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晓银的母亲接了电话,以为是女儿打过来的,便柔声说:“银银啊,你在哪里,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武母气呼呼地说:“你听着,我是武力军的母亲,你那个宝贝女儿把我们武家的镇家之宝给弄丢了。或者,我直接说吧,也许是她昧下了。那枚古钱币是他祖太爷爷传下来的,现在市面上价值30万,你说怎么办吧?”
蒋晓银的母亲听了武母劈头盖脸的一顿话,虽然不知原委,但还是明白了大意。
她也有点生气,“亲家母,您可别这么说。我们家虽然不比你家富裕,可我们再穷也是本分人家。晓银更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不会干出昧良心的事。”
“你先别叫亲家。这古币找到还好,找不到的话,我家不想娶这么个儿媳妇,还没进门就闯大祸,给我们败家!”武母说完,“砰”地一声扣了电话。
武力军听到这里,闯了进去,“妈妈,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没料到母亲会如此重利忘义。
“怎么啦,明明是你那个晓银丢了钱,还不让妈说吗?力军,你真让我失望。”武母说着说着,竟然大哭起来,“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还没娶到家就偏袒她了。咱家让晓银弄出这么大个事,你不来安慰我,反倒处处护着她。我算看明白了,养儿是白养,早知道如此,我不如从小把你掐死喂老母猪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哭着哭着,突然一头扎在了地上,她的心脏病发作了。
武力军和父亲吓得慌了手脚,急忙拨打120,告诉了他家地址后,武力军让父亲守着母亲,他和蒋晓银摸黑下楼,到最近的路口去等着接救护车。
站在漆黑的街头,武力军仰天长叹:“天哪,那张该死的报纸,如果我没看见它,那该有多好哇!”
急救车来了,发出刺耳的尖叫,蒋晓银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在呼救......
蒋晓银的母亲最后说:“晓银那天提了2000元钱和小武住进了那家旅馆,说要和小武好好谈谈。现在女儿死了,小武不见了踪影,就是他毒死了我的女儿。”
蒋晓银被害之后,绿岛再次传出噩耗,画家苏畅被人杀死在家中。这个天真的浪子刚刚被洗清罪名就无辜地躺在血泊之中。
女法医舒白玫听到这个消息时正是早晨。她正在收拾办公室那个微型古董架。也许是为了对抗血腥的现实生活,舒白玫把自己的办公室布置得格外具有艺术气氛。别人的文件柜都是铁皮的,她自己花钱订做了一个带古董架的文件柜,让那些关于血腥和死亡的资料和花瓶、瓷器、精美的工艺品摆在一起,是她的一种反抗方式。这就让她每天在打扫卫生时,能有一份好心情,让每一天的开始,有一个美丽的理由。
今天早上,她手拿一个细腰花瓶,正用毛掸子轻轻拂去灰尘,小刘一步闯进来,大声说:“舒法医,不好啦!画家昨天晚上被人杀死在家中。”
他的声音未落,舒白玫手中的花瓶就失手滑落下去。她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而这一碰反而让花瓶跌得更加粉身碎骨。她就势蹲到了地上,茫然地用手去抚摸那些锋利的碎片。手被割得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知。小刘过来拉起了她,又找纱布为她包扎伤口,她机械地任凭他护理着自己,像一个木偶一样不说不动,毫无表情,内心却经历着一场惨痛的风暴。
她定定地望着小刘,颤声说:“不可能━━我昨天晚上还和他在一起吃饭,他送给我的漫画还墨香犹存。他、他怎么......”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苍白的脸上滴落下来,砸在受伤的手上。
“白玫,你就别去现场了。我带三中队的法医和小王去。”黎明剑看到舒白玫惨白的脸,体贴地说。“不,我要去。”舒白玫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呻吟一样地说:“我要再看看他......”她哽咽地咬住下唇,忍住了哭声。
这是个谜一般的现场。苏畅只穿着衬衣和短裤,浑身是血,躺在床上。从左腑窝深达心脏有一条致命的贯通性伤口。系锐器伤,凶器好像是三棱刮刀。死亡时间为凌晨1:40分左右。也就是舒白玫和顾道录离去后不到五个小时,这位率真的男子就被杀害了。
舒白玫一边验尸,一边有大滴的眼泪流下来,她只好不停地用一块面巾擦拭。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躺在血泊中的人不是苏畅而是她自己。这个纯情的男子太像她了,以至于她不能够爱他。当他离去时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死亡了,失去了苏畅,这个世界在她的眼中已经失去了颜色。他就像阳光、水和空气一样,它们存在时,她感受不到,而当失去时,她的心会因窒息而死亡。如果没有爱,太阳也会灭。而苏畅的爱一直是她的阳光━━她并不珍视的视而不见的阳光。在他活着的时候,她没有这么深切地感受着他对她的爱恋。而当这具鲜活的生命离她而去时,他那痴迷的爱情却固定下来,像这道伤口一样,令她感到致命的疼痛。
舒白玫破例为苏畅整容。她从来只作一些解剖手术,今天却开始进行缝合,她在摄像和拍完照片之后,细心地把苏畅的伤口擦拭干净缝合起来,就好像她在给活着的他实施一次手术。一边缝合,她一边在心中和他说话。“对不起,苏畅。我没有好好珍惜你的存在,你活着时,我就是你的一道伤口,现在,我把它缝好了,让你完整纯洁得像出生时一样,回到天国去。”
她找出画家平日最喜欢的黄格子衬衣、牛仔裤,为他换了装,让他像生前一样充满了名士派艺术家的潇洒。最后,她悄悄剪下了他额前那一缕乌黑的头发,放到一个小纸袋里,她将终生保存着这缕头发,她觉得这是苏畅在离开世界之前,来不及对她说出的丝丝细语......
