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黄色的青年正是水澈,对上林黛玉明亮的眸子不禁一阵晕眩。八年不见,妹妹竟然又出落的多了七分神韵,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怪不得呀……呆愣间走上去扶起妹妹,竟然忘了说些话,还是黛玉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抽出了手。
太后好笑着招手令黛玉过去,说道:“好黛儿儿,看看这里都有谁来了?”
那堂中跪着的众人听此一言,便也是抬头观望,却叫腰间配着偃龙刀的陈也俊“嘚”一声吓的低下了头。黛玉巡视一圈,原来皆是些较为熟识的人,竟是不知该拜了哪一个,便只好顺了自己的心——不如不拜。
只见,左手上有两个眉目慈善的老夫妇,虽是不认识却有那似曾相识的印象,又有南安王夫妇以及世子水洛、北静太妃以及梅夫人梅文君等,右手上更是有两位公主两位郡主甚至五毒教教主蓝彩凤和冰雁,还有地下立着许多的宫女太监数不胜数。
黛玉不禁眼眶浸湿,三步两步到那蓝彩凤和冰雁面前,抽抽噎噎的哭道:“蓝教主,冰雁姐姐,我父亲……”
蓝彩凤也是动情的搂住黛玉,心疼的说道:“我的好小姐,就知道你还好好的,好好的……”
冰雁老远便和雪雁两个眉来眼去了半日,才悄悄对黛玉道:“姑娘,好消息其实多着呢!还不快去参拜了林老太爷和老夫人?”说着便是兰指点了点左手上的那两位慈眉善目的老夫妇。
黛玉不禁一呆,转身惊愕的看着两位老人,低低的喊道:“祖父?祖母?”
从未谋面却万分亲切,这份天然的血缘联系果真不是儿戏。两位老人年近古稀又是连日奔波风尘满面,却依旧精神矍铄。黛玉扑上去嘤嘤的就是哭起来,听父亲讲过林家几代以来的子孙都不曾见过祖父祖母的,只怕若不是自己父母早亡,祖父祖母也未必肯寻来的,想着又是泪水潸潸。
林老太爷无奈的叹道:“孩子呀,你可是和你母亲当年的才貌有的一比呢,怎能如此娇滴滴的吃不得一点苦哪?”
此语一出立即招来林老夫人的白眼,揉着黛玉的秀发愤愤道:“胡扯什么!好孩子,祖母来迟了,叫我们的孙女儿受委屈了。”
林老太爷便从旁边吹胡子瞪眼的,却不说话,瞧在众人眼里却是又亲密且幸福的样子。宁太后咯咯的笑道:“国师老夫妇两个就是喜欢这么打趣么?”
黛玉抬头笑道:“母后,您怎么称黛儿的祖父是国师呢?”
宁太后微笑对黛玉道:“黛儿,那些咱们回去再说。”又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沉声道:“前科探花林如海之女,也便是你们姑太太的女儿,乃是我天朝的悦馨长公主,想必府上是知道的吧?”
地下自然有无数人是诧异之色,不过是为数不多的几位惨白着脸,也是低头不敢喘气儿。那些小丫鬟们老嬷嬷们如何不是惊讶:这向来给人们从心里踩到脚下的孤女怎么竟然是公主?一个个都是庆幸并不曾太怎样得罪了黛玉,又后悔没曾好好的巴结了黛玉,只是悔之晚矣。
老太太跪在众人前面,语不成调的说道:“老身知道……”
宁太后看向史老太君,眉目闪亮的眨眨,笑道:“叶儿,去扶起老太太坐下!”
黛玉看去,但见一个清秀的颀长身材女孩儿前去扶起了老太太,边上早有小宫女搬了个杌子过去。老太太又是三跪九叩的谢过太后娘娘的恩典,才颤颤巍巍的坐下。
宁太后笑道:“您是老寿星呢,可要多保重身子。大小事务的也该放手后辈去管,只是不该容许别人做谋害咱们悦馨公主的事儿。”
老太太满腹委屈一般看向黛玉,动情的说道:“玉儿呀,自从知道你是公主也没有几日,许是外祖母大半年来总只顾着太上皇的大丧,竟是怠慢了你。可别说玉儿是公主,就是还如从前一般只是老身婆子我的外孙女,也必没人敢谋害你的呀!”
黛玉偎在林老夫人怀里,闭着的双目含着泪,多少事虽不是老太太做的,却实在是没有她不知道。往往依旧的不闻不问,不过是别人的行为也巧合了她的心意吧!
那方才搀起史老太君的叶儿却厉声道:“老太君,公主的名讳也是您口口声声挂在嘴上的?”
“叶儿,不得无礼!”宁太后笑道。
林老夫人便也是笑道:“上官姑娘,若是史老太君这悦馨公主的血缘至亲的外祖母都不能唤了她的名字,那我们岂不也是?”
