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张阳在家,刘燕觉得这个年过得很无聊,做饭没心情,吃饭没胃口,就连每年必看的春晚,也笑不起来。而张军似乎没有这种感觉,饭照吃,电视照看,和着电视里的节目情节,笑声不断,尤其看了赵本山的小品后,连连说好,还说今年有突破,相当地有意思。
除此之外,就是打电话接电话,发信息收信息,忙得不亦乐乎。刘燕就不明白,这样一个不闻不问的父亲,怎么女儿就偏偏很喜欢他呢?实在无聊,刘燕决定给张阳打一个电话,问一下情况,但马上被张军制止了。
“你说过只要结果不管过程的,现在可还是过程阶段。”张军说。
“我问问情况不行吗,大过年的。”刘燕有点乞求的语气。
“绝对不行,电话一打就破坏了规矩,就等于干预了张阳的思想和行动,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了,你看着办。”张军十分严肃地说。
见张军说的这么严重,刘燕只得作罢。张军接着说:“如果张阳主动打电话给你,就另当别论。”
家里的电话响了,刘燕想着是张阳的,赶紧跑过去抢着接。一看来电显示,不是张阳的,是高局长家的。刘燕没精打采地对张军说了一句,是你顶头上司的。高局长打电话来,是叫张军一家到他家里去吃饭的,说他准备了好酒好菜,万事俱备就缺个对手,于是马上想到张军了,还在电话里提起了他三斤酒下肚五十亩地回场的英雄故事。
“噢噢噢,局长请吃饭,那敢情好,好好好,马上到马上到。”张军啪的一声挂了电话,高局长听张军这么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话,又赶紧挂了电话,马上明白过来,这下说漏嘴了,他答应过张军不让刘燕知道他这三斤酒五十亩地的事,现在她就在张军旁边。
刘燕在高局长家吃过饭,打声招呼,先走了,她还想着张阳的事。张军陪着高局长还未尽兴,一边喝一边说,好酒好酒,真是好酒,还问高局长,喝完之后能否送他一瓶。高局长的老婆在旁边插话,最好全拿走,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军马上问高局长,家里谁说话算数。高局长向张军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老婆说话算数。张军说:“这就对了,下级服从上级,这酒我拿定了。”
趁张军没回家,刘燕偷偷打了个电话给阿秀,问张阳的情况怎么样。阿秀告诉她,张阳挺好挺懂事的,就是她家里条件差点,委屈她了,刘燕说没事。
张军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瓶酒。刘燕狠狠批评他,人家都是送酒给领导,你却把领导家的拿回来了,像话吗?张军回答:“人家都是请领导吃饭,但领导却请我吃饭,怎么地?大过年的,局长给的东西能不要吗,这是犒劳。”其实刘燕不知道,张军是想拿这瓶酒送给胡须佬,这酒市场上买不到,用处大着呢。
睡觉前,刘燕突然问张军懂不懂爱情。张军说:“我们这个年纪谈爱情,你不觉得很无聊吗?”
刘燕说:“谁跟你谈爱情,自作多情。我说的是阿秀和李毅。”
刘燕把那天阿秀找她参考与李毅感情的事情告诉张军,她是赞同早分手的,因为李毅是个怪人,靠不住。张军对刘燕说李毅有点怪表示有同感,但反对说他靠不住,说他们根本不了解李毅,乱下结论,这样做简直就是不尊重他张军。
刘燕继续说:“你同意现在年轻人嫁人就嫁黄世仁的观点吗?”
