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身在幽暗冰冷地牢里的米桑、米王氏不好熬,立在夜风中望着满天繁星凝神发呆的万晴,以及躺在榻上目不转睛盯着一个方向的米少陵,又何尝好过?
同样的,待在安国公府,夜风中喝闷酒的安泰,以及一脸无可奈何的邢浩天,也是一种煎熬。
这一夜,他们都想通了一个问题,事实上,米伟正有何错?当年换孩子的是他的母亲,让他接下靖国侯这个侯爷之位的是米少陵,何错之有?
真正的追究下来,这件时隔四十四年的陈年往事,他的头儿应该在这对包藏祸心的夫妇身上。
倘若没有他们当初的一念之差,缘何会有如今牵连甚深的恩怨纠葛?
最该死的人,是他们,而非这些替母受过的人。
可,皇帝也会这般想吗?
他们不知道,也无法揣测,毕竟,这件事真正说起来,牵扯到国公府、侯府、将军府,随便一个姓氏拿出来,都需要让皇帝斟酌万分。
即便如今的侯府在走下坡路,可国公府、将军府却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虽然如今尚未立太子,可皇帝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这样的情况,对帝王来说,却恰恰处于多疑的关键,可他们偏偏在这个时候暴露出这样震惊朝野的大事,即便他们心里没鬼,焉能知道皇帝是否也是这般想。
自古以来,帝王之心永远是最不好揣度的,一个弄不好,将会是灭九族的危机。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对于他们这些肱骨之臣来说,那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
一夜未眠,翌日,沉寂多年的老侯爷米少陵竟携夫人一同入宫了。
此消息一出,立即引起前朝与后宫同时重视,这当中,尤为秦岚最为紧张。
不过一个时辰,来自各方的人马全都汇集御书房四周围,伺机打探消息。
原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面见,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谈,就谈了整整四个时辰,这期间有大臣求见,一律被拒之门外,就连皇上的午膳,也是与靖国侯的老侯爷及夫人一起用的。
从御书房出来后,老侯爷与夫人直接乘车回府,期间,无论遇到谁,都只是浅浅一礼,片刻不带停留。
回到侯府后,老侯爷书信两封,分别送往安国公府、邢将军府,而他自己,则并未出门。
一日的喧嚣渐渐沉寂在黄昏落日下。
靖国侯府,原以为会结束在米伟正这一代,却没想到,老侯爷也有出山的时候,今日面见皇上长达四个时辰,这么长时间的面见,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即便当初黑将军入宫,也没有深谈如此之久。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人人暗自揣度老侯爷出山,意味着什么。
然,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翌日一早,皇帝突然下达一道圣旨,撤销原靖国侯府侯爷之位的米伟正。
此消息一出,全朝哗然。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道圣旨雷得外焦里嫩时,又一道消息将他们所有人惊得下巴险些落了地。
米伟正,如今靖国侯府的当家人,竟然不是米少陵与万氏之子!
虽然并未阐明为何会有这般荒唐的事情的发生,但米伟正并非老侯爷之血缘却在皇帝的澄清下,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同时,三子米原风的三桩婚事皇帝也当场问明了对方的意愿,在对方同意退婚的情况下,当场退婚。
另,米伟正突然失踪,其长子、二子也失踪,皇上亲自下令缉拿回京。
三子米原风,四女米灵洛暂时交由大理寺卿,等待米伟正及其余二子回归,再审理此案。
当大家以为这就是结束时,邢西阳便是老侯爷流落在外多年的亲子却在皇帝的亲口证实下,成为了继黑将军乃皇七子这一惊天悬案之后,又一件让金国人民为之哗然议论之事。
堂堂侯府竟然会发生血缘混淆之事,这让朝中各路人马对靖国侯府的内部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但这些质疑声却在尚且悬空的案子,以及邢西阳并未即刻继任侯府之位下,渐渐归于表面的平静。
三月十五,米伟正长子米原明在文城被缉拿归案。
米少陵来到国公府的时候,安泰也刚刚知道这件事,看到米少陵,他当下起身就要向他鞠躬。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米少陵一大跳,连忙上前阻拦:“哎哎哎,我说老哥,你这是作甚?”
“少陵啊,老哥我谢谢你啊,如果没有你那几句话,那几个孩子……”说道激动处,安泰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
米少陵见状,连忙挥手屏退闲杂人等,拉着他坐了下来:“老哥,我什么也没做,我若真做了,还能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你,你真是太抬举我了啊!”
安泰拍拍米少陵的手,“如今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原风的婚事也退的好,莫要平白无故连累了人姑娘家……”话到这里,似是又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女儿,安泰的眼眶微红,难过的别过了脸。
米少陵见状,心里也是不好受:“安凝那丫头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唉,老哥啊,都是我们对不起你啊,如若不是我们养了这么个逆子出来,安凝她怎么会……?”
“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不提也罢!”眼见连累兄弟自责,安泰忙收了情绪,红着眼眶看向米少陵。
“你那边那么忙,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米少陵一听,微微叹了口气:“上次信上没说清楚,今天得空,就想找你们商量商量。”
“我们?”安泰眸光微闪,正待询问时,管家却在这时前来回禀:“老爷,邢老将军来了!”
安泰立时站起身,“请,快快有请。”
当邢浩天威风凛凛的踏进书房时,管家自觉的将门关上。
邢浩天已经迫不及待的坐了下去,“老米啊,赶紧将你和皇上在御书房说了些什么,给我们说道说道,干巴巴的等了这么多天,可急死人了!”
米少陵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盅:“就知道你这急性子的着急,这不,前脚把信儿送到,你后脚可跟过来了。”
“能不急吗?这皇上那边一道圣旨一道圣旨的下,我们只知道面上,里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不还得等你过来说道说道?你瞧瞧安老哥这几天急的,精神头可比不上前两天!”
“我就是惦记着这事,所以今个儿瞅了个空子,就赶紧过来。”
米少陵扫了二人一眼,这才娓娓道来:“事实上,皇上在听了我的陈述之后,虽然很是震惊,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得不说,今天的皇上较之以往,真的没有那般的荒唐了,反而越来越有刚刚登基之时的睿智了。”
“皇上说了,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我们靖国侯府的事,他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撤了米伟正的侯爵之位,剩下的,让我自行处置。”
“什么?自行处置?”莫说安泰了,就连邢浩天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惊出了声:“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将决定权都搁在你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