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可以隐藏,或欺瞒所有的人,却永不可自欺。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这个道理。
今天,做任何事情我都恍恍惚惚,半因昨日没睡好觉,半因心中杂念太多。
当然所谓杂念不过就是周而已。
我还在挣扎。
在爱情路上,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你拣的,你就要原谅容忍到底。受骗有什么大不了?我自己也骗过人。一切解释都是多余。
我想我今天得罪了王远志。因为他已经对着我说了半个钟头的话,我却还双眼空洞,不知所谓。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见去。
出到外面,他根本算不得什么,可是办公室里他最大。所以在办公室里,我们应该一切以他为重。
我今日表现,当然极重伤了老板自尊。
我怎么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神游太虚?
于是又挨了半小时训。
我看着王远志的嘴唇一张一合,如一只鱼。接着我所有注意力都在他的脚上。
王远志今日竟穿着一双鲜艳到极点的红色袜子。一低下头,就看见一双红袜子在地上翻飞。
如此品味,竟让我暗自笑了起来。
看,还没到绝境,还知道为一双袜子笑。
幸亏王远志见我一直低头,认为我有改过之心。便放过我。
可还是心猿意马。
打电话,举起话筒忘了客户名字。
打开电脑,输错屏保密码。
做好的计划书,本该交给老板,我却影印出来,送进碎纸机……倒咖啡,结果开水已经自杯沿漫出,烫了手,才惊觉。
雪雪呼痛。
一撒手,杯子应声裂开,粉身碎骨。
我突然想哭:歆蕤,再执迷不悔,也许有一天你就如这杯子一样粉身碎骨,灰飞烟灭……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匆匆向老板告假,呆不下去了。
再坐在办公室,一定所有人都知道我心中有异,看我出糗了。
可是下了班,同样没有去出。
阳光很猛,照得我头晕眼花,可我不想躲,就让太阳晒着,连防晒霜也难得拿出来搽。
片刻便已经汗湿衣襟。
我茫然地走着。
身体轻飘飘的,连灵魂都逃开,远离这可怜的肉身,原来灵魂出窍就是这样,游离在灰色的城市上空,冷笑着看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躯体我对着橱窗无声饮泣。
橱窗里的女子双眼无神、目光呆滞、连眼袋都特别突出,整个人塌陷下去,平时挺直的背脊也象被人抽去了脊椎。
提前一天,我根本不相信这副衰容会属于自己。
叹口气,继续埋头走路,撞了人也不知,麻木得如同一具尸体。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我最好的朋友苏怡。
她是我唯一相信且深爱的女友。
恐怕只有她爱上了周,我才肯退让。
这份友情在我,是独一无二的。
苏怡声音有些异样:“歆蕤,你知道兔子得白血病了吗?”
兔子?我和苏怡大学的室友,一个可爱俏皮的成都女孩,有对天真的兔牙,所以我们叫她兔子。
我告诉苏怡,我几天前已经知道了,但没时间去看。
“歆蕤,你陪我去看看她吧!”苏怡的声音闷闷的。
我的情绪也更加低落,也就在突然之间,我摆脱了周的阴影。
人就是这样,一看见比自己更倒霉的人,立刻忘掉自己的痛苦。
“好!”我觉得我应该多抽时间陪陪兔子。
“我还没下班!下午3点我到你家楼下接你。”苏怡匆匆定下时间就挂了电话。
苏怡工作很卖力,人很聪明,不属于美女,但气质很好,能让人过目不忘。
虽然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是闺中密友。可是苏怡做事情比我有主见得多,而且她为人比较尖刻,说话常一针见血,不留余地。
可是我还是爱她。
因为她也爱我。
我相信出了任何事情,她都会站在我这一边。
苏怡工作得力,是广告界翘楚,如今已经是有车有房一族。
我常常羡慕她,不过她的感情路一直走得不顺,幸亏有我一路陪伴。
我赶回家,沐浴更衣,不能让病人看见我比她还要憔悴。
昨天一夜未眠,我的头隐隐作痛。
可是躺在床上又始终睡不着。
天气很热,我的心情异常烦躁。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正在这时,周打电话过来:“歆蕤?还在公司吗?”
“不,我准备去看我一个大学同学,她得白血病了!”我如实相告。
周的声音很温柔,象一潭最平静温和的水,干净清澈,偶有微漾。
我沉迷下去,沉迷在这声音里。
“那你一定不要穿太鲜艳的衣服,不要在同学病房呆太久,因为患白血病的人容易感染。你最好带几盘她喜欢的CD,和几本书给她看看。以免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千万不要问她的病情,会加重她的心里负担……”周细细叮嘱我。
我躺在床上,在周的柔声软语里,开始平静下来。
挂了周的电话,苏怡也来接我了。
我带上CD、和几本杂志,就上了苏怡的车。
苏怡开一辆白色POLO,很干净俐洛。
平时我们两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是今天,因各自有心事,一路上沉默不语,在担心着兔子的身体状况。
一个人知道自己得了一种差不多是绝症的病,会有怎么样的心境?
我和周的这段感情象不象绝症?正在慢慢腐烂变质?
