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耀天心,星空无垠。清冷月下,寒蝉悲鸣。
残蝉、枯叶、晓风、残花,九皇山上皆是一片萧索秋意。
山间一汪清泉,水中生就一轮明月,而在这清泉旁,有一面青色光镜高悬,光镜一侧刻着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另一侧则是玄奥云纹游走闪动,青光大放间一幕幕光景在镜中显现。
一个白发少年躺在被血迹染红的土石上,面色黯然,目光无神,他身旁趴着一只一动不动皮毛染血的雪狐。
白发少年伸手轻抚着的雪狐:“值得吗?为了我毁去了百年修行,你何必再回来!”
夜如墨,空中黑云翻滚咆哮,一道道黑色雷光乍响,响彻天间。
“水、火、风、雷,神罚秘术!”白发少年艰难的起身,身躯不停的颤抖,一脸桀骜道:“想如此便定我生死,休想!用神罚之力断我血脉,也好,我便如你所愿!”
只见他双手如电,一指丹田,一指灵台,一指曲池,一指血海..一道道星辰之力从他血脉中逆出。
星辰之力,化作周天二十四星宿、紫微、天狼、武曲、瑶光,星辰之力弥留不散,化为一个银色困笼,遮掩住了白发少年的身躯。
片刻后,他面色苍白的从银色困笼中走出,周身毫无血色,他怀中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小雪狐缓步向远处走去。
虚空中黑色雷光依旧在咆哮,狂暴的雷云依旧在酝酿。雷云中碧绿水光声声如潮,森森白火诡异莫测,奇风利刃锋芒毕现,水火风雷咆哮间声势浩大。
银色困笼渐渐消散,一道由血脉之力凝结的虚幻身影出现,这男子身躯伟岸,长发披肩,一袭灰色长衫,目光流转间,好像已经过了千年之久。
他静静的站着显得异常威严,转头看着那白发少年离去的方向,好似赞许般的点了点头。
“轰”天空中一道数丈粗的雷霆席卷着狂风划过长空,雷出如龙,向这虚幻的人影俯冲而下。
这男子微微一蹙眉,天空中那来势汹汹的雷霆竟然停了下来,好似静止了一般,宛若一根接天连地的黑色光柱停留在虚空。
“呼”这由血脉之力凝结的男子朝上空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声势浩大的雷霆消失了,那威势浩大的雷云也不知所踪。
他转头看向天际,一步迈出,消失了踪影。
青光散去,古朴的光镜轰然破碎,那身着七星道袍的老道惊讶的站着,久久的一动未动,神罚秘术以及那道身影这都是只存在于典籍中的事情,如今他竟然亲眼看到,如何能不惊。
一眼时光静止,吐气驱散雷云,这才是真正的神威,那虚化身影只是一道意念而已却又如此之威,他已经是这方天地最强者之一,但面对这道身影他竟然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与之相比自己简直比蝼蚁还要弱小。
“神威不可测,神威不可测啊!”老道无奈摇头,心中一个念头孕育而出。
“师傅你可知道那人是谁?难道他能比得上师傅?”老道身旁那眉点朱砂,脸腮桃红的道童嗤之以鼻的问道。
在他心中师傅是无所不能的,师傅功法高深莫测,这人能做到的师傅也能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应该出现却始终没有出现的人!”说罢,老道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道童看到师傅嘴角的笑意心中暗道不妙,无力的看了老道一眼:“师傅,您是不是有事要徒儿代劳?”
“秧儿你随为师多年,是时候该出去历练一番了,总在师傅的庇护下难有大成就!”
“师傅,徒儿心不在此,一心只愿侍候在您老左右,为师傅挡刀挡剑徒儿不在行,但端茶倒水却是不在话下。”道童一脸诚挚,眼泪婆娑的说道。
老道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白,最后化为铁青。他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其实为师早就发觉你身具佛缘,是为师误了你,以后安心做个小沙弥,吃斋在念佛,想必最为适合你。”
道童突然讪讪一笑,定定的看着师傅,一脸讨好的说道:“细细思索师傅所言,弟子发现师傅所说的极为有道理,让弟子突然生出了历练之心,徒儿定然不负师傅所望!”
老道畅快的笑声在山间回荡,道童面色微苦的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突然老道面色一怔,挥手一间,四周一切都变得紊乱,抬手卷起道童化为一道青光向夜空中飞去。
不多时数道剑光出现在山谷中,剑光消散,一道道身影显现。
这些人身着白色长袍,胸口缕空细雕着一柄黑色小剑,查看一番后,几人都是面色阴沉。
“时空紊乱,无法追溯,看样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个面色肤色白皙的中年人说道。
“观此处弥留的气息应该是那七星道观的牛鼻老道所为,傅东凌你派门下弟子注视着道观一举一动,若是有异常速报!”几人中一个须发灰白略显老态男子吩咐道。
“谨遵剑尊长老之令,弟子也正有此意!”傅东凌朝剑尊长老躬身一礼后化作剑光而去。
“你们也去吧!”剑尊长老挥手说道。
“是!”