“同意啊,现在房价这么高,不是黄世仁谁买得起?房子都没有,爱情往哪里放?”张军说,刘燕没想到他在这一点上态度这么明确。
“那你是同意我的爱情茶理论啰?”刘燕问。
“我不管你什么茶理论水理论,搞理论是你们教授的事情。我就知道,李毅是我的好助手好兄弟,他的决定不会错。好了,睡觉。”张军按下自己的床头灯,倒下睡觉了,呼噜声随即响起。
(2)聚餐
正月初七,张军一早打电话叫李毅开车出来接他回农场上班。其实这不是张军真正的意思,他是想叫他出来和阿秀见个面,和大家一起吃餐饭,因为今天,阿秀和张阳就要从西北回来了。此前张军答应过阿秀,要帮她做李毅的思想工作的,这次也算一次机会吧。
张军把这餐饭安排在花园酒店。这是农垦局定点接待酒店之一,以本地乡土菜系为主。在南方这个滨海城市,海鲜是各酒店的主打品种,所以店名都叫某某海鲜酒楼,说明海鲜是他们的最大卖点。但人就是这样,吃海鲜多了,有时想换换口味,吃点陆地上的东西。这家花园酒店的定位就在这里,海鲜不是它的主菜,更多的是乡土风味,诸如乡下鸡、乡下猪肉、水库鱼,野菜、野味,其中一道四季白切狗最著名,为花园酒店所独有。
因为与众不同,花园酒店的生意一直非常好,订房比较困难,尤其是春节就更不用说了。张军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酒店的经理还是千方百计给他腾了一间房,他宁可得罪其他人,也不敢得罪张军这个老朋友,不敢得罪农垦局这个大客户。
李毅和阿秀都是第一次来花园酒店。他们都很喜欢酒店的风格,典型的南国热带风情,飞泉流瀑,椰树婆娑,花香鸟语。房间的布置也很有特色,古朴中透着典雅,枣红色的桌椅在琉璃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活跃。在这种房间里,吃饭倒不是最重要的了,那是在享受生活。尤其是挂在墙上的那幅大喷画,碧海蓝天,一桥飞架南北,充满了现代气息。
吃饭的没有外人,就张军、刘燕、张阳、阿秀和李毅五个人。座位的顺序是这样的,张军坐主位,左边依次是刘燕、张阳,右边依次是李毅、阿秀。因为桌子大人少,所以坐起来比较稀松,留了很宽上菜的位置。菜上齐后,张军开口说:“过年了,大家吃顿团圆饭,都喝一杯,当然张阳除外,学生嘛。”
李毅接过话说,他开车就不喝了,以茶代酒吧!
阿秀说,她也喝茶。
张阳说:“现在就剩你们两口子了,少数服从多数,干脆不喝酒了,老妈你说呢?”
“对对对,就不喝酒了,就是个意思,喝点茶,不,喝点饮料也一样。”刘燕也表示同意。
张军说:“你们这些人真没意思,都照你们这样,中国几千年的酒文化很快就失传了,中国每年几百个亿的税收也很快没有了。”
李毅本来是吃辣的,在南方市读大学几年,慢慢也习惯了清淡的口味。记得到南方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李毅不习惯食堂汤汤水水的饭菜,足足买了半年的辣椒酱。但环境改变人,现在好了,习惯了,觉得这白切的东西,原汁原味,回味无穷,尤其是饭前一碗汤下肚,特舒服。当然,他偶尔也吃点辣椒,但这更多的只是一种关于往事的回忆,关于家乡的记忆。
倒是张军特喜欢吃辣,本来为照顾李毅口味而点的一盆野山椒炒肥牛,李毅反而只是尝了几片,只见张军一个人在那翻来覆去,吃得满头大汗。
阿秀、刘燕、张阳都没有太大的胃口,除了喝汤,只是简单地动了几下筷子,把各种菜品尝了一下。李毅胃口很好,除了那盘白切狗之外,他什么都吃,吃很多。刘燕悄悄问张军:“你看看,你把人家李毅饿成什么样子了?”
不仅刘燕,阿秀看着李毅大吃大喝的样子,心里也有点酸楚。她觉得,这半年多来,李毅不仅黑了瘦了,而且话也少了,不再像以前大学里那个白白净净叱咤风云的一班之长了。
倒是张阳有不同的感觉。她看着李毅埋头苦干狼吞虎咽的样子,觉得特有意思,特像个男子汉,和她们班的男同学不一样,吃饭斯斯文文,用调羹小勺小勺地掏,差不多一半饭菜最后都倒进了垃圾桶。不仅吃饭不行,读书也不行,班上前十名,一个男同学也挤不进去。
张阳问李毅:“你们高中的时候读书,班上男同学厉害还是女同学厉害?”李毅想了想,回答:“别人厉不厉害,我不知道,反正我还可以。”
张军问李毅:“你那么能吃,这道白切狗为什么不动?”
李毅说,吃什么,他有选择的自由。张军说:“其他都吃了,这盘菜不吃,你不得罪狗吗?”
