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照进窗子。
“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一二三四……”窗外传来了熟悉的旋律，崔羽昊初中就做这套操，整整做了三年。他在硬邦邦的沙发床上翻了翻身，用被子蒙住头，但熟悉的旋律还是欢快地钻到了他的耳中。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广播体操？
他租住的是一个老居民楼，不远处是个社区小学的操场，出现广播体操的声音其实是很正常的，但是……广播体操都是课间操，周一到周五10点才会播。
崔羽昊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天光已经大亮。他急匆匆掏出手机，发现黑屏了，原来他昨天回来得很匆忙，忘了给手机充电。他急急忙忙穿衣洗脸，带上充电器往公司跑去。
不出所料，杨总已经在他的座位上一脸阴沉地等他了。杨总是他顶头上司，一个中年妇女，正经历更年期，本来就很暴躁的脾气更是雪上加霜。崔羽昊平时跟她打招呼都是怯生生的，这次见她一脸怒容，知道事情要糟。
“自己看看，几点了？给你打电话，手机关机？”杨总阴沉着脸。
崔羽昊知道她越是不发火就是越生气，只能低声说：“手机没电了。”他也不敢解释太多，因为解释就是狡辩，只会火上浇油。他现在只能低头认错，盼望着风暴赶快结束。
“你来上班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既然是做行政，手机一定要24小时开机，我说过没有？”
崔羽昊点点头。
“以后记得了？”
崔羽昊低声说：“记得了，下次一定不再犯。”
杨总点点头，说：“小崔，你们现在的大学生，都是九零后，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学历高了，毛病也多，现在你是在工作，不比在学校的时候。在学校的时候，是老师哄着你，因为你是拿钱去上学的，现在工作了，是我出钱请你工作，所以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把工作给我做好，你的什么权益，什么感情，我一概都不会考虑。当然，这也是为你好。”
崔羽昊听她说得很诚恳，反而不习惯了，觉得又是自责，又是羞愧，忙不迭地说：“是，杨总，我做的不好，给您添麻烦了。”
“不是给我添麻烦，是给你自己。”杨总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工作做不好，对我影响不大，大不了，换个人，对我也没什么损失。但是对你自己来说，影响很大。所以你不是在为我工作，是为你自己，明白了？”
“明白了，杨总。我一定好好工作。”崔羽昊听她语气缓和，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不由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更重要的是，这场风波估计是平安度过了。
“那就这样吧，你忙你的。对了，周六让你做的表呢？”
崔羽昊听到前半句本来如蒙大赦，听到后半句脑袋嗡的一声大了三圈，差点就脱口而出：“什么表？”他愣了两秒钟，突然想起来，周六晚上下班的时候杨总让他周日做个表，他本来想从喻晓曦那里回来后再来公司加班，结果发生这么多事，早都忘了，只能嗫嗫嚅嚅地说：“那个，表还有点问题，我可能稍微晚点……”
杨总眉头一皱：“你还没做？”
崔羽昊忙不迭地说：“那个，不是，我……”
“做了？那拿来我看！没做完我也看！”杨总生气了，大声说道。
“那个……”崔羽昊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他连新建EXCEL都没建好。
杨总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知道他是没做，不由得暴怒，大声吼道：“现在给我做！下午交来！扣工资！”
崔羽昊低着头，被一阵臭骂。诸如“要你这种废物员工有什么用”、“找个保洁阿姨来也比你记事”等等，不一而足。整个房间足有二十多人，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只有杨总一个人的声音响彻楼层，足足吼了三十分钟。
中午12点。崔羽昊补着未完的工作，心还在砰砰跳。他连站起来接杯水都不敢，只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停打字。旁边的同事满脸哀痛地拍拍他肩膀：“去吃饭吧？”他挤出了一个笑容，勉强地说：“我还不饿，你们先吃吧。”等同事走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怎一个惨字了得。”
紧赶慢赶，晚上8点总算把表做好了。崔羽昊把表拿给杨总，不用多说，又是一顿臭骂。骂完了，杨总回家了，崔羽昊补了一天的表，今天的工作都还没做，于是又回到座位，忙碌了起来。
等工作全做完的时候，已经10点了。他伸了个懒腰，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来，只感觉浑身酸痛。虽然饿的难受，但一想到工作总算是做完了，还是长出一口气，何况只是加班到10点，也不算太晚。
写字楼已经完全空了，电梯也停了，崔羽昊走楼梯下楼，刚一出门，夜风吹来，他的肚子又咕咕叫了。“得赶快找点吃的。”
街边有一家麻辣烫，汤滚沸，老板正把一串串的香肠、肉和蔬菜放在汤里，香味飘出好远。崔羽昊闻着香味口水直流，挑了几串肉几串菜，在路边站着吃了起来，只觉得人间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此，瞬间把昨晚的离奇经历和今天挨骂的事情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正大快朵颐间，他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四处环视，倒没有什么异样，晚上10点这条街依旧有很多人，都是出来吃宵夜的，吵吵嚷嚷，还很热闹。他没有在意，继续吃着，过了一会儿，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再次四处张望，结果吓得差点没把麻辣烫掉在地上：简襄，昨晚那个凌空耍石凳的男人，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前，挑着地摊上卖的小玩意。
崔羽昊放下麻辣烫，用力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真的就是简襄，那种装逼犯的气场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他来不及思考简襄这么牛逼哄哄的反面人物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看地摊货，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所幸简襄没注意到他，崔羽昊赶忙把没吃完的麻辣烫放下，付了账，一溜烟地往住处跑。
一路狂奔。崔羽昊顾不上在意路人一样的眼光，只是不停地跑，直到掏出钥匙开锁的时候，他的手还在不停地发抖。他一天没吃饭，刚吃了两口麻辣烫就一路跑回来了，现在胃里简直就是翻江倒海，心也噗通噗通地跳，好像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口干舌燥，眼冒金星，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但他根本不敢出门，只能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手机的电量已经在公司充满了。他掏出手机，忍不住想打楚明轩的电话。但转念一想，简襄说不定只是住在这附近，心血来潮逛逛小摊而已，以后只要早出晚归，避开他可能出没的区域就行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安定了不少。
他又想给喻晓曦发条短信告诉她这两天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但想了想，这实在太离奇，不管是真是假，都只会让她担心，最终还是作罢。
崔羽昊心惊胆战地，也睡不着，也不敢关灯，只能躺在床上翻手机看小说。迷迷糊糊地看了两个多小时，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发生某只简襄破门而入或者破窗而入的情况，一切如常。崔羽昊心想：“只是个巧合，巧合。”想到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他关了灯，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崔羽昊只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湿润了干涸的喉咙和嘴唇。这时候他发现桌上有一张纸条，黄色的便签纸，上面是端正的楷书：“晚上9点，东广场见。简襄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