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是在裕连楼附近的凉亭里审的,等墨潇白过去的时候,便是连钱安志已经在那里待着了。
看到墨潇白立即跪了下去,钱家母女,也慌忙下跪行礼,墨潇白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就问起了旁边的人:“看到那一幕的人,现在直接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
小圆子精神一抖,立即第一个上前,添油加醋的将刚刚发生的大事件做了汇报。
紧跟着的,还有两个太监,和三个宫女,大致说辞和小圆子说的差不多,基本上都目睹到钱静琪伸手推梅雪那一幕,但对于她绊脚一说,却选择了无视。
几个证人的证词下来后,墨潇白根本看也没看钱家母女一眼,直接问钱安志:“你怎么说?”
钱安志原本还准备了一大推为自己妻女开脱的话,可他没想到的是,皇上根本就不给他妻女说话的机会,就直接将话题扔给了他,可见他对她们已经到了懒得理会的地步。
墨潇白见他不答话,立即招来太医,两位太医就是分别给米娆和灵月诊治的太医,由于米娆早就敲打过,是以太医将灵月的情况说的比较严重,至于米娆,则是落水,受了惊吓,情况还算乐观,只要醒来就没事了。
钱家人一听,都不由抽了抽嘴角,要不要这么偏心啊,什么叫受了惊吓?她秘殿的殿主会因为这么点事,受了惊吓?他们可都是知道她米娆会武的,这又不是秘密,皇上这么明目张胆的护短,真的好吗?真的好吗?
有了太监、宫女、太医们的证言,钱安志觉得自己真的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且不说小舅子的事没解决,如今便是连他自己也有些兜不过去了,尤其是妻女推得人,还是人家皇帝未来的皇后,这搁谁那里,都会护短的吧
“皇上,微臣,微臣无话可说,但,但还是希望皇上给微臣一家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好照顾米姑娘、灵姑娘……”
米玄奕冷冷一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都被你们折腾成这个样子了,你们钱家,真真是好本事,嗯?连我靖国侯府的人都敢随意招呼巴掌,甚至还怀恨在心,将我妹妹推到湖里面,可怜的月儿这才第一次进宫,就已是遍体鳞伤,钱安志,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你小舅子的事到现在还没解决,你们该不会是以为皇上惧怕了你钱家吧?”
这,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要往他往死里逼吗?就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想啊!
钱安志面色刷的一白,立即磕头求罪:“小侯爷,微臣哪里敢啊,微臣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更没有想过要与靖国侯府为敌啊,这一切都是误会,至于张家的事,皇上请随意处置,微臣绝不敢有半点的徇私舞弊。”
“既然如此,你的张氏为什么在我妹妹出了牢房之后,就上门求妹妹开恩?恩?你们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妹妹一介女流,哪里管得了朝堂的事?你们把她当做什么人了?是不是因为我妹妹拒绝你们,所以你的妻女就怀恨在心?继而今日处处为难她们?是也不是?”
面对米玄奕咄咄逼人的语气,钱安志的额头冒出不少的冷汗,他一边将自己的妻女骂个半死,一边不停的解释,可米玄奕既然不想让他落个好下场,又怎么会在这里放过他呢?
只听‘啪’的一声响,一大摞白纸如雪片般洒在了钱安志一家的面前,刚开始他们还不明白,可是在看了上面的字迹之后,一家三口登时如木雕般怔楞在原地,傻了。
钱安志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皇上他们已经将他调查的如此彻底,连什么时候去妓院,与哪个女人相好,收了哪些人的贿赂,为哪些人做了哪些泯灭良心的事,在他老家圈了多少的地,家族的人仗着他一品大员的官威,如何在当地搜刮民脂民膏,更为夸张的是,钱夫人好巧不巧的看到了他在外养了私生子的事,当时脸色就变了。
“好你个钱安志,家里那么多妾室还不够,你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样外室,居然,居然连儿子都有了,钱安志,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怎么对得起我的付出?你怎么对得起?”
