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所到之处尽是黑暗,四周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这到了地狱么?”齐诺心中胡乱的想到,但片刻后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我是炎黄的子孙,去报到的地方应该是阴曹地府才对。”
正胡思乱想着,远处出现了一道红光。受这道光线的刺激,齐诺睁开了眼睛。
“这就是阴间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红。
“原来地府是这样模样。”
自由落体的运动产生的失重感打断了齐诺脑海中的感叹,也使他恢复了所有的感官,他看见自己被一个男人丢了出来。这个男人穿着灰色的斗篷,风帽的阴影严实的遮住了整个脸庞。还不等自己看清那个人的面孔,他身后的景象却是让人吓掉了下巴。
一座火山正在喷发,暗红色的岩浆在黑烟中喷涌而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向四周层层压去。无数烧得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刺破黑烟后短暂的消失,片刻又刺破另一处黑烟疾驰落下。在火山灰弥漫的天空中轰的炸开,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
无数火人自岩浆中站起,留下无数燃烧的脚印怒吼着狂奔而来。丢出自己的那个男人此刻正和这种火人战斗,他左手反握一把暗淡的匕首,右手拿着纤细的长剑。潇洒抬手间便有燃烧的头颅滚落,随即又冲向了另一个火人。
他的周围还有很多人,有的人穿着跟他一样的斗篷,有的人穿着军队的制服,还有的人****着上身。虽然所属势力不同,但战斗的英姿却是同样的勇猛。
奈何敌人数量实在太多,此刻不管任何人都被缠住脱不开身。有的人在解决了一个火人之后冲到旁边,救下了就要被吞噬的同伴,然后两个人背靠着背对抗着无休止的火人。然而更多的人却因火人的无穷无尽而顾及无暇,最后被拥入死亡的拥抱,在嗞嗞声中化作呛鼻的糊臭和一团燃烧的火。
身在空中的自己旋转着落下。远处的喊杀声被灌入耳中的凛冽风声冲淡,眼前能看见的画面从地狱一般的场景转到了血红色的天空,然后又转到了自己下坠的方向。他看见自己正在朝一艘战舰坠落,战舰造型很像是电影中17世纪大航海时代时的战舰。一样的通体木质,一样的多桅杆结构。甚至连三层炮甲板中伸出的火炮都一样的狰狞可怖。
还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在强烈的失重和眩晕中,齐诺被稳稳的接住了。抬头看向接住自己的人时,却被这人头上的破旧的帽子和密布了整个下巴的红胡子吸引了所有目光。
还不待齐诺思考,红胡子使劲捏了下齐诺粉嫩的小脸,确认婴儿无恙后便抬起了头。持着弯刀的左手用力一挥,喊出即使精通数种语言的齐诺也听不懂的一个双音节词汇。然后震耳的炮声响起,船身剧烈的摇晃,数十颗炮弹呼啸着朝岸上轰去。
直到呛鼻的硝烟被风吹散,露出这个令人心悸的红色世界。齐诺才看清楚了炮击的目标。
那是一座即将被岩浆淹没的恢宏宫殿群,泛着耀眼的金色。先前的炮弹此刻还在空中飞行,而下一轮的齐射却已准备就绪。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第二轮炮弹呼啸着刺破黑烟,跟着先前的炮弹飞去。
并非只有一条战舰,左右响起同样震耳的巨响。只见无数炮弹冲天而起,循着先行者的脚步呼啸而去。战舰太多太密集,火药燃烧的硝烟如同大雾一般,笼罩了整个海面。
“轰隆隆!”第一轮炮弹没有命中目标,落在了宫殿前的岩浆之中。炮弹的爆炸掀起数十道岩浆柱。虽然距离很远,但是看声势却依然可以想象得出,那种压迫力并不比那道恶梦一般的疯狗巨浪逊色。
“嘣!”还不待岩浆柱落下,第二轮的齐射准确的命中了目标。然而泛着金色的宫殿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庇护着,炮弹纷纷在宫殿上方爆炸,无法对宫殿造成任何伤害。宫殿和炮弹间被一道无形的墙阻碍着,似乎那里就是尽头。
此刻金色的宫殿正在朝岩浆中沉没,对的,就是沉没。宫殿没有燃烧,没有被炽热的岩浆烤燃或者点燃。就像这宫殿本来就生在岩浆中,此刻只是回归火海的怀抱一般。缓缓的,像一艘巨大的潜水艇一样沉入这片岩浆的海。
岸上的喊杀声已经没有先前激烈了。齐诺转头过去,他看见人们丢掉了刀剑,丢掉了铠甲,丢掉了一切妨碍他们逃跑的东西。只有那个穿着灰色斗篷的男人缀在逃跑队伍的最后面且战且退。匕首和长剑每一次挥砍,便有一个火人应声倒地。漫天的火,却连这个潇洒身影的衣袂都触摸不到。