“老小子,都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还不消停,我在此地坐上数日看你还会不会来!”剑尊长老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盘膝坐入定。
陆吾并不知道九皇山上所发生的一切,此时他正盘坐在一堆篝火旁,心不在焉的烤着一只肥硕的野兔。
“时光之瞳破碎产生的时空之力竟然回朔百年,命轮反转,让我回到了少年之躯,只是这神罚秘术!”
陆吾抬手轻轻抚了抚怀中雪狐那毛茸茸的脑袋:“小瑶,此时和百年前是多么的相似,那时我还是少年,你也还是只馋嘴狐狸。”陆吾说着不禁失笑,思绪飘飞,飞向那漫天雪花,雪漫千山的冬日。
他由为喜欢雪,因为在漫天飞雪中心神会归于空灵,他的心境也会得到升华。
一人一狐便是在那一日相遇,他们都喜欢雪,陆吾喜欢静静的站在雪中,而雪狐喜欢在雪中打着滚。
兴趣相投,他们成了朋友,小雪狐异常通灵,带着他去斩杀妖兽,而它则是躲在后面欢快的抢妖丹。
在修道这条路上注定是枯燥寂寞的,他们彼此相伴,换来的是数不清的欢笑。
历经风雨近百年,直到她要渡妖王劫才第一次分开,劫难来临,他们又再次相遇,命轮回归百年,依然同苦同甘。
这份情谊,远超一切,超脱于生死。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陆吾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四周寂静,没有人答话,陆吾轻轻一笑也不在意,拿起烤的油光滋滋,香气四溢的兔肉在鼻息下闻了闻,惋惜道:“若是再有一壶好酒,那便胜过无数珍惜佳肴!”说完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数十丈外的一处树影下,一个须发略显灰白的老者手拿碧绿酒壶,自斟自饮着,他目光落在陆吾身上饶有兴趣的看着。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现身,毕竟人家都说的如此透彻了,自己躲在这偷看毕竟不怎么光彩,自己乃是剑宗的长老,这事情传剑宗的声望必定是节节攀升,而自己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放咯!
不过思来想去,自己感觉饶有兴趣的看着陆吾,自斟自饮拿起身侧的碧绿酒壶笑着起身,他已经知道自己被这壶酒暴漏了,这三十年佳酿说是十里飘香有些过之,但飘香数十丈却是不在话下。
“小友独身在山中不怕豺狼虎豹出没,还能如此悠闲自在当真让人佩服!”
“泉瀑涓涓净,山花霭霭飞;白云回合处,应是至人栖。”陆吾吟罢,开口说道:“在下陆吾,山中遇到高人是在下的荣幸!”
“谬赞,谬赞!我可当不起至人,那****要真的超脱世俗,那定当时我身入黄土之时!”这老者提着酒壶满脸愉悦,对陆吾是好感倍增,走起昂首挺胸露出一副高人的模样。
陆吾轻轻笑了笑,他神识扫过,方圆数十丈之内一览无遗,他要是知道自己眼睛是瞎的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摆出这一幅高人的样子。
“前辈请!”陆吾请他坐下,并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他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意,他此时修为全无,又是重伤之身,不说话便不得罪人,祸从口出。
“前辈请用,来!”陆吾一直兔腿递了过去。
“小友请用,来!”剑尊长老手指上的空间戒指一闪,一坛扣着泥封的老酒和两个大碗便出现在两人中间。
陆吾点头,拍开泥封,倒满两碗,仰头一饮而尽。
“能醉人便是好酒!”陆吾再次倒满一晚酒:“有缘相见,来之不易,干!”仰头碗中见底。
剑宗长老也不甘示弱,刚刚这小子还说自己是至人,绝不可让他小瞧了,让他知道我人虽老迈但雄风不减当年。
酒绵柔,清香醇厚,陆吾却不知滋味,一碗又一碗,他只求一醉,此时他确实需要大醉一场,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只是简单的大醉一场。
让心中的痛在这瞬间被遗忘!
“陆小友好酒量,只是你这都不算什么,想当年..”剑宗长老脸色绯红的打了个酒嗝,把话又咽了下去。
“剑前辈,前尘往事都不要提了,尘归尘土归土,前尘不过是枷锁,忘了才能大自在,咱们喝!”陆吾露出一丝苦笑,没有人能骗得过自己,种种往事如何能忘,暂时不去提起,暂且不去想起,但是千百年后你却还是忘不掉,剪不断。
剑尊长老没有喝,他突然闭上了眼睛,陆吾恍惚间感觉身前的人化为了一柄剑,一柄藏锋剑鞘的一柄剑,给人一种神物自晦的感觉。
“善!善!大善!”剑尊长老抬步朝天空飞去:“剑宗长老剑洛北行,我先行一步,闭关结束之日定当奉上天下最好的酒报答陆吾兄弟,一句话让老朽醍醐赶顶,让我还能苟活百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