女人的嫉妒心爆发起来,果然是可怕的,当张氏操劳一辈子,突然发现自己的丈夫居然还在外面养了儿子之后,便彻底的怒了,尤其是,她身为嫡妻,在生了钱静琪这么个女儿之后,便再也没生育过,便是她如今的儿子,那也是妾室过继到她名下的庶子,生不出嫡子的嫡母,自来就是缺少底气的,所以她才忍让钱安志一个又一个的娶进门,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他居然还不知足,现在,竟然,竟然连私生子都有了,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的情况之下,张氏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当即从地上站起来,一把上前揪住钱安志的衣领,血红着双目,撕心裂肺的喊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若对我说,我会不同意?你又何须在外面养着?身为御史,你整日只知道弹劾别人,原本以为你自己会严于律己,但我没想到,居然连你也如此的不堪,钱安志,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赶紧跪下,御前也容得你一届妇人在此放肆?跪下!”
钱安志的脸那叫一个青红交接啊,囧的恨不能自己挖个洞爬进去,面对如此泼妇,他只能低着头压着嗓子低吼。
钱静琪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啊,平日里都是她家娘亲收拾那些妾室,什么时候也没见到娘亲哭的这叫一个惨,尤其,尤其如今还是在御前,这,这皇上若是怪罪起来,他们钱家那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钱静琪也和钱安志一样,轻轻的拽了拽自家娘亲的胳膊:“娘,快跪下,皇上,皇上可都看着呢!”
却不想张氏猛地甩开钱静琪的胳膊,猝不及防,钱姑娘趴在了地上,而张氏猛地转过身,哭喊着跪在墨潇白的脚下:“皇上,求皇上为臣妇做主啊!我们娘俩苦啊,皇上!”
“闭嘴,皇上面前哪里容得你如此放肆?”米玄奕一脚踹开即将拉上墨潇白裤腿儿的张氏,张氏哪里经得起他这般一踹,当即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的趴到了一旁。
钱静琪连忙上前将母亲扶起来,紧紧的抱住,花容失色下,瑟瑟发抖,怯怯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钱安志看着满地的白纸黑字,以及那上面凿凿的证据,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看向墨潇白时,脸色由刚刚的惨白,变为了无所谓,显然,经过张氏这么一闹,以及张氏与女儿犯下的罪恶,还有这些证据,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上他,只怕已经对他下了杀意吧?
他已经很小心了,尤其是在张盛被曝光之后,他便夹起尾巴做人,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皇上的人居然如此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将他的罪状全都名列在案了,如今妻女也被牵连其中,他要是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就没资格做到如今这左都御史的位置了。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米玄奕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会子的钱安志,已经想明白了,简单点说,他已经豁出去了。
“罪臣,无话可说。”
当钱安志无比沉重的吐出这几个字后,一旁的张氏猛地坐起了身,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夫君,眼底噙满了泪花:“老爷,你,你说什么?”
钱安志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蓦地抬头,满含恳切的看向墨潇白:“皇上,罪臣有罪,臣供认不讳,但是,妻女无辜,还望皇上从轻发落。”
墨潇白眸色清清淡淡的望着钱安志:“那你那位挂在嫡母名下的庶子呢?”
钱安志袖中的拳头一紧,目中划过绝望之色,银牙一咬,“但,但凭皇上做主!”
墨潇白诧异的挑了挑眉,而后突然坐直身体,漫不经心的抚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深眸幽暗,看不出情绪,更是不咸不淡道了句:“朕知道了。”
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然,米玄奕根本就不给他质问的机会,便挥手让人将钱安志给拖了下去。
钱安志退场后,钱家母女的主心骨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瘫软在地,如今的张氏更是沉浸在钱安志最后的冲击语下。
他,他竟然连儿子都不要,却要保她们母女俩?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应该先保儿子吗?钱安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时候,墨潇白才将眼神无比吝啬的投睇向面前那对已然如风中落叶般瑟瑟发抖的母女俩。
张氏与钱静琪明显感觉到一道冷寒的目光朝她们看过来,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谁,根本就没胆子抬头直视,只是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看到这样的她们,无论是墨潇白还是米玄奕,眼底的厌恶之色也是越发的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