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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贾琏恨道,“我知道你那算盘,只你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姑妈是娘家的亲戚,这林妹妹才是夫家的人,大面上过的去就行,咱们还是要上心妹妹的事。”

“那当然呀,谁叫你是鸡是狗了呢?”贾琏不干,嚷着“你这娘儿们忒坏了,居然诽谤亲夫”,两人议定待黛玉之策,自是只顾了两人的鱼水之欢去了不提。

却说第二日清晨,黛玉早睁开了一双妙目,细细的思索了一回,便有鹦哥过来服侍了。自来大家规矩,丫头们换了主子伺候是要求新主子赐名的,黛玉也不推辞,按照自己喜好改了个温婉淡雅的紫鹃,从此叫开了不提。

这里正梳洗着,那边老太太知道黛玉醒了,便遣鸳鸯来问了姑娘素喜何食物等等,竟是殷勤的去预备了。黛玉想外祖母事事上心,大是安心快慰。便想悄悄问了昨日大舅母所说的小蓉媳妇之事,偏巧外面宝玉梳洗罢了跳将进来,“林妹妹,你醒了?”软语温存令客居之人大是感动。只想想平时目亲所言,又兼毕竟生疏,不过是待哥哥之礼,起身福了福,啰嗦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话,也不多言。那宝玉却是最喜了妹妹冷漠寡言时的庄重气度,微笑低语时的灿若春花,更有那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前生默契之意犹存,常常来找林妹妹玩闹不提。竟个似青梅竹马了。

黛玉也不理论,请过外祖母的安,又拜了舅母们,方才是求了外祖母令她和姐妹们到宁府去逛逛,不过是天真浪漫的孩子,贾母笑着令李纨带了她们去。这李纨便是那已故的贾政长子贾珠的媳妇,如今寡居在家不过侍奉公婆教养遗子并陪着小姑们而已,是个安分受己的苦命不幸女子,然而为人和善,寡言少语的,甚是与姊妹们和睦。

便有表姑娘才来,贾家上下人等知她父亲是御笔钦点的巡盐使,她母亲又是老太太唯一的嫡亲女儿,自是悉心的做好各自的事情。这里李纨便央了凤姐同她一块带了妹妹们到宁府,早有尤氏和秦氏领了许多的丫鬟仆妇在内门排了两溜迎接着,看着李纨、熙凤牵了一个美貌绝伦丰姿妖娆,翩然而来似月中仙子的小女孩儿,便知是昨日才到的林姑娘,不知何故巴巴的赶来要拜见这边的长辈,可见礼数上是不愿差了分毫的细致孩子。

那尤氏自然和李纨、凤姐照旧见了礼,亦是笑着推了黛玉出来见过众人,黛玉从前是被水家兄弟宠冠了的父母之掌上明珠,落落的大方的见了礼,便瞅着可卿微笑,可卿不觉心中一动,待得众人熟络玩闹之时,觑了空带她的小姑姑们到那天香楼去了。

天香楼从来是宁国府禁地,以前是暗中养着可卿,每日饮食起居所需都是专人送入的,有个老家人叫做焦大的便是总领了其中的事务看住了一应不可信的闲杂人等出入。至后来看看年龄可以了,蓉哥儿也长的齐整标致了,才悄悄挪了出去借到秦业的家里权且委屈了几天,方又八抬大轿敲锣打鼓的明媒正娶了来,这才开了天香楼的禁,只不知那些个楼中的丫鬟仆妇全都不见了踪影。如今也不过是当做了戏楼,外配了秦氏打理府中事物的房间阁楼,又并可以起居的小室,尤氏对媳妇毫不忌疑,自是从不过问的。

如今却说可卿见到黛玉,虽然还是孩子稚气未脱,竟是极为惊艳。她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同,做事全凭喜好,如今格外的喜欢黛玉便是热心的迎到天香楼。女孩儿们下棋弹琴真个是自然亲切。可卿虽是皇家骨血,毕竟没有长在皇家,并不知道林家诸事,也是单凭了自己的印象观察,看了那内心的气度天然,便知她不是一般人物。因此,百般款待挽留了黛玉吃过中饭,又是约定常常的往来走动,黛玉不把可卿当做小辈而不知所措,可卿也未将黛玉看成儿童而固守礼法,是以,小黛玉初来贾府竟是得了如此一个千娇百媚的闺中密友,喜悦不禁。那里凤姐察言观色,早看出可卿那向来公平待人的小祖宗竟只是对黛玉另眼相看,也是想着英雄所见略同,更是对她两个殷勤。

