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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云浩然问道:“凤凰楼的老茶陈期一般是多少年?”曾向荣回答:“我们为客人提供的陈茶至少在十年以上。凤凰楼以客为本,以普洱老茶扬名,如果断了茶源,生意事小,只是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就会砸在我的手上,这罪名向荣承受不起啊!所以想请云总施以援手。”

云浩然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既然曾老板开了口,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他对曹明德吩咐道:“明德,你马上去安排,给凤凰楼提供一批二十年的陈茶,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吧。”

曾向荣以为自己没讲清楚,连忙加以解释:“向荣不敢奢求,只需十年的老茶就好。”

云浩然淡然一笑:“凤凰楼是百年老店,理当拔得南粤头筹。现在正值市场茶源紧缺,如果此时凤凰楼独树一帜,不仅保障顾客需求,而且陈茶品质再上层楼,马上就会引起轰动,曾老板再联系一些媒体进行广泛宣传,凤凰楼的市场地位就会提升一大步,生意肯定更加兴隆,到那时,凤凰楼的招牌就成了真正的金字招牌。”

一席话说得曾向荣心潮澎湃,云浩然所讲的正是他一直的奋斗目标,似乎成功近在咫尺。但他转念一想,不禁面露难色:“云总所言极是,但恕我直言,如果将老茶品级提高到二十年,客人当然会喜欢,但是茶价就会大幅上调,我担心客人们接受不了。”

云浩然的右手在茶台上轻轻一拍:“帮人帮到底,我看这样吧,云氏提供给凤凰楼的老茶,只在十年陈茶价格的基础上,提价一成。”

曾向荣本已做好心理准备,等着云浩然狮子大开口,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云浩然会作出这么出人意料的决定,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连声音都有些微颤:“这哪成啊,您能提供茶源已使向荣感激不尽,价格上怎么能得如此恩惠,先生的美意我心领了,但实不敢当啊。”

云浩然抬起手中的茶杯,将茶汤一饮而尽:“既然你我是有缘之人,就不要拘泥于俗套。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只有这普洱陈汤,越饮越爱,欲罢不能。云某希望借凤凰楼这块宝地,让更多的爱茶之人能同我一样享受到饮茶之乐。孟子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概也是情同我心吧。”

听了此话,曾向荣激动地站起身来,向云浩然躬身致意:“我要代凤凰楼所有的茶客感谢云总!向荣能与您结识,深感三生有幸,您如此慷慨仗义,我真不知道以何为报,才能略表心意。”

云浩然摆摆手让曾向荣坐下:“什么报与不报,谈论这些未免落俗了,来,今日咱们尽享品茶之乐!”

苏雅琴将此番情形看在眼里,心中暗想:“没想到云浩然竟是如此大方之人,这世上有钱的男人我也见得不少,但像他这样慷慨大气又有品位的绝对少之又少,这样的极品男人如果能有机会再接近些就好了,刚才他盯着我的脸看了那么久,也许……”一时间很多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纠缠着。

曹明德一直没开口说话,他跟随云浩然多年,对老板的意图心知肚明——此举一箭三雕:

一来借曾向荣之急给予帮助,使他欠下一份很重的人情,此人在羊城人际广泛,极有根基,将来如果有事要办,他一定会知恩图报,有求必应。二来这二十年的陈茶很快就会把凤凰楼茶客的口味提上去,口味上去了再想下来,客人可不会答应,要保住凤凰楼的口碑,就必须保证陈茶供应,而茶源都被云氏茶行控制了,如此一来,凤凰楼的命运就彻底掌握在云浩然的手中。三来将云氏茶行的陈茶在百年老店凤凰楼推出,如同是免费宣传,消息会迅速传播,低价更会造成市场轰动,无论是茶客、茶楼还是茶商,都会挤上门来抢购,只要形成供小于求的局面,价格的话语权就是云氏茶行说了算。

即便如此,云浩然谈笑间表现出来的自然与随意,仍然让曹明德十分敬仰,这份演技已经到了挥洒自如、完全不露痕迹的地步,曹明德自愧不如,在老板身边,要学得还有太多。

在品茶谈笑中时间过得很快,云浩然说道:“这样吧,明德准备好合同,明天与曾老板办妥手续,尽快安排货源吧。”曾向荣又是连声道谢,他看出云浩然有送客的意思,主动说道:“打扰云总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该告辞了。向荣改天与您提前预约,在凤凰楼设宴专门致谢,请云总一定赏光。”

云浩然点头微笑:“好,曾老板事务繁忙,我就不强留了,来日再聚吧。”他向曹明德递了个眼色,曹明德心领神会,忙道:“苏小姐茶艺精湛,不知是否有时间让我讨教一下茶道呢?”此话正中苏雅琴下怀,她扫了云浩然一眼,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于是对曹明德答道:“曹总客气了,雅琴恭敬不如从命。”

曾向荣告辞出来,曹明德一路送至门口,曾向荣刚走出拱门,就看见云杰和几个保安牵着五六条黑色的狼犬从屋后绕过来。那些狼犬体型雄壮,看到生人,齐刷刷地要往前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虽然它们被铁链牢牢拴住,但仍把曾向荣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它们扑到身上来,他匆匆上了车,加大油门很快离开了这里。

中午时分,云杰开着车将苏雅琴送回她的住处。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苏雅琴穿的已不是上午来时的旗袍,而是一身男装打扮:长袖衬衣加休闲外套,一条牛仔裤,衣裤都显得宽大不合身,这本来就不是她的衣服。苏雅琴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原本盘在脑后的发髻早已散落,长发全都披散在肩上,眉心间的美人痣显得那么醒目诱人,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似乎不是现实,而是一个噩梦。

送走曾向荣之后,云浩然就将她带进了休息室,她还在想着怎么做才能让云浩然对自己产生进一步兴趣的时候,他却直接吻上了她的额头,准确地说,是吻着她眉心间的那颗美人痣,他亲吻的时间那么久,那么温柔,使她彻底地陶醉了。然而,突然间,云浩然抬起头盯着她,