最让黎明剑惊讶的是,除尸体和大量血迹之外,室内竟然毫无犯罪的痕迹,现场院门虚掩,可前后房门的暗锁全锁着,没有撬痕。狡猾的凶手是怎么杀人的?
外面的地面上连一个可疑的脚印都没有,难道案犯杀人后脚不沾地飞走的?那么,他又是怎么出入房间把躺在床上的画家杀害的呢?
苏畅住在报社机关宿舍,这里共有三排平房,他住的房子居中,左邻为主编,右邻为副编审,前后排均有单人宿舍和住户。
据报案人称,夜间,西邻在睡梦中被隐隐约约的呼救声惊醒,他出门四顾,见外边没人,呼救声也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望着悲痛欲绝却还勉强撑着做尸检的舒白玫,黎明剑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破案,抓住这个狡猾的杀人狂魔!
医院外科诊室里笼罩着紧张的气氛,上午要同时做两例大手术,人手有些紧张,护士们在消毒水味中忙碌起来。
欧阳鹏穿上手术服,匆匆走向手术室。陶婉从病房出来,与他相遇,脸上现出暧昧的笑容。欧阳鹏问她,“术前准备作好了没有?”
陶婉满不在乎地说:“今天上午手术不多,一号手术室一个开胸术;二号室一个换肾术。我都通知病号了。”
欧阳鹏不放心地嘱咐道:“这两个都是大手术不可掉以轻心,血浆准备够了吗?”自从和妻子下了爱情保证后,他一直躲着陶婉。
陶婉见左右没人,伸手拍拍欧阳鹏的面颊,“鹏鹏,放心吧。今晚,又轮到我们值夜班了。”欧阳鹏迅速向左右看看,躲闪开她的手,“不是刚刚值完班吗?”
陶婉对他挤眉弄眼,“李大夫病了,我们多值一回。”这是陶婉搞的鬼。她不甘心败给女法医,想利用夜班时间展示自己的魅力,把外科医生夺回来。她要让整个黑夜给她化一个妆。黑夜总给她幸运,有些女人是属于夜晚的。
欧阳鹏没说话,匆匆地走进手术室。
陶婉双手抱住胳膊,就势依在走廊的墙上,面带笑容地注视着欧阳鹏的背影足足有一分钟,才意犹未尽地进了病房,大声说:“4号床6号床上手术车。”
几个护士进来,把两个病人抬上手术车。
陶婉仿佛想起了什么,匆匆跑向办公室。她操起电话,拨了欧阳鹏的手机,她觉得方才外科医生的态度暧昧,她要他明确表态。“鹏鹏,我要你答应我,今晚和我值夜班。要不,我就不......”她的话还没说完,护士长推门进来,“陶婉,你怎么回事,这边忙得脚打后脑勺,你却跑来拉家常,怎么跟家庭妇女似的?”
陶婉扔下电话,伸伸舌头,跑到走廊里,推起一辆手术车就往手术室门口跑去。欲令之昏的她,就此酿成了一起可怕的医疗事故,把自己和欧阳鹏一起钉在了医疗史上的耻辱柱上。
女法医的悲恸感染了战友们,对于画家被害案的调查和侦破迅速展开。虽然大伙都铆足了劲,可是这起离奇的凶杀嫌疑人的排查十分棘手。
从现场看,财物没有被翻动的迹象,可以排除财杀的可能。凶手作案连屋都没进,好像一个幽灵一样飞来飞去的,不留痕迹,实在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力,让同志们非常恼火。小刘说:“这个魔鬼杀手,实在太狡猾了,把杀人弄得像自杀。连用的什么凶器都不可捉摸。”
大周很欣赏画家的为人,他痛惜的表情好像害了牙痛病。“连苏畅这么可爱的人都杀,这个家伙也太没人性了。”
侦察员们推断,仇杀的可能性最大。但在围绕仇杀调查线索时,又找不到仇杀的矛盾点。此案因果关系也不明显,从经济、个人交往等方面,均理不出像样的线索。
“此案性质,因某种仇恨报复杀人的可能性极大。但它的起因在哪里?近期内,画家与谁、因何事引起过矛盾?该案的酝酿和发展,遵循了怎样的因果关系链?”黎明剑在接下来的案件分析会上,向大家摆出了一道道难题。
经过分析归纳,大家一致认为:这个狡猾的杀手必须必备三个条件:第一,熟悉画家居住及周围环境;第二,工作或生活中与被害者有某种厉害冲突;第三,有前科,是一个心狠手辣冷静沉着的职业杀手。否则,不会一下子置画家于死地。
“黎支队,我觉得有一个家庭很可疑。”大周用铅笔敲打着桌子,“女模特吴倩倩被害后,她的父亲很冲动,曾扬言画家和她女儿的死有关,说就是因为给这个浪子做过裸体模特,才会有后来的写真集风波。是不是这个可怜的父亲,因为爱女心切,找不到凶手,一时冲动激愤杀人?”