二人谈天说地,竟是大为契合,嘴上不说,心中其实也已暗结金兰。情到深处,那可卿挽了黛玉撇下众人去了她自己的房间。这倒是奇怪的,她随时身份特殊,但是毕竟身份是阴谋的,有那许多不尴不尬的事情,既做了媳妇怎么会在夫家有自己的闺房的呢?这原本是那珍藏在天香搂里她亲生爹娘在时送她的许多纪念,许多更是象征了身份的高贵,贾府之中自是没有人匹配的上,因此还是特设了她的房间,不过假做长辈们更特爱这长房长孙媳妇之意。

黛玉初时不知,。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使人眼饧骨软,入得房里,有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真迹一幅,两边是一幅艳词之联写到: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案上设着的宝镜看着像是武则天当日镜室所设,一边摆着的金盘亦是飞燕立着舞过的,凡此种种,黛玉心中默想许多不对之处,自然明白其中必有缘由,竟是如她母亲当年一般不告而知的了。

可卿才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两人再重新坐了谈古论今,各自却都是略过过去不提,单谈风花雪月之事。及至将近晚饭时分,可卿才送黛玉出来交给凤姐和李纨,叫她们众姐妹可是嘲笑了半日,又当了众人的面送了她林姑姑武则天的金笔一支,太平公主的玉镯一副,还有王摩诘的诗集一册,人人皆是纳罕。

黛玉等回荣府之时,正迎上宝玉并一个憨厚可爱的小姐带了袭人、鸳鸯等来请回,原来是那史侯家的小姐史湘云听说贾府来了个姑娘,巴巴的吃过中饭就赶了来,到了才知那林姑娘去了宁府玩,还说可找了个一样爱玩的伴儿了,不想黛玉竟到晚饭时分都不惦记着回来,她方才着了慌,央了老太太跟这宝玉一起去叫。

“这是那阵风儿,把咱们史大姑娘吹来了,可见今天是个好日子!”凤姐笑。

“看你这做嫂嫂的,妹妹来看你了不说,又亲自来接了你,你还欺负她。”李纨早携了史湘云的手,开始了问长问短。

却说凤姐甩着手帕,夸张的说到,“可是冤枉呦,我的嫂子,你看今儿来的这妹妹不过是为了看昨儿爱来的那妹妹,你怎么竟说了像是专程为我而来,我何尝有那福气了?”说着,指了湘云,又瞧了黛玉。

“我可懒怠和你啰嗦。”湘云早看着姐妹中多了一个光彩照人的女孩儿,一眼便知是她林表姐,欢蹦乱跳毫无规矩的来至跟前,福了福,喊了“林姐姐”,才又左瞧右看的,“果真是当世第一才女的风范!”

黛玉忙打住了,“妹妹有礼了,可巧儿我不在家你却来了,倒是我的不恭了?”

湘云顽皮的笑着说,“还不是我太心急了要看神仙姐姐么?”黛玉无法,不过听她说些什么我父亲和你母亲是亲表姊妹,我祖父和你外祖母是亲姊妹,再上一层便是同一个了,咱们却是最亲近的,比二姐姐她们还亲的,你该多疼疼我之类的。黛玉无奈的拉了她,便有迎春和探春拿了指头从一旁羞湘云,惜春只觉好笑,全凭着她们乐去,安安静静的走道儿。

众人说说笑笑,又是见了老太太,又是其乐融融的吃罢了饭,才有姐妹们说笑了会儿,迎探惜便各自告辞回去歇息了。

那湘云从前也是常在这里住的,跟宝玉自是混的很熟,更有那袭人从前每每她来都是侍候着的,因此湘云今次来更是客,便倚小卖小的黏了黛玉住在碧纱窗里。说湘云是自来熟也好,道黛玉是随和平易也罢,总是她两个初次见面已是分外的感情好。两个人正说着悄悄话,忽然宝玉在外面难忍寂寞也是跑了来赖在床上跟她们闹。都不过是半大的孩子,黛玉也不多想,还像是从前和水家哥哥们一般的玩耍,想着虽不该多搭理了他,毕竟是姑舅的亲表哥又是寄人篱下,哪儿能自己生事惹这个古怪之人呢。却不料正是如此渐渐的接触多了,到了那情窦初开的时候,便要请不由己了,此是后话。

只说如今宝玉见了黛玉,不觉便忘了从前待湘云是何等的尽心尽力,今在她二人面前多有偏袒黛玉之处,湘云虽是心中不喜,也没有借口说什么,不过是嘲笑了他,“二哥哥,你喜新厌旧!”说出去了,又自悔失言,不觉大窘,红了脸赌气別过头去,还是宝玉讲个笑话邹了故事才罢。可见初时,黛玉也从不挑剔谁话中的毛病,最是息事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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