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今天架上车棚了,真是晦气!”为了方便送豆腐,小米没有安装车厢,只放了一块简单的木板在上面,这是他们搬家之时李掌柜送给他们家的马车,没想到一出门就撞了煞星,惹得兄妹俩一个个的脸色都很难看。
“算了,被狗咬了,你还能咬回去不成?”幸亏他们跑得快,要不然,指不定他们还要做些什么大动作出来。
“不行,以后咱们出来进去可要小心着点儿了,他们还不知道咱们在镇子上买了宅子,怕是以为是租赁的,一旦被他们知道是咱们自己买的,那可真是捅破了天了,以奶奶的性子,不拖着一家老小几十口子人住到咱们家才奇了怪了!”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场景,连带着米小勇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对了,今天都二十八了,他们难道不留在镇子上过年了?看那一个个大包小包的,莫不是要回米家村?”
米小米冷笑一声,“爱去哪儿去哪儿,关咱们毛事,走吧,这件事就不要说给娘亲添堵了。”
“知道了……”兄妹俩无形之中早就有了眸中默契,自然谁也不想拿这件事到陈氏面前添堵。
而米桑家一众老小,则看着兄妹俩绝尘而去的背影,吐吐沫的吐吐沫,忿不平的忿不平,眉眼、言谈之间,尽是数落对方的不是,只有你想不到,绝没有人家骂不出口的,听到最后,竟然连米桑自己也听不下去了,老脸一沉,怒目圆睁的低吼出声:“都给老子闭嘴,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还嫌老子不够清静是不是?怨这个怨那个,你们怎么不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一个个的,就知道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离了我们,你们还能活的下去吗?昂?你们有什么资格数落别人?滚,统统都给老子滚了!”
“爹,这大年下的,您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我们不说了行不行,您赶紧消消火,快别气了!”老大米镇眼疾手快的上前搀扶着米桑,看似憨厚的眉眼之间,暗暗透着一股子算计。
“就是啊爹,我们这也不是替娘亲鸣不平吗?您瞧瞧那米小米,不下车也就算了,竟然夹枪带棒的数落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搁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啊!”老三米西立即转移话题,将一切错误都算在了米小米的身上。
老五米铺趁热打铁:“可不是咋了,您看看这俩小杂种现在嚣张的,出来进去竟然还有马车代步,我们呢,一家子老小竟然只能靠步行,也不说说送我们也就罢了,竟然连一个正脸都没给,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可以在镇子上住,卖豆腐真的能卖这么多钱吗?”
“唉,也不知道二哥去了哪里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音信,若是二哥在,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欺负咱们。”老二米虎长得犹如他的名字一般虎虎生威,身材魁梧有力,多年前是做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后来说要出去闯一闯,没想到,一走就是十年,走的时候老二媳妇也跟着离开了,十年没有音讯,每次提到老二,米家二老的心里就是一阵痛。
老三媳妇的一句话立刻让周围的气氛凝滞起来,米桑的脸色也煞那间变得阴郁,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凌厉:“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别人可以过得比你们好,而你们却落到如今走到哪里都遭人嫌弃的地步?那是因为你们好吃懒做,一出事就只会指责别人,从来不去检讨自己,你们这样也就罢了,好好回头看看自己的孩子们,他们可都是看着呢,等到他们将来有样学样的时候,你们哭都来不及!”
“老头子,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说来说去扯到自己人身上了?孩子们哪里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两个小杂种……”
“你给老子闭嘴,你少说一句,没人将你当哑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带出来的孩子,好好睁开眼看看吧,免得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想指望他们给你养老?做梦去吧……”撂下这句话,米桑气冲冲的离开了,留下王氏傻愣在雪地里,呐呐道:“你爹他这发的哪门子火啊?”
“奶奶,我爷爷定然是被刺激了,不然咋滴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刚刚可没见他对那两个摆脸色!”米辉看着米桑的背影,面上满是不平衡,他爷爷刚刚的话,听着实在是刺耳,什么叫指望他们就做梦?他们怎么就不能指望了?
“娘,走吧,爹心里也不好受,本来咱们一家是想进镇子和小弟一起过年的,没想到小弟他……唉,算了,咱还是回去吧!”提到米家的希望米言,王氏一下子醒过了神儿,本就受伤的心这下越发的支离破碎。
她想要开口为小儿子说什么,却发现张嘴之后,一句话也说不出,老头子从出了米言的门到刚刚,可是一句话也没说,足以可见他心情的复杂程度,原想着借着米小米和米小勇能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没想到却触碰了他心中的哪根神经,以至于让他彻底的怒了,这……平日里,也没见这老头多待见那俩小杂种啊,怎么到了这当口,他将自己的儿孙贬的一文不值不说,竟然变相的反应了他们的好,这正常吗?