我突然有些怕看到兔子。
我们在医院门口买了一大束百合花,花包装得很精美,可是包装再精美,它们也开不了几天。
就象患上绝症的病人。
我和苏怡的心情都很低落。
终于在干净整洁的病房里见到了兔子。
这是个白色的世界,倒是兔子的脸上有些红润。
她甚至还画着两道非常完美的柳叶眉。
一看见我们,她就裂开嘴,露出她的招牌小兔牙,对着我们笑。
“怎没想到你们也来了!这几天好多人来看我呢!”兔子笑得很开心,一点都不象得病的样子。
我和苏怡尽量找一些轻松的话题和兔子聊。
但兔子还是主动说到了她的病情:“我一周前觉得头晕,于是到西区医院检查,一查血,医生就说我血象不对,连查了三次,医生就建议我到川医来。到了川医,一检查,医生就说我得了急性的白血病,当天晚上我就住院了。我现在接受化疗,医生说如果这个疗程效果好,我就可出院,如果效果不理想,就必须继续化疗。”
说着,兔子摸摸自己浓密黝黑的头发:“我真怕掉头发,我可不想从兔子变成秃子。”她俏皮地吐吐舌头。
话没说上两句,兔子的妈妈就走过来,示意她带上口罩。
兔子一边戴口罩,一边抱歉地解释:“不好意思,我现在是易碎品,容易感染。你们就当我又回到了非典时期。”
看她一副轻松的样子,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痛。
我们随意聊着,偶尔兔子的脸上还是会散过一丝阴郁,她应该很羡慕我们吧,我们纵使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健康啊。
“兔子,你男朋友呢?怎么没看见他?”苏怡随意问了问。
“他,他和我分手了!”兔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们。
“他不是和你感情很好吗?什么时候分手的?”苏怡永远改不了好奇的毛病。
“就在我检查出白血病的后的第三天,他说他经过深思熟滤,觉得感情会影响我的病情,所以暂时先分开。其实我明白,他是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感情和时间了。我自己的情况,自己很清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还不是夫妻呢。”兔子的眼睛里有抹挥之不去的乌云。
苏怡顿时怒火中烧:“怎么有这样的男人?这样担不起责任?这样薄情寡信!”
兔子淡淡说:“没关系的,我这样的情况,只要有脚的,除了桌椅,都会争相走避。怪不得他,只怪我自己以前没有带眼识人。何况我现在也没有恨他的力气,我所有力气都要用来恢复健康呢!”
我心中暗自为她喝一声彩,这样有骨气,这样能分清轻重。
经此一役,兔子已经不是息日的兔子,她已经脱胎换骨,往日天真少女,短短数日便坚强成熟起来。
希望她能尽快恢复健康。
离开医院,我和苏怡挑了HIGHFLY,坐下聊天。
我终于忍不住告诉她我和周的事情。
我以为她会骂我糊涂,谁知,她竟长长叹口气:“只要你喜欢,就去做。不是每个人都能投入爱一次,管他对错,先爱了再说。不要去想结果,人生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许根本就没有下一秒。”
我愣了,不愧我的知己,我自己也这样想。
我突然,下定决心,再艰难,就算背负骂名也要爱下去。
毕竟象周这样能让我心动的男人,我今生也许都遇不到了。
就当,前世我欠了他,今生来还债吧。
正聊着,周打电话给我,我说我在HIGHFLY,坐在窗边和朋友聊天。
他说:“那不打扰了,开心一点。”
半个钟头后,电话又响,还是周。
“歆蕤,抬头看看外面!”周的声音如魔咒,我永远无法抵抗。
我抬起头,窗外停着周的车,他把头伸出窗外,对着我笑,笑容明朗,让我忘忧。
“我只想来看看你,不想你因为朋友的病,影响心情。早点回家,好好休息。”周在电话里低声说:“还有,记得我想你。”
我看着窗外的周,整个人呆住了,半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直到周开车离开,我才回过神来。
他该是真心对我吧,不然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不然这么会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诗词呢。
古人也可以结了婚,才发现自己又爱上了另一个。
周为什么不可以?
没有所谓矢志不渝,矢志不渝是因找不到更好的。
没有所谓忠诚,忠诚是外界诱惑不够大,若真大到足够叫人离去,统统拨归“缘尽”。
也许我就是周的“致命诱惑”呢!
苏怡说:“处理感情的最高境界——如果你要,便遇父弑父、遇佛杀佛。如果你不要,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很坚决和沉默方可办得到。”
原来——
苏怡和男朋友吵架了。
苏怡的男朋友是我以前的好朋友,但因为他和苏怡在一起,我们反而疏远了。
我时刻记得一句话:一个女人要和另一个女人好到底,就不要和她的男人走得太近。
苏怡的男友张明宇,是个摄影师,标准的车迷,嗜好穿衣打扮,喝好酒,听最美的音乐,疯狂收集影碟……一个自以为有品味,有生活情趣,高傲到极点的男人。
苏怡这么出色的女人,他尚且觉得不满足。
以前我对他有极好印象,可惜他和苏怡在一起,只要他让苏怡不开心。我就可以从他身上找到无数缺点,这可能就是爱屋及乌,恨屋及乌的道理吧。
晚上7点回家,觉得很疲倦,连心都是累得,但又睡不着,只好对着电脑打游戏。
其实,爱上游戏机比爱上一个人安全恒久,游戏机会得明白显示,什么时候该充电、随时重拾旧欢,而且永远跑不了。输了它也不懂得嘲笑你,赢了,你也可放肆得开心。
看多安全自由。
可惜打游戏也不能专专注,只好写日记打发时间,顺便发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