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陵县西郊有一间破屋,便是韩修的家,屋子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屋里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前别无他物,真正是家徒四壁。
西边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姑娘面容清瘦,皮肤白皙,虽然生病脸色有些蜡黄,却也掩盖不了本就漂亮的容貌。
这便是与韩修相依为命的丫鬟,她本家姓赵,按规矩做了丫鬟之后,本家姓就不复使用,可韩修不这么认为,坚持让她把姓氏贯在名字之前。
等韩修赶到这里的时候,他隐身的效果已然失效。
一个时辰,便是他隐身的极限,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把那瓷罐油灯往桌上一放就提过油灯来查看腿上的情况。
赵清看到韩修身上的泥污,说道:“少爷你摔了吗?我怕你下雨淋湿。提前在你床上准备了一套干净衣服,你快快换了吧。”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韩修正专心致志地脱袜子,随口应道:“瓷罐里有鸡汤,你赶紧趁热喝点,别天天咳咳咳的。”
赵清听了急忙问:“少爷你又去偷人家鸡了?小心被抓到,少不了又是一顿狠揍!”
韩修反问:“你看你家少爷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
赵清心道,你去年可不是嘴馋偷了人家一只鸡被吊在树上打?心虽这么想,话却是不敢说,只得盛了碗鸡汤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下肚,喝完了又舔了舔碗沿。
韩修把她的动作看在眼底,“那点出息。”便从腰带里把那两吊钱拿出来扔到赵清怀里:“以后跟着少爷吃香的喝辣的。”
赵清接过铜钱掂量了一下,道:“这三更半夜爬十几里山路就给这么点,那牛家庄的人可真是小气!”
韩修没接她的话茬,这时他已经把宽大的裤子卷到了大腿上,赫然看到小腿上缠着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那小蛇缠的非常紧,像是韩修腿上长出来的。
看到眼前这一幕,韩修嘴巴张的能放下一枚鸡蛋,后来便急的脸上直出汗,双手慌忙往下拉扯,可那条小蛇与韩修的腿紧紧地贴在一起,竟然一丁点空隙都没有,更别提往下拉扯了。
如此折腾许久无果,韩修一咬牙便去把切菜刀拿过来,贴着皮肤用力切向小蛇。
“啊!”
韩修惨叫一声,明明刀子落在了红蛇的身上,可那剧痛却宛如在切割他自己的体肤,殷红的血顺着腿流到地上渗入土里。
赵清回身看到汩汩的血,急忙拿来止血棉布包裹伤口,可不管是怎么包都不管用,血还是如泉涌一般流出来。
草木灰、棉花、药粉等各种东西用了一边,依旧无法止血,赵清便提了油灯走出门去,七绕八绕到了一个阴暗逼仄的废弃胡同口,然后蹲在地上。两片薄薄的嘴唇轻轻撇了一下,便发出了“呲呲呲呲”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多时便有几只三寸长的蜈蚣爬过来,赵清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那蜈蚣便自动爬了进去,赵清扣上盒子迈开步子往家跑。
房内韩修的脚下放着一个木盆,盆里的血已经流了厚厚的一底,韩修也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嘴唇脱水干裂。
赵清急忙将那几条蜈蚣放到韩修的腿上,蜈蚣见了血便爬过去紧紧地贴在伤口上,不时便把肚子吸的圆滚滚,然后趴在伤口上一动不动。奇异的是,当那几只蜈蚣停驻到伤口上时,伤口的血便也停止了。
赵清把韩修扶到床边,把布满泥点的长衫脱去,然后一勺一勺喂水。一应停当之后,韩修沉沉睡去,而赵清却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韩修的腿部。
那条蛇好像变细了一点,不对,不是变细了,而是有一部分蛇身彻底融入了韩修的身体,与他合而为一。那几只蜈蚣的身体也越来越淡,竟然也有融进去的趋势。
赵清这一惊非同小可,便伸手想把蜈蚣取下来,可那蜈蚣也宛似长在了韩修的身上。他急忙把韩修叫醒,可虚弱的韩修只睁开眼看了看便再一次昏睡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怪异!”赵清急的团团转,忽然脑子一动,道:“秦老爷,秦老爷一定知道怎么做!”说着便再一次出门去,这一次竟然连油灯都没有提,还好屋外毛毛月色,能看清道路。
秦老爷原名秦是非,是县城里出名的大人物,因为他是修士,据说已经突破了达到筑基后期的境界。虽然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可实际上已经六十有余,如果不能成功凝结金丹,怕也只有二十年光景了。而一旦凝结金丹之后,又会多出来数十年寿元。
可用二十年的时间从筑基境界,突破洞玄,然后凝结金丹,对于一个资质平庸的人来说,基本是毫无希望。所以,秦是非放弃了修炼,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俗世的生活里,建了一座大宅子,享受家族天伦。他信奉天道轮回,便处处与人方便,行善积德,是县城里有名的大善人。
管家把赵清领到秦是非身前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白色丝绸睡衣,看着精神矍铄。听了赵清的话之后,便提了个小箱子到了韩修的破屋内。
屋内的光线比较暗,秦是非把油灯罩拿起来,左右做了个手势,那油灯忽然变得十分明亮,小小的屋内纤毫毕现。若是以往,赵清肯定要惊讶于修士身上神奇的仙家手段,可现在哪里有心思,只是瞥了一眼,便又把目光落到韩修的腿上。
秦是非手指不停翻看着韩修的身体,最后几乎把他剥了个精光,除了小腿上有一条蛇之外,其他地方完好无损,只是有点贫血的症状。
那条蛇已经有一半融进了韩修的腿里,秦是非右手中指拇指捏在一起,一团淡淡的蓝色光芒亮起,被那个光芒笼罩住,韩修浑身的血液奔流速度加快了好几倍,韩修的脸上也出现了不正常的潮红,他腿上的那条小蛇消融的也越来越快。
秦是非急忙停下,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从他的箱子里翻出来一本书,经过仔细的核对之后,终于确认了韩修腿上的东西。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有些嫉妒,有些无奈。
他摸了摸韩修脉象,然后取了一颗药丸喂到了他的嘴里,不多时韩修便幽幽地醒了过来。
“小韩,感觉怎么样?”秦是非露出颇为复杂的微笑。
“还行。”韩修声音有些虚弱:“谢谢秦老爷搭救。”
秦是非摆摆手,脸上神色有些复杂,最后说道:“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是消息,你想先听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