李毅说,得罪人都不在乎,还怕得罪狗吗?
(3)狗友
张军安排的饭局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整个吃饭过程,李毅除了开始的时候端着一杯茶向大家逐一祝贺新年快乐外,就是埋头吃饭,很少说话。和阿秀说的话还没有和张阳说的话多。本来张军安排李毅开车送阿秀回学校,但他故意推脱了,早早就回到招待所睡觉了,因为他说过,不在乎得罪人。
第二天吃过早餐从农垦公寓出来,向右拐弯刚过一个红绿灯,李毅突然叫张军停车。张军不明白什么事,一脚急刹车,车还没有完全停稳,李毅就开门下去了。“喂,这里不能停车,什么事快一点。”张军在车里喊。
原来旁边有一间宠物店,说是宠物店,其实里面销售的都是狗,好多个品种,既有浑身毛茸茸的哈巴狗,又有气势汹汹的大狼狗。见有人来,它们在笼子里窜来窜去,好像在寻找机会冲出来,尤其是那些狼狗,看着李毅龇牙咧嘴,发出哼哼的重鼻音。
一个有点风韵的妇女走过来向李毅热情地打招呼,说她这里的狗如何如何好,就是价钱贵点,不过一分钱一分货,物有所值。妇女问李毅看上哪条狗,因为狗买回去之后还有一个长期的售后服务过程,所以一回生二回熟,大家会成为朋友,既然是朋友,价格上还是可以适当优惠一点。
李毅根本没有理妇女在说什么,只顾欣赏那些活蹦乱跳的狗。李毅的眼光在一条狗崽前面停下来,这是一条狼狗崽,全身乌黑发亮,体型非常匀称,尤其是脚比较长。性情也非常活泼,自从李毅进来之后,就没歇下来,一直看着他,不仅不陌生,似乎双方还很熟悉。
李毅看中了这条狗,他很喜欢,可一看价钱,一千多块。李毅问妇女,能不能再优惠一点。妇女说,你真有眼力,这是一条良种狗,一胎就一条,是个独生子,所以实在对不起,价钱不能少,要是看中其他的倒是可以优惠一点。
见她这样说,李毅转身就走了。“哎哎……靓仔,别走啊,别走啊,价钱好商量嘛。”妇女在后面大喊。
“怎么这么慢,这里不能停车的,要是有罚单你出钱啊。”见李毅回来,张军对他说。谁知李毅根本没有上车的意思,他对张军说:“借五百块钱给我,快点。”
“干什么?”张军问。
“别管,拿来,又不是不还你。”李毅说。
“借钱给你,我总不能不明不白吧?”张军干脆从车上走下来,跟着李毅,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当他得知李毅要花一千多块买一条狗崽时,当场表示极力反对,并说,如果他喜欢狗,这很好办,他可以帮他找一条,不必花这么多钱,半个月工资,不值得。
但李毅坚持要买,也没办法,只好帮他数钱。但李毅不要他给钱,只要张军借五百块给他就行,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宠物店的妇女,见一个气势汹汹的光头彪形大汉跟着李毅回来了,况且刚才又说出了好商量的话,于是表示价钱上可以去掉一个零头。但李毅不要她优惠,给完钱,用一个纸盒装着狗崽就走了。奇怪的是,这只小狗对李毅一点也不害怕,把头从盒子里伸出来,看着李毅,汪汪地叫。
李毅把狗拿回来之后,专门用木头给他做了一个漂亮的狗屋,并对小狗说,这就是你的新房了,现在房价很高,你有自己的别墅,知足吧!小狗很有灵性,似乎也听懂了李毅的话,摇着尾巴在李毅身边转来转去,一会钻进狗屋,一会又跑出来,一副十分兴奋的样子。
这只小狗给李毅的生活带来了无限的乐趣。每天早上,带着它跑步,每天晚上,陪着它睡觉,凡有好吃好喝的,都要与它共同分享。可以说,这只小狗成了李毅生活的一部分。不仅如此,周围的大人小孩也对这只小狗充满了爱心,有事没事都喜欢逗它玩,就连当初反对李毅的张军也是转变了态度,向大家宣布,这小狗是南山农场重要的一员,几乎把它提到了在编干部职工的程度。