终于,所有的人都逃到了岸边,也不管水温高低,毫不犹豫的跳进了蒸腾的海水。那个男人此时也不再恋战,潇洒的身影纵身跃入海中。
红胡子一声长啸,战舰扬起巨帆。凛冽的风鼓满船帆,推动整个舰队缓缓的移动起来。水手们用绳索和钩锚,拉起一个又一个跳水的同伴。
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船,此刻正站在红胡子男人的面前。伸手接过齐诺后,两个人激烈的争吵着。然而齐诺却是一句也听不懂。眼中所见和耳中所闻使他完全呆住了,停止了一切思考。像抛锚的汽车,也像断了电的电脑。呆若木鸡一般,无力的看着这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
这时舰队的速度已然提了起来,吃足风力的巨帆呼呼作响,带动战舰破浪而行。
海水似乎要沸腾了一般,冒着腾腾的热气。岸边拥挤着无数火人,沿着海岸线怒吼着追着舰队。火人群如麦浪如波涛一般起伏,不时便有火人被挤出人浪,然后落入水中,在嗞嗞声中化作一团水蒸气。那座金色的宫殿除了尖尖的顶部以外,其余已经全部沉入岩浆之中。火山的喷发愈来愈是骇人,时不时便有通红的巨石被炽热的岩浆携裹着冲天而起。然后在半空中炸开成千万碎石,似美丽的烟花,也似下了一场燃烧的雨。
舰队走了一会,他终于能够看清火山所在的陆地。原来这里是座孤岛,在孤岛远方的海中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漩涡四周有暴风雨,数不清是数道还是数十道飓风肆无忌惮的毁灭着一切。那处的海面上,无数的疯狗巨浪汹涌肆虐,电闪雷鸣充斥着整个天空。
此时天上下起了冰雹,鸡蛋一般大小的冰快无情的砸下,劈头盖脸毫不讲理。被抱进船舱的最后一刻,他还看见了天边规模浩大的陨石雨。
如同灾难,如同地狱。齐诺的心思还来不及思考这不可思议的一切,便被这末日般的世界彻底击溃。不管身体中的冒险精神再怎么丰富,也不管粗线条的神经再怎么强韧,终究他也只是普通的人。
确定脱离险境后精神的松弛,再加上身为婴儿的生理需要,他就这样沉沉睡去。
——————————————————————————————————————————————不管是从历史还是天文的尺度思考,十二年,这个不管在人类还是动物看来都相当漫长的时间,其实只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沧海一粟罢了。虽然足够人类从婴儿长成少年,也足够大多数动物从出生活到死亡。可是十二年的时间,不能让帝国打赢一场战争,也不能让沧海变成桑田。在这里我们说得再小一点,十二年的时间,还不够少年将这个孤岛探索完全,还不够少年彻底弄懂“我是谁,我从哪来,我到哪去。”的问题。
“呀呼!”冲浪的少年无比惬意。尽管有着太多太多的疑问,但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最初的不解、排斥、疑惑、茫然,直到现在的接受现实。这段心境历程已经花去了自己太多的时间。于是少年决定了,既然上天让自己从大漩涡中得到另一种意义的生还,那么不管说什么也得对得起自己的人生,非得好好的生活下去不可。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齐诺。在那边莫名其妙穿越后又在这边莫名其妙重生的齐诺。
十二个年头,少年的轮廓已然分明,不算帅气却格外的阳光俊朗。健康的皮肤下,匀称的身体强壮而有力。
“汪!”将齐诺的注意力从海浪上拉回来的,是一条晃着舌头的黑色大憨狗,还有大黑狗身边穿着灰色斗篷,将自己全身都藏在阴影中的男人。
“西罗老师。”回到了岸边,放下冲浪板后他朝着这个男人恭敬的问候道。心里回忆起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所见到的那个左手匕首右手细剑的潇洒身影。
“西罗老师,为什么您总喜欢把自己藏在阴影中呢?”看见了风帽下的阴影中老师微扬的嘴角,估计西罗老师今天的心情十分的不错。于是他便有点放肆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刺客不能引人瞩目,只能行走在黑暗之中。”没有计较小孩子的略显无礼,连嘴角上扬的角度都没有发生一点变化,淡淡的做出了回答之后西罗接着说道:“你巴洛萨老师的船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靠岸,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好的老师,我去找巴洛萨老师去了。”
言毕跑开的齐诺忽然想起一件事。
“杰克。”
“汪!”黑色大憨狗甩着舌头,摇头晃脑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