瞬不瞬望着他。
“子迁……有些话你没问完,我想告诉你。”
“说!说完闭嘴!”
“我跟允风是在交往,但是,我们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些亲密的关系。”
闻言,明显感觉他的肌肉骤然紧实,站在床前好一会都没动。
雨桐清清嗓子:“我知道我最近瘦了,但是你一直这样抱着,真的不累吗?”
宋子迁附身,将她丢在床上,目光凶狠地接上她前一句话:“我想象了什么?”
“就是你我以前的关系……我其实跟允风并没有。你不要老往坏处想。”
“你说没有,我就该信?”
“你要是不信,就当我没说吧!”
“陆雨桐,你跟那家伙之间的事,我不稀罕知道!”凶狠的目光背后,是他悄然放松的情绪。
好吧!雨桐知道,这个习惯藏起心事的男人,绝不会轻易透露他的在乎。上次表白时,他强调过“有句话,我只说一次!”
然后,他说“我爱你”。
当时她不信,但是够了,哪怕只说一次,她也会永远永远记得!
他爱她……
子迁,我也爱你,很爱很爱!我不奢望会跟你有未来,但是你以为我跟允风发生过亲密的关系,一定很难受。我不要你误会!我不要你因为我而难过……
雨桐眨动眼睛,泪水滚落。
“哭什么哭,活像有人虐待你!”宋子迁粗声粗气。不知为何,最见不得她这副有气无力的脆弱模样,让他狠不下心,否则感觉自己在欺负弱小。
雨桐扬起唇角,抹去眼泪,微笑道:“刚才确实被人虐待了,现在还难受着……”
“你……”他瞪着眼,不耐烦地抽出纸巾,扔在她脸上,“要擦就擦干净!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会同情你!”
他转身进了浴室,很快水龙头传出水声。
雨桐苦笑,真难为这个矛盾而别扭的男人了。
宋子迁拧了块热毛巾过来,拨开她额头的发丝,为她擦拭冷汗。
“宋子迁,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关心你会不会死!”
“你咒我……”她委屈地抿紧嘴唇。
宋子迁坚实的下颌绷得死紧,冷嗤:“不想被我说中,就老实点!那什么该死的卖楼工作,干得很开心是不是?”
雨桐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宋子迁,你比以前暴躁,粗鲁,脾气越来越差劲……”
“够了!难道你以为现在的你,值得我温柔体贴?”
“我从没那样想。”她深深地看着他,一句压在心头难以喘息的话脱口而出,“但是现在的你,恨我吗?”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那晚在工地的房子,她怀疑他绑架了金叶子,那种怀恨的眼神,连周棣都看得清清楚楚。宋子迁收回毛巾,神色陡然转冷。
雨桐知道不该此时提这种话题不合时宜,但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不快。
“我没恨你。”她恳切而认真地说,“那晚,我听到了你说的话,断章取义,一时冲动误会了你……对不起。”
宋子迁没想到她会道歉,毛巾在指间握得快要滴出水来。他咬了咬牙:“你还是恨我来得好!因为——我不会放过金叶子!”
雨桐沉默下来。
他盯着她许久,忿忿起身。
她望着他的背影,痛苦在眼底蔓延,忍不住哑声问:“我知道……我已经知道,她曾经伤害过你的父亲。请你原谅她,可以吗?”
哪怕明知道希望渺茫,她还是忍不住亲口问出来。
宋子迁在浴室门前顿住脚步,没有回头看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除非父亲死而复生,否则他不可能原谅每个害死父亲的人!
雨桐不死心道:“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么?看在她是我妈的份上,可不可以网开一面……”
他脊背僵了一瞬,终于转身,神色已是冰冷:“我再说一遍!不可能!”
她坐起身,压抑着激动:“要怎样才能原谅?一点机会都不给吗?她……她毕竟是我的妈妈啊!”
“那又如何?陆雨桐,我告诉你,没把你跟金叶子绑在一起对付,已是我的极限!如果不想你我最后也互相仇恨的话,最好不要再问!”