为了方便叫唤,李毅专门给这只小狗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特特,特别的特。李毅在网上搜索过,在狗的世界里,还没有叫“特特”的,这是第一个,所以特。李毅自己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大家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张军还夸李毅很有才,并希望他以后在给自己小孩取名的时候更特一些。
(4)送酒
上班第一天,胡须佬打电话给张军,说想请他吃顿饭,问他有没有空。一年之计在于春,张军本来工作上有点忙,但心里想,再忙也不能拒绝胡须佬,今年的工作还得靠这个家伙呢。他对胡须佬说:“再忙也要吃饭,当官一阵子,朋友一辈子,拒绝谁都不能拒绝我的光头兄弟。”
听了张军的话,胡须佬很高兴,他们约定在镇上第一次喝酒的那家饭店见面,一切由他来安排。张军想,喝一次酒就收了50亩地,这次怎么也得收上100亩。他叫李毅去仔细查实一下,看哪块地比较好下手,不能打无准备之仗,不能打无战果之仗。
吃饭的时候,胡须佬主动提出,这次总量控制,一瓶酒,说是过年喝太多,搞坏了身体,需要养护。张军当然求之不得,其实他也不想喝。一瓶酒喝完之后,张军叫李毅到车上去拿那瓶白盒子装的酒过来。胡须佬说:“不是说好总量一瓶吗?你还要喝,我车上多的是酒。”
张军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拿瓶酒请你鉴定一下。”
胡须佬拿到酒之后很惊讶,说一辈子喝酒无数,倒是没见过这样的。白色的纸盒包装没有花里胡哨的图案,只是简单地印了几个字,专供003。打开盒子,白色的瓷器酒瓶上也是一些数字,没有一个汉字,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这酒的来历吗,说出来吓死你。”张军说,他故意停了停,用手捂住嘴触近胡须佬的耳朵,“这是特供酒,专门给国家领导人喝的。”
胡须佬眼睛睁得特大,嘴巴一直没有收拢,等着张军的下文。张军说:“这是一个中央领导送给我们国家农垦总局局长的,国家农垦总局局长又给了我们南方农垦局局长,总共才两瓶,过年时我和局长喝了一瓶,另一瓶被我拿来了,那个味道呀,啧啧啧,现在想起来都舒服。”
听着张军大事渲染的话,胡须佬嘴巴不由自主地动起来,口水差点都流出来了。
张军接着开玩笑说:“要么把它开了?”
“不不不,这是个宝贝,绝对不能动。”胡须佬说,赶紧把拿在手上的酒抱起来,生怕张军真开了似的,“你不是尝过了吗,这个我要收藏起来。”
李毅看着张军用一瓶不知名的酒把胡须佬乐得团团转,心里暗暗好笑。尤其是听胡须佬说,要把这瓶酒永久收藏起来,觉得这好酒的人真是不可思议。东西是好是坏,尤其是吃喝的东西,最好的办法是当场检验。需要用时间检验的东西其实只有一种,那就是真理。
就着胡须佬高兴,张军递给他一张地图。这是一张土地航拍图,上面清楚地标明了南山农场及其周边农村的土地分布状况。张军告诉胡须佬,这些用红线圈起来的就是至今被农村侵占仍没有收回的南山农场的土地。
胡须佬说:“妈呀,面积还不少呢。”
张军说,国家种胶任务逼得很紧,土地又收不回来,上面又不允许采取强制措施,我怎么办?我知道兄弟在这一带很有影响力,所以想请教一下,能不能想想办法。胡须佬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叫人了解一下,妈的,谁不给叫马仔收拾他们。
张军说:“那就拜托兄弟了。喂,你的头发好像有点长了?”