答案自然是不正常!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难道就是因为米言以自己读书为由,拒绝他们入住,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想与他们一起过年?
不管是哪一条理由,似乎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个靠全家人省吃俭用供起来的童生,不自觉间已经开始嫌弃他们,就好比刚刚,钱收下了,年货收下,人,却被请了出来!
如今他们老老少少十几口子人站在暴风雪中吹着冷风饿着肚子,此情此景,对比他们昨日离开米家村的时那些欣羡的目光,是多么多么的讽刺啊!
也难怪向来爱面子的米桑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气,对比米小米与米小勇,米言的做法真的有违读书人的道德底线,更可笑的是王氏竟然还在他的面前数落陈氏的不是,如果如此,她第一个该骂的人,是不是应该是他那个童生儿子米言呢?
米家大房、三房、五房都不是愚钝之人,自然明白自家老爹生气的所在,可惜王氏将米言疼到了心坎里,哪里会像他们想到这当中的利害关系?在她的眼里,不管陈氏做的有多好,也比不上她小儿子的一根小指头,至于他们这些人,那完全就是陪衬,是要为米言的仕途鞠躬尽瘁的劳动者。
“哎呀奶奶,咱们快点走吧,真的好冷啊,人家的鼻子冻得都快僵掉了!”米家长孙女米小凤一边跺着脚,一边双手哈着气,来来回回的在自己娘亲旁边打着转。
米小凤今年十六岁,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虽谈不上多么的漂亮,却贵在肤白如雪,人精神,俗话说一白遮三丑,她的条件也算是中上之选了。
按理说她的条件不应该拖到现在,早就应该定亲或成亲,可惜因为之前眼光高一直没有看得上眼的,等米桑下台之后再想去挑时,却发现时不我待,今时已不同往日,早先巴着要娶她进门的人家要么自贬身价说配不上,要么就早早的定了亲,没想到一拖就拖了两三个月,这眼看过了年就十七了的米小凤可把米镇一家急的不成样子,心里怨愤米花所带来的一系列负面影响的同时,不忘拜托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为米小凤说亲,不知不觉间,原本还有几分傲气的米小凤也渐渐的降低了身段。
本想着能进镇过年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六叔会以课业为重为由将他们请回了米家老宅,这连顿热乎饭都还没吃,还白白的浪费了不少年货,心里本就一肚子怨气,看到米小米身价不菲的穿着之后心里又是各种不平衡,吵着吵着自家人却在这风口闹了起来,冻得她浑身发抖之下,当即不耐烦的开了口,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赶紧回家躺倒炕上睡大觉。
什么镇子?什么城里的生活?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暖暖和和的吃上热乎饭,睡上安稳觉。
“是啊奶奶,我们也好冷啊,咱们回家好不好?”米小凤的妹妹米小莉吸了吸鼻子,不住的搓着自己冻得冰凉的脸颊,比起皮肤白皙的米小凤来说,这个小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小凤的妹妹,她皮肤略黑,比正常的小麦色还要黑上一些,眼睛不大,身材中等,为人敦厚,今年十五岁,也没有定亲。
眼见大姐二姐相继开口,老三米西家的两个女儿米小娜、米小媛以及老五米铺家的女儿米小佩也叽叽喳喳的要求赶紧回家,米王氏见此情况,心疼自己的孙子们,顾不上发脾气,朝大家挥了挥手,一行人很快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凛冽的风雪中……
本以为此番灰溜溜的回去,会受到村民们冷嘲热讽,却忘记这大雪纷飞的日子谁没事在外面闲逛,自然而然的,也就避免了这尴尬的一幕,着急忙慌回到家里的他们,不由感叹早先的先见之明,地窖之中存了足够过年的年货,可惜最好的已经留给了没良心的米言,妯娌几个一边拾掇地窖,一边暗暗数落着米言的各种不是,但是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咒骂,毕竟,那米言就算再不是,却也是老太太疼在心尖上的老么。
至此米家长房怕是要老老实实的在米家村过年,那些不切实际的,还是早些断了念想为好。
过了腊月二十八,距离年三十就只剩下两天,小米、小勇回到家里之后,来不及休息就赶到灶房帮忙,年货虽然是齐了,但若是将所有的年货变成美味又好吃的半成品,怕是要花费相当大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