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血红一片。
傅冲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世界只剩他一个人。到处是断肢,是腥血,母亲躺在血泊里,手中攥着哥哥的玩具。一家人,没有一个人能和他一起呼吸。
世界死一般的沉寂。
傅冲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他仿佛能看见哥哥边跑边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看见父亲满眼的眷恋,看见母亲被蒙面人轻松击毙的场面。
他就一直站着,直到太阳落山,直到他实在扛不住饥饿。他没有力气把母亲葬掉,没有力气把一家老小安置。只能木然的拿着母亲临死攥着的玩具,晃荡着去找吃的。走到筋疲力尽,才停在一条小溪边。
他太渴了,捧起溪水就要去喝,却发现是一捧鲜血!
傅冲猛地坐起,大汗淋漓。
又是这个梦!
傅冲揉了揉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下。十年来他虽然学会了克制,但每次记忆在梦境里重现,他仍然会被吓到惊醒,或许,自己心里依然在恐惧。
不过现实比梦境好上太多,十年前的溪边,他遇到了魏云峰。
傅冲缓了缓神,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炕上,义父却不在房内。
他急忙起身,却惊觉右臂活动自如,毫无痛感!连忙解下包扎,只见本来皮开肉绽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
傅冲再次拿出伴生石,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黑色石头没有任何异样。
这伴生石竟然有如此强劲的疗伤功效?
傅冲走出屋外,去找魏云峰,发现义父正在锻炉旁边盯着木桶发呆。
“义父?”
魏云峰转过头来:“醒了?”,只隔了一夜,魏云峰却红光满面,眼中精气十足,精神竟比平日里还要好上几分,哪里有一点曾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痕迹。
“你是怎么解毒的?我昨日所中的剧毒,元气疗伤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今天竟然痊愈?”
傅冲兴奋的递上伴生石:“是这个!”
魏云峰并没有接手,只是点了点头。
“怪不得!据说灵兽的伴生石都会有些奇效,你这颗想必更是。连我都抵抗不住的剧毒竟然被解除的干干净净。”
“冲儿,这是你的机缘,好生照看。依我看,等你跟小星云兽能心意想通时,这伴生石应该还会有其它用处。”
傅冲看着手中的石头,眼前浮现出小星云兽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样子,也不禁露出笑容。魏云峰拍了拍傅冲肩膀:“跟我来”,说完便走了出去。
傅冲趋步跟随。
“冲儿你的修为,早已经到炼体巅峰了吧?”魏云峰边走边问。
“四年了。”
傅冲的声音有些低落。大荒修武,炼体开脉,才算真正的入门。甚至有人炼体中期就直接开脉筑基,凝聚真气。但不知为何,四年前自己到达炼体巅峰之后,义父一直不让自己开脉,却强制要求自己每天喝一斤白酒!
一开始是被逼着喝,喝完就睡,后来酒量越来越大,每天一斤已经没有什么感觉。而现在的傅冲,早已经是是无酒不欢了。
似乎听出了傅冲的低落,魏云峰轻叹一声:“冲儿,为父今天就告诉你不给你开脉的原因。”
“酒窖?”
傅冲早想知道义父不给自己开脉的原因,但看魏云峰又把自己带到了酒窖门口,不禁好奇。自己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曾经最嗜酒的时候,他都在这里睡过,只是不知与开脉有什么关系。
“别急。”
魏云峰打开酒窖石门,领着傅冲直奔酒池。
“炼体,筑基,混沌,化元,灵修,入神。每个阶段都有修武者迈不过去的槛,你可知道,哪个阶段的最难?”
“化元和入神!”傅冲回答的干脆,修武者的常识他早已经滚瓜烂熟。
“噢,为何?”
“化元难是要真气化元气,最为凶险,入神难…是因为几百年了都没有一个神武者…义父你说的…”
“哈哈哈,这两个确实难,但最难的,却是炼体!”
“啊?!这,有何难?”
傅冲将信将疑。自己八岁修武,十一岁就炼体巅峰,一点也没有觉着有什么难度,而且大荒是个人都能炼体,何难之有?
“因为一般人都只炼不洗”,说完魏云峰推开酒池的石门,向傅冲招了招手。
“洗?”
“不错,洗髓。”
魏云峰走到酒池旁边,轻轻按了几处机括,竟然弹出一个暗格。傅冲不禁好奇走了上去,酒池他来过多次,却从未注意过这里还有这样的机关。
魏云峰从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傅冲。
“你喝的酒里,都掺了这个。”
傅冲接过闻了闻,一股异香冲的傅冲赶忙盖住瓶盖。
“酒并没有这么冲啊?”傅冲诧异。
“傻了,这一滴就足够你喝上一个月。”
傅冲张了张嘴巴。
“你以为这灵液很好得嚒?义父搜遍了整个燕地,才有幸得到这三目赤狐幻化时留下的灵液。灵兽都已经迁往北冥,燕境越发难找了。”
傅冲心头一热,义父做这些都没跟自己说过。燕境酷寒,茫茫雪原,没有三四个月根本不可能搜索一遍。
“所以…这四年…我一直在洗髓?”
魏云峰点了点头。
“可是我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洗髓难道没有痛苦的?”
魏云峰哈哈一笑。
“没有痛苦?你第一次喝我只放了十分之一的量,你已经哭天喊地了,真以为是酒醉嚒?”
傅冲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那洗髓对于修武有什么用处?”
魏云峰看着傅冲,缓缓道:“我们的身体只是个容器,化天地之力为我所用,是为修武。炼体为气海铸外胚,洗髓就是凝内胆,不过据我所知,如果不能突破到灵修之境,洗髓毫无用处,因为灵修之下,气海还到不了需要保护的境地。”
傅冲沉默了,灵修之境,是当世武者的巅峰,大部分人是注定达不到的。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洗髓,确实不是一般修武者会去做的,这洗髓之难,是难在抉择。
“为父有信心为你冲击九品气海,所以就擅自主张,耽搁了你四年时间。”
“九品?!”傅冲虽然知道自己先天资质还算不错,不过九品气海,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
“但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的了。拿着!”
魏云峰一扬手,一块玉牌落入傅冲手中,仔细一看,玉牌做工极其精细,牌面玉雕是一只凤凰,羽翼大展,脖颈高扬,一副凌然与世之态,玉牌背面则是一个大大的“风”字。
“这是?”
“拿着这块玉牌,去云泽山脉,找千鸟峰凌霜儿”
“云泽山脉?我们要离开这地方?”
“我们迟早要离开,不然你怎么为家人报仇”
傅冲愣了一愣。
“不过去云泽山脉的是你,不是我们。”
傅冲闻言,心头一黯。
“义父不跟冲儿一起去?”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只能一个人去。而且,你也该自己历练历练了。”魏云峰顿顿了道:
“冲儿,我们该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