他将毛巾扔在洗手台上,大步离开。
床上,雨桐听到砰的关门声,干涩的眼睛再次蓄满了泪水。
“棠……你怕吗?”
“怕什么?”
“他要是知道你我的关系,说不定会愤怒地赶你离开宋家。”
“不怕!我说过,为了你,死都不怕!再说,是他先背叛了你,他对不起你,放着你这么好的女人不要……”杜棠拨开她汗湿的发丝,注视娇美的容颜,“雪彤,我心疼你。”
雪彤长腿一勾,他们再次拥抱,接吻,翻滚,陷入新一轮疯狂……
宋家,二楼阳台上。泳池在月色下波光粼粼,宋子迁点燃一支烟,站在护栏边沉默地吸着。
雨桐问他,有没有可能原谅金叶子,他的答案斩钉截铁。而当她带着颤音再问,看在是她妈妈的份上,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说实话,转身的那一瞬,他有过迟疑。
可是,谁能给父亲一点机会?父亲含冤而死,离世前连几句完整的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为了父亲打拼一生的事业,他甚至连父亲的死讯都不敢公布……
如此忍辱含恨,漫长的七年,金叶子一直跟他们捉迷藏,到现在还在兴风作浪,让他怎么给机会?
正想着,一楼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声音。
杜棠先跳下车,绕到后面拉开车门。他左右看了看,伸出一只手。雪彤扶着那只手,下了车。两人对看了一眼,才一前一后进入客厅。
宋子迁眯起了眼眸,莫名感觉眼前的画面有些怪异。哪里不对劲呢?他说不上来。
雪彤进入客厅,杜棠紧跟在后。
空气里传来华叔的声音,他先毕恭毕敬喊了声“少奶奶”,随后,隐约听到他对杜棠的低斥。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竟然陪着少奶奶这么晚才回来!万一发生事情,你负责得起么?”
客厅。雪彤本以走到楼梯,听到训斥,忍不住帮杜棠说话:“华叔,是我约了老同学,在酒吧里多聚了一会。阿棠没有错,真要发生事情,相信他会保护我。”
华叔道:“少奶奶,保护您是阿棠的职责。但是,以后还是早点回来,少爷会担心的。”
雪彤脸色微变:“宋子迁回来了?”
华叔没留意她话里的称呼变得疏远冷漠,答道:“是的。少爷回来了好一会,应该还没休息。”
“知道了。”雪彤看了杜棠一眼,步上楼梯。
宋子迁已回到卧房门口,挡住她:“宋家少奶奶,在外面玩到凌晨三点才回,像话么?”
雪彤抬头看他,笑着反击:“为什么只有男人可以玩到那么晚?你平日里满嘴应酬的时候,我可有说过什么?”
“你要知道,最近的媒体记者很八卦,没事最喜欢到处挖材料。”最近他跟夏国宾计划合作娱乐酒店,媒体焦点正聚集过来,两家若有风吹草动,很容易被写上头条。若非在“栖情岛”受了刺激,他也绝不会冲动冒险跑到雨桐家里去。
“宋子迁,你是在威胁我么?担心记者乱写的话,还是多提醒你自己吧!别以为跑到巴黎就够安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的话里隐藏不住怨气。
宋子迁拧眉,冷声道:“什么意思?”
“意思还用我明说吗?可惜,对于自己丈夫的丑事,要我亲口说出来,我觉得太丢脸!”雪彤推开卧房门,“我很累了,请不要打扰我。”
她知道了!
她怎会知道?谁告诉她的?奇怪的是她既然知道,却能做到不动声色保持沉默,这不像他认识的夏雪彤。她何时这么沉得住气了?
莫非,她在自己不知情时,单独去找了雨桐?
宋子迁下楼,发现华叔还在教训杜棠,他阻止,将杜棠唤到花园。
花园的灌木丛中,几盏小灯透出光芒,院子里显得格外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