胡须佬摸摸自己的头,又看看张军,说:“你的也不够光了。走,一起剃头去。”
(5)公寓
经过一年的紧张施工,南山农场职工公寓第一期两栋五层楼已经建好了。张军估算了一下,可以住八十户。按照农垦局的意思,三年之内必须完成全场建房任务,让所有的职工都住进楼房,彻底告别砖瓦房。其实这是国家农垦总局向国务院争取的拉动内需的一项扶持政策,一笔很大的资金,专门为了解决国有农场职工的安居问题。
南山农场的建房有两种情况:场部的统一规划、统一建设、统一分配,主要解决场部居住人员和生产队退休人员的住房问题,以新建为主;生产队的以旧房改造为主,就是将原来住房的瓦顶掀掉,全部改成平顶房,待职工退休之后再回到场部集中居住。所有房子的产权归南山农场所有,职工只有居住和使用权。
因为新房暂时不够,张军决定按照先退休后在职、先场部后生产队的方式分配,具体房号实行抓阄,大家对此没有意见。有人提出,张军和李毅作为场长和大学生,现在住的条件最差,可以先搬进去,两人共住一套新房。当然张军不同意,李毅也反对,他们应该放在最后再说,因为都是单身汉。
二十二队的七宝叔听说场长这样高风亮节,本来开始想搬到场部新房的,因为他合乎条件,后来也决定等下一批。他说他现在身体还不错,想在生产队帮着管管橡胶,管橡胶他还是很有经验的,他不想把这些宝贵经验带到棺材里去,等到哪天走不动了,再到场部养老。
这次的新居落成和职工乔迁,张军做得很低调,不像上次三项仪式那么轰轰烈烈,那是做给外人看的。直到一户户职工搬进新居,一缕缕炊烟从楼顶飘出来,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两栋楼已经住人了。看着职工住进新房之后,一个个喜笑颜开,精神面貌大为改善,张军对李毅说:“得感谢中央啊,没有忘记我们这些生活在偏远山区为国家默默奉献的国有企业职工!”
高局长听说张军在不声不响中,就把首批八十户职工安顿好了,而且大家非常高兴,特别是张军先人后己的行动在农场影响极大,专门打来电话大力给予赞扬。说我们共产党的干部就要这样,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我们党就是靠这种作风得天下守天下的。现在很多人以为这种作风已经过时了,其他地方我管不着,但在我们南方农垦,这种作风永远不会过时。
得到领导的表扬,张军非常高兴,人都爱听表扬,张军也不例外。他马上打电话给负责公寓楼建设的老板,说局领导打电话来批评了,公寓楼建设进度太慢,照这样一年才建两栋的速度,什么时候是个头。没有这么大的酒量,就不要喝这么多酒,实在不行的话我只好另外叫人了。
负责公寓楼建设的老板向张军解释。张军说,讲什么都没有用,我就想知道你明年给我几栋楼,三年之内能不能给我完成任务。对方只好向张军保证,保证完成任务。张军说,反正钱在我手里,耽误了进度看我怎么收拾你,当然新办公楼可以放慢一点,其他得加快,就这样,拜拜。
张军的讲话,不给对方一点余地,因为他等不起。这年头,台风说来就来,不住进楼房,职工的安全就不能保证,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6)火灾
虽然没做宣传,但两栋漂亮的新楼立在那里,本身就是一份广告。这两栋楼,对南山村人的刺激特别大。陈龙的愤怒藏在心里,不便表露。陈虎已经不能忍受,他大骂北京太不公平,决定要去北京讨个说法。7768,时间没有多长,又是发米发油,又是住新楼,长期下去还得了,不要把我们气死吗,太不公平了。
陈虎找到陈龙,说要到北京去告状,找他借点车费,等事成了,加倍还他。陈龙想,他借给陈虎的钱还少吗,什么时候还过,还不是老虎借猪,有去无回。而且,陈龙认为,现在还不是去北京的时候。
见陈龙不肯借钱给他去北京,还被训斥了一顿,只得作罢。他心里想,7768,两栋楼有什么了不起,比得上我们吗?我们的茅草屋冬暖夏凉,多舒服,7768!