大周的话让大家频频点头。小刘也说:“女模特还有个哥哥,也许是这父子俩联手干的。做画家的裸体模特在乡下人看来也是很羞耻的事情,说不定他们就认为是画家勾引自己的女儿才走上一条不归路的。”
黎明剑也觉得很有道理,便派小警花汪蓬蓬和大周赶赴乡下,在乡民中秘密调查女模特一家父亲和两个兄弟最近的行踪。
经过严密排查,这憨厚的一家人自从给女模特发丧后,再也没有出过村庄。听说画家死了,女模特的父亲十分后悔自己当时的妄加猜测。
“真对不住哇!”老汉经历了女儿的死亡之后对遇害的画家充满了同情。“我不该红口白牙乱说话,回头我要去他的坟上烧几炷香,给他赔不是道歉啦!”
排除了农家汉子作案的嫌疑,画家苏畅之被害的死因更加令人疑惑不解,让刑侦人员一时无处着手。
难道又会是变态杀手所为吗?
莫非倒霉的画家就是他的“下一个”?
手术室的无影灯下。欧阳鹏在手术台上执刀,陶婉在一边递器械。她一直贪婪地盯住欧阳鹏俊美的身影,心中刮着快乐的小风。这些日子,欧阳鹏对她冷若冰霜,这更激起了她狂蛮的占有欲,她在他冰冷的态度中发起了高烧,好像一个打摆子的病人,在冷与热的夹击中备受煎熬,苦不堪言。
欧阳鹏伸出手来,陶婉递给他一把刀,手却在欧阳鹏的手上留恋地停留了一下。欧阳鹏皱皱眉头,大眼睛在口罩上方递给她一个严厉的眼神。陶婉歪歪头,斜着眼睛向他回送秋波。
欧阳鹏给病人开了胸。他的眼睛急速转动,手中的刀举在空中,迅速把口罩扯下来。惊问:“怎么回事?病人的心脏是好的?”
几个护士围上来。欧阳鹏盯住陶婉,陶婉也扯下口罩,心虚地说:“你看我干什么?”
欧阳鹏扔下滴血的手术刀,叫道:“你立即核对一下病号的床位。”陶婉匆匆跑出去。
欧阳鹏脸上布满冷汗。一个护士拿过毛巾,为欧阳鹏擦汗。
片刻,陶婉面带泪花,咚咚咚地跑进来。哭着说:“我推错了病号。二号手术室的病人才是开胸术。”
欧阳鹏吼道:“快去通知2号手术室。”
陶婉又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此时,二号手术室内,护士正做检查,核对病号后,困惑地摇摇头。
“李大夫,咱们今天是给4号床做手术,怎么患者是6号床的?”
李大夫推推眼镜,“什么?6号床是欧阳大夫主治呀!”
陶婉匆匆跑进来,尖声叫道:“李大夫,快、快、快停止手术。”
欧阳鹏重新站在手术台前,熟练地缝合着病人的胸腔。
陶婉站在一边,眼中充满了惊恐,不时瞄瞄欧阳鹏,又看看其他护士,冒出一身冷汗来。
画家之死从因果关系上排查断了线,刑侦人员又从利害关系上排查。经过几天在画家所在的报社调查,得知一个中年编辑和苏畅平时不睦,在苏畅举办个人画展之际,他很不服气。曾在晚报上发表文章,攻击他基本功不好,画风不严谨,有哗众取宠之嫌。
黎支队和战友们决定加大对此人的侦查力度。小刘和大周他们就像耐心的渔人一样,在他周围布下了一张网。
经过几天的侦查,消息很快反馈回来了。有人反映,和画家平日关系不睦的那位编辑情绪很不稳定,多次到杀人现场看。
他就住在画家苏畅前排的房子。苏畅被害那天夜里12点多了,还有人发现他出门上公共厕所。而苏畅的门就是通往公共厕所的必经之路。看来他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
黎明剑决定对他进行传讯。
“我那天晚上出门,不是上厕所,而是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小刘追问。
“现在想来,应该是苏畅的呼救声。我当时却没有多想,以为是听错了,也许是谁家电视里的声音。”
“你当时看见什么了?”大周也步步紧逼。
“什么也没有看见呀,我就又回去了。”
侦察员们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毕竟他是这起神秘凶杀案中出现的一个人影,侦察员们锁定目标,对他进行深入的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