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
刚刚入春，B城仍有些微寒，这座常住人口已破两千万的大都市像是刚从漫长的严冬苏醒过来，开始慢慢地恢复生机。
已是下午，温暖的阳光照耀之下，初春中仅存的一丝凉意也慢慢地消弭无踪了。微风轻轻拂面，说不出地舒适和惬意。
穿着黑色皮衣，画着烟熏妆的少女坐在咖啡馆外的竹椅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翻开一本奇怪的书。这本书足有三指厚，像是一本大辞典，厚厚的封面漆黑如墨，上面还刻着一个硕大的恶魔头像浮雕，看起来颇有些暗黑风。内里的书页也色泽泛黄，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的羊皮卷。
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这名朋克风的少女和她手中的书，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两眼，然后纷纷赞叹道：“这年头，coser真是越来越像了。”
少女漫无目的地翻动着书页，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
“这么大一座B城，备选的契约者竟然才二十几个？而且，大部分是C级和D级资质，还是短期契约！这日子没法过了。”
“1号契约，男，二十岁，可支付代价，寿命，希望获得：明星一般的帅气外表。天哪，就你这副尊容，折成寿命得折四五十年了吧？”
“2号契约，女，四十五岁，可支付代价，爱与友谊，希望获得：永葆青春。大婶啊，不是我说你，就你那点可怜的爱心和闺蜜之间的虚假友谊，想换这么逆天的东西，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3号契约，男，七十二岁，可支付代价，财富，名望，地位，希望获得：性能力……呸呸呸呸呸！恶心！”
“天哪！我立志做一个名垂青史的收契人，可契约书同学，你给我的这些契约者是什么啊？我可不是要来做这种恶心的工作的！”
“为什么全都是这种契约？就没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候选者吗？难道有资质的契约者都死光了吗？也怪不得契约者协会这几年青黄不接，真是一个靠谱的契约者都没有啊。”
少女抱怨着，突然，她眼前一亮。
“咦？崔羽昊，A级！条件与代价：自选！！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A级契约？签一份就可以让我八年不用工作可以一直吃喝玩乐的契约？爷爷，我终于找到A级契约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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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羽昊正坐在一家意餐馆里，呆呆地发愣。
今天早上，崔羽昊8点20分起床，然后去筒子楼里的公用水房洗漱，乘坐19路车，到达女朋友的住处。这一趟行程耗时两个小时。两人逛街，看电影，吃饭，即将恋恋不舍地惜别。
没办法，B城太大。
大学毕业后，崔羽昊和女友喻晓曦一起来到B城工作，但工作地点在不同的城区，坐公交车要两个小时。本来想合租，但一来喻晓曦有员工宿舍，二来如果合租，就只能住在市中心附近，根本无力承担房租。所以他们两个分住两地，约等于异地。崔羽昊在一家小公司做行政，周六正常上班，所以只有周日能和喻晓曦见一面。
他的生活状态堪忧。工作后，许多事情都变得复杂了，工作很忙很累，和喻晓曦的联系也逐渐变少，两人的感情渐渐不再像大学时那样热烈。
“该回去了，你晚上还要回公司补报表呢。”喻晓曦看了看时间，催促道。
“啊，对，我差点忘了。”崔羽昊有些不舍，但如果这份报表周一交不上，恐怕又要被上司一顿臭骂了。
结过账，喻晓曦送崔羽昊到了车站。她抱着崔羽昊，把脸埋在崔羽昊的胸口。阴沉沉的夜幕笼罩着天空，崔羽昊吻着她的头发，看着公交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想着公交车能晚来一会儿。
每次和喻晓曦见面都像是充电。在这一天，崔羽昊会焕然一新，以后见不到她的日子里，电量就慢慢流失，直到电力衰竭。和喻晓曦在的那一刻起，崔羽昊就从未想过离开她，也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公交车还是来了，脱离了喻晓曦的怀抱，崔羽昊的感觉就像是手机被拔掉了充电器。他登上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和喻晓曦挥手作别。直到窗外的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才怅然若失地回过神来。
天色越来越昏暗，但外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一盏一盏，斑驳陆离。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就像是随波逐流的小船，在钢筋混凝土砌成的海洋里被推来推去。不知怎的，崔羽昊耳边总是萦绕着午饭时意式餐厅里面放的那首五月天的《第二人生》：
你听到闹钟声/你推开了抱枕
你醒在无尽的/疲倦的人生
英雄没有出现/奇迹没有发生
你只有/苦涩的/即溶咖啡粉
你天天看新闻/在等什么发生
让人生再从头/再起死回生
地心没有沸腾/陨石没有倾盆
只有你/和日子/长满了灰尘
“崔羽昊，对吗？”
脑海中的音乐声戛然而止。崔羽昊这才发现身边坐了一个烟熏妆少女。她看起来十七岁左右的年纪，身形瘦弱，黑色的长发扎成一个长长的马尾，身上穿着黑色皮衣和牛仔裤，脚踩尖尖的高跟鞋，腿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女式挎包，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意味莫名的笑容。
“我们认识吗？”崔羽昊用余光扫视车厢，车里的人并不多，后面有许多空位，但这个女孩偏偏坐在了自己旁边。
“我叫韩烟儿。”女孩自我介绍道。
“哦，你好。”崔羽昊有点搞不清楚她的来意。
韩烟儿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打量他。被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盯着是一件非常有压力的事情，崔羽昊被看得有些发毛，问道：“那个，你有什么事情吗？”他的自知之明告诉他，这应该不是一次搭讪，可能是卖保险或者推销的，但这个自称韩烟儿的女孩身上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质，不像是骗子，反倒像是背后长着翅膀、手拿皮鞭的小恶魔。
韩烟儿想了想，说：“恩，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当然，会给你回报的。”
崔羽昊想，大概是借钱或者借用手机之类的，看她的样子不像卖保险的。于是他点点头，说：“行。”
韩烟儿说：“那好。和我签订契约吧，你的愿望，我替你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