那窈窕女子便是上官木叶,太后身边年轻的女官,宫中多少美人妃嫔要拉拢攀结的炙手可热的人物。
王夫人悄悄的抬头,却叫上官狠狠的瞪了回去。却听上官木叶柔声道:“奴婢绝无此意。奴婢只是觉得,有些人只要真心待公主纵然是身份低微唤一声名字也无妨,可另有一些人哪怕是血缘至亲,一旦要谋害公主也就没资格没脸面再唤公主了,公主也莫需再计较那许多的凡俗礼节。”
“我朝以孝治天下,他不仁,我却不能无义。”宁太后向黛玉笑道:“黛儿说呢?”
黛玉嫣然一笑,“正是这样说呢,还是母后知道黛儿的心意。”
水澈怔怔的看着黛玉的一颦一笑,不禁痴了。水洛暗暗的便是不大痛快,说道:“太后,皇上,还好如今悦馨公主好好的站在这里,咱们也该回了。”
不料黛玉却婷婷的站起来,环视一遍地下的众人道:“母后,黛儿还有话要讲!”
宁太后自然应允,却听黛玉道:“外祖母是不理家的,风姐姐也身体染恙不大理事,偌大个荣国府其实事事处处都是二舅母在当家呢!因此还请二舅母恕甥女儿不恭,正好趁着如今祖父祖母和皇上太后公主郡主的都在,咱们也该清算清算不是。若不然,定然会有那无耻嚼舌说我林黛玉白吃白住了你们贾府十来年,要吵着去要些赔款!”
王夫人满腹狐疑的看着黛玉,心想着黛玉究竟有何伎俩,竟然搬得动皇上和太后亲来,莫非……不禁胆战心惊,替元春捏一把汗,可有想想一个皇上一个公主乃是兄妹之份,又暗自庆幸。却又想想林黛玉不是和宝玉也是兄妹之分,还不是一样的传闻不断……
见王夫人低头不语,黛玉笑道:“从前的什么冲撞了宝姑娘落选,克了金钏儿自尽,那些无稽之谈出于何处我便不再问了。只是年前雪雁也曾和二舅母讲过一笔账,可是从那之后仍有许多传言说我林黛玉是吃了贾府的花了贾府的,这却是侮辱皇家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还有……还说黛玉是祸根,不断给贾府带来灾祸,先是西宁提亲,后是害的宝玉每每的生病卧床……”
黛玉正说着,却听荣僖堂外面有宝玉的呼叫声:“放开我,放我进去,我要见林妹妹!”
黛玉脸色一变,不禁嗔怒道:“请皇上让人放他进来!”
水澈忙递个眼神给陈也俊,那宝玉便一阵风儿的跑了进来,看着乌压压跪了一地的王夫人薛姨妈等人不禁愕然。再一看上坐着的果然是皇上,竟不似从前心中所想的庸庸碌碌的俗物,那旁边凤冠霞帔的****更比大姐姐要高贵贤淑的万分,更有端庄淑仪的宫女,噤若寒蝉的公公,还有国色天香的女子们……
恍然间有些痴迷,从来都是说天下女儿虽好,偏他贾宝玉见过无数的名媛淑丽中总数着自己的几位姐妹最是出色的。不想今儿一见这几位,不说那少女们,就是中年的女人都是天姿国色的风韵绝佳。
他却不知,这少女们不是公主郡主,便是梅文君这样的大家闺秀与上官木叶那般的严格教养出来的女官。梅夫人的风姿绰约自不必说,宁太后更是越活越有滋味而比年轻时更多了魅力。
“宝二爷有什么话,不妨当着大家的面儿都说尽了,也省得日后有个什么不舒服的还要推在……”黛玉看着宝玉那姣好面容不禁心疼,怎么这样好的皮囊又是自己的表哥,却偏偏是个绣花枕头。
却是宝玉顾不得参拜了皇上太后等,便一把抓住黛玉的纤纤细手,满眼含泪的道:“林妹妹,你怎不知我的心事……”
还不待黛玉鄙夷的抽出手,那里史老太君已然举着拐杖作势要打了宝玉,气急败坏的吼道:“该死的宝玉,皇上太后在上,还不跪下!”
唬的宝玉腿一软,噗通跪下,蚊子哼哼般算是拜过了。心中暗暗的奇怪:怎么在北静王府见过的那个洛公子也在,他是什么人?
水澈不禁一阵欣喜,原来春纤儿说的那个常常纠缠妹妹的宝二爷竟真是这样一个绣花枕头,扶不起的阿斗。那更不必担心妹妹会留恋这里了。不过也是暗暗不乐:想从前那些开国功臣的后代,竟然堕落至斯,人才岂不是更加难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