这个暑假有点热,陈妹暑假回到家,白天要帮家里干活,只好利用晚上的时间看书。本来村里是拉了电的,因为大家嫌电费贵,不肯交钱,断断续续都停了,全村只有村长陈龙家有时还亮着。但陈龙喜欢早睡早起,家里人只好随着他,加之跳楼崽老是爱去动那灯泡,为了安全起见,陈龙也是经常把墙外的总电闸拉下来,要不是村里开会等重要活动,他一般也懒得去合上。
有一天晚上,因为天气凉爽,陈妹坐在床上,看书看得很晚。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点的蜡烛在烧完之后,蔓延开来,烧到了床上的茅草,越烧越大,当惊醒过来时,整个房子都点着了。本来陈妹已经从屋里跑出来,但想着自己的书包没拿,又冲了进去。
张军、李毅被连续的狗叫声惊醒,发现南山村方向火烟冲天,带着干部职工提着水桶一路赶过来帮助扑救的时候,几座房子已经烧得精光,眼前只剩下几堵黑乎乎的残墙断壁。陈妹一家,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大碍,但陈妹烧伤比较严重,李毅看到她时,表情非常痛苦。
见没有什么可以帮着做的了,张军叫农场的干部职工们赶紧回去。此时,陈龙和陈虎找来一辆牛车,大家七手八脚把陈妹抬上了牛车,准备把她送到镇里的医院抢救。这样颠簸到镇里,要多长时间,陈妹怎么受得了?见此情景,还没等张军吭声,李毅拔腿就往农场跑,跑得飞快,后面跟着的是他的特特。
由陈妹的父母左右陪同,张军和李毅一路开车把他们送到了镇里的医院。一路上,陈虎默不作声,他老婆却哭个不停,痛不堪言但头脑清醒的陈妹,还一路安慰她母亲,叫她不要哭,她没事。女儿开口之后,见老婆还没停下来,还在哭,陈虎吼道:“哭有屁用,7768,别哭了,吵死人的。”
石头镇医院的医生对陈妹做了检查和简单处理之后,说,情况比较严重,他们医院没有条件治疗烧伤,最好马上送到市里。最好送到农垦中心医院,那里的烧伤科是全市最好的。
李毅看着张军,等他表态。张军看看陈妹的父母,问他们的意见怎么样。陈妹的母亲就知道哭,什么也没说。张军又看着陈虎,他犹豫了一阵,轻轻说:“我没钱啊。”
“我问你送还是不送?”张军用眼睛盯着陈虎,像一把尖刀,扎得陈虎不敢抬头。陈虎的老婆见他久久不表态,抓住他又撕又打,叫他快答应。“送送,送送送,当然送,马上送。”陈虎一边说,一边甩开他老婆,和着大家一起把陈妹抬上张军他们的吉普车。
(7)抢救
不知是由于心里太着急还是戴着眼镜开夜车不方便,张军感觉到李毅的车开得不是太稳。张军直接打电话给农垦中心医院的张院长,把情况简单作了介绍,让他安排人做好抢救的准备。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把李毅换过来,自己把车开得飞快,直奔农垦中心医院。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和陈妹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像针一样通过李毅的耳朵,扎进他的心。
医院用抢救车把陈妹推进手术室之后,张军对李毅说:“放心吧,这院长是我大哥,这里的烧伤科是南方市最好的,一定会没事的。多可怜的孩子啊!”
也许是张军看到陈妹和自己的女儿一般大小,触景生情,两相比较,恻隐之情油然而生。张军决定顺便回家看看自己的女儿,他也很长时间没见到女儿了。还别说,自从去了一趟西北,他发现张阳懂事多了,不再和她妈争吵,刘燕也感觉到了。刘燕说,女儿大了,由她去吧。事实胜于雄辩,分数就是硬道理,张阳用自己的成绩证明了自己,也证明了张军因放手的爱而得到的回报。
一切安排妥当,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李毅突然发现,他的特特也跟过来了。见张军和李毅出来,马上站起来,收起舌头,向他们摇尾巴。近两百公里,约三个小时,这个勇敢的家伙,竟然跟着飞快的汽车,一路跑过来了。李毅非常激动,把特特抱上车,仔细的安抚。这就是忠诚,一种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背叛的忠诚。张军见此情景,也非常感动,说,吃早餐去,好好奖赏它,这个特特,真有点特。
张军突然回家,而且这么大清早,出乎刘燕的意料。张阳听到父亲的声音,穿着睡衣从房间跑出来,抱着他撒起娇来。张军抱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女儿,想起同她一样大的一个女孩,此时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呻吟,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把情况简单向刘燕、张阳说了一下。刘燕听后,自言自语道,多可怜的孩子啊!张阳心情沉重地说,这个受伤的陈妹是她们班的同学,是班里学习最勤奋的人。张阳问张军和刘燕,她能不能去看看她,能不能给她捐点钱。
