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为难,米儿乘胜追击,直直的盯着他,终于,他沉重的点了点头,她面上一喜,他低沉醇厚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沙哑与凄凉:“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只要母亲一日不见,一日不确定,我们都无法去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咱们的父亲。”
米儿蓦然抬头:“为什么?”
米勇面如土色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如今也不过是长了与我们父亲相近的脸罢了,至于那个人是不是父亲,我们还没有做最后的确定。”
小米费解的看着他,还想要问什么,米勇却露出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好了米儿,不管他是不是,我们的日子还要过,虽然这个消息给了我们希望,但我不想看到你因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样子,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不曾有过父亲,不照样活到现在?去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是啊,十年了,在他们人生最重要的十年里,却没有父亲的陪伴,他们早已习惯了不是?
可是,为什么哥哥会这么说呢,不曾有过?这四个字,是不是太重了?难道这十年发生重大改变的不只是他们,还有他们的父亲?小米还想知道什么,无奈米勇已经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似躲避,似神伤。
小米轻轻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哥哥去烦恼吧!也难怪黑子哥不愿意多说,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从何说起吧!
自打米家兄妹回来之后,米宅之中每天都能传出欢声笑语,而那些整日围绕在门口的莺莺燕燕,或许是因为县令千金没有再出现,连带着她们也没有再来,如此一来,小米和米勇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外出采办上京的日需用品。
七月中旬,天气虽然炎热,却挡不住米勇进京的脚步,未免家人担心,米勇在一天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骑马独自离去。
陈氏知道后,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声气后,便回了房,小米原本还想上前劝慰几句,秦氏却拉着她摇了摇头:“没关系的米儿,你娘这些年啊,和我一样,早就已经习惯了。早些年她不习惯的时候,每日站在大门前做望子石,后来啊,老天逼着她不得不适应了这样的日子。男儿志在四方,更何况你哥哥这次进京是为了考状元,如此光宗耀祖的事,她早就已经想开了,只不过临近离别,有些伤感罢了!”
听言,小米很不是滋味儿的看着秦氏:“伯母,这些年,真的是辛苦你了!”
秦氏洁白细腻的玉颜上闪过一抹笑意:“傻丫头,倘若不是你,我焉能坐在这里看着你?失明那么多年,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多么的没用,好在而今我又重新活了过来,只有忙碌,才能体现出自己活着的价值,看到你,我就是死,也值得了!”
“伯母,好端端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您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黑子哥他还没有尽孝道,您可不能放过他!”说到最后,竟有点责怪的意味,秦氏好笑的看着米儿,突然意味深长的道:“你说得对,我还没有看到你们成亲,没有看到你的孩子出世,怎么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呢?”
“哎呀伯母,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饶是米儿脸皮再厚,也闹了个大红脸出来,秦氏见状,笑声越发的爽朗了。
“秦夫人,县令夫人来了。”就在这时,文氏走进花厅,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秦氏诧异的抬眸,“她来做什么?”
米儿微微一蹙眉:“难不成,她真的要提亲?咳咳,不是吧?”
文氏与秦氏交换了一个眼神,朝小米微微颔首:“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怎么办?”小米眯了眯眼,如果他们真敢,那可就是奇葩代表了,当真以为他们家门第不高,才会如此?
虽说在金国也不是没有女方向男方提亲一说,但是,那一般都是女方比男方门第高才会如此,可是,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在他们家,尤其是针对哥哥而言,如果是以前也就罢了,可如今的哥哥既然能跟世子混在一起,将来的成就怎可能屈居于这样的小县城?若是真定了温情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那可就赔大发了!
“米儿,你先回房,文氏,你去请夫人过来,虽说咱们差不多猜到了对方的意思,但是于情于理,在这里,人家的身份尊贵,即便勇儿考取了举人,虽然有了当官的资格,但到底还没有当官。”
是啊,金国的科举与古代的考试差不多,都分为三级:乡试,会试,殿试。
中乡试者称秀才;中会试者称举人;中殿试者称进士。
乡试第一名叫解元,会试第一名叫会元,加上殿试一甲第一名的状元,合称三元。
米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平凡,解元、会元已经拿到手,如今就差一场殿试,所以八月的秋闱就显得格外的重要了!
金国的殿试是在会试后举行,时间定在了九月。
所以说,不同于其他的学子,米勇进京之后会直接参加殿试,今年三月他已经夺得会试第一名,九月的殿试也就顺理成章了。
也不知道这温县令知不知道哥哥已经走了的消息,可他们赶在这个时候上门,目的定然是不单纯的,可惜的是这样的场合她一姑娘家不适合参加,否则她真想看看自家娘亲与伯母是怎么应对她们的。
焦急的在房间等了一个时辰后,山丹来说那温夫人走了,小米赶忙到了花厅,陈氏和秦氏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小米紧张的问道:“娘,伯母,怎么样了?”
秦氏看了陈氏一眼,朝小米叹了口气:“他们的确是那个意思,不过,已经被你娘隐晦的拒绝了。那温夫人也是脸皮厚的主,非要你娘说出个所以然出来,你娘,便拿你爹爹做借口了。”
爹爹?想那温大人与他们家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焉能不知道爹爹早已失踪的消息?如今娘亲拿这个做借口,那温夫人怕是要认定她家娘亲故意拒绝的,这……岂不是变相的得罪了他们?
秦氏看小米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就知道她已经理清楚这当中的磕磕绊绊了,便不再多做解释。
眼见陈氏一脸伤感,不由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好了,你也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咱们说的是实话,何况,这件事怎么也得要问过孩子的意思,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不相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是啊娘,爹爹虽然失踪了这么多年,但我们到底没有见到,以这个理由回复他们也是无可厚非的。”等将来爹爹真的回来了,温县令那边的疙瘩自然而然的就解开了,她相信米勇不会平白无故的那么说,这次进京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呢!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哥哥自来就是个有主见的,他对温情的厌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门亲事,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得罪不得罪已经不重要了。”在陈氏看来,什么也没有他们儿子的幸福重要。
“这倒谈不上得罪,当年米儿为他们家老爷立了多大的功劳,这暂且不说,就说如今勇儿这会元的身份,也不是他一个县太爷就能轻视的了的。这次进京,即便不捧个状元回来,那也是实打实的进士,咱们知府大人五六十岁才中了进士,米勇今年才多大?这温县令啊,没有那么傻!倒是这温夫人,怕是要记恨一段时日了!”
温夫人,小米笑了笑,一个妇道人家能翻起什么浪花?哥哥九月就要参加殿试,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出结果,到了发榜的日子,她心里即便有再多的不满,怕是也要咽下去了,对于米勇的成就,小米十分的有信心,这状元之名,怕是真的要落户米家宗祠了!
然而,小米没有料到的是,这次与哥哥一同回来的,竟然还有十年未见的父亲,而当米刚出现在米家宗祠时,不知道住在县城的米家长房,会以何等精彩的表情上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