张军和刘燕异口同声地说,当然可以,应该的,你要多少钱我们给你。
李毅因为要陪他的特特,没有跟张军到他家里去。他坐在车上想,陈妹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灾难,接下来怎么办。他想打个电话回家,让父母寄点钱来,他知道,他要多少钱,父母都会给,而且不会问原因。但他又想,还没到那种走投无路的程度,还是等等再说吧。
陈镇长接到南山村发生火灾的情况报告后,马上带人赶到村里了解情况,布置灾后重建。他对陈龙说,这个电的事情还是做做大家的工作,点蜡烛不安全嘛,你看,这不出事了吗,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就是不听。他接着说,最近接到县里的通知,要推行农村合作医疗,就是每个人每年交二十块钱,如果碰到什么病痛灾难,就可以报销很多钱,减轻大家的负担,像这次,伤了人,如果办了合作医疗,就好办了,这个事是个大事,镇里还要专门开会布置。
陈镇长继续说,还有就是,从镇里到村里这段路也该修了,上面修路的钱拨下来了,主要是配套没到位,我知道你们村很困难,这我来想办法,如果你们没钱,到时候就出点力吧。
(8)修路
张军还在回农场的车上,就接到了陈镇长的电话。他说他代表镇政府对张军和农场表示感谢,感谢在这次火灾中给予南山村的大力帮助,感谢他们把受伤的村民及时送到医院抢救,等等,总之是一大通的感谢。
张军说:“应该的,睦邻友好,场群关系,小意思。你们镇里、村里对农场的帮助也很大,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
陈镇长说:“对对对,一家人,都是共产党领导的中国人。另外还有一件事同你商量。上面准备修镇里到南山的这段路,资金都拨下来了,就是配套还没有。你也知道,这段路是南山村和农场共有的路,村里镇里的情况你也了解,拿不出钱来。”
张军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得对,这是我们大家的路,我们非常愿意做这件事。这样吧,你给个数我,我向局里汇报,争取早日开工。”
陈镇长说:“那就谢谢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高局长接到张军关于修路的情况报告后,告诉他,上次举行三项仪式的时候,他就和陈市长说过修这条路的事情,现在既然批下来了,是好事情。这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过几年橡胶开割,运输量大,路一定要好。你告诉他们,这配套的钱我们出,差多少给多少,局里有这方面的专项资金,具体情况你找财务处,我会交代他们。
得到高局长的答复后,张军马上复电话给陈镇长,说请示局里了,配套的资金没有问题,但必须明年春节前完工,而且农垦的资金一定要等公路验收后才能拨付,这是中央财政制度的规定。
陈镇长说:“农垦办事的效率就是高,这么大事情一个电话就搞定了。既然钱到位了,其他就不是问题了,放心吧,还有半年时间,我们马上安排开工,春节前完工应该没问题。”
张军心里想,作为地方官员,陈镇长哪里知道,农垦实行的是垂直管理,中间环节少,有一套完善的制度,凡合乎制度的,不要翻来覆去研究浪费时间,照做就行,没有那么多人为的因素。当然好制度还是比不上有好人,农垦有好人成长的环境。
陈妹的情况稳定之后,陈虎回家了,一是省点钱,二是要筹钱。他坐在公共汽车上一路想,不知这次陈妹住院要花多少钱,去哪里找这些钱。在镇上下车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镇政府的民政办。民政办的人都认识陈虎,知道他每次来,除了要钱还是要钱,所以有时远远看到他来,干脆关门走人,要不然不多少给点钱他,他是不会离开的。
但这次,民政办的人不仅没有躲避,见他来了,反而笑脸相迎,热情接待,因为陈镇长专门有交代。陈虎心里想,7768,看着老子遭灾了,还笑,幸灾乐祸,当干部的都不是好东西,包括他大佬陈龙在内。
民政办的人告诉陈虎,关于他家的情况已经和陈龙商量好了,房子已经安排人修理,柴米油盐和衣服被子之类,已经报县民政局,估计很快就会批下来,至于他女儿的住院问题,镇里正在想办法,也会解决的。临走的时候,民政办的人员还给了他一千块现金,让他先拿去给女儿交住院费。
陈虎手里拿着钱,抓得紧紧的,生怕飞了似地。当他走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过火的屋顶基本上盖好了,正在拉绳子加固,他大哥陈龙正组织大伙搬一些旧家当过来。陈龙见陈虎一个人回来,就问他陈妹的情况怎么样。
陈虎怪里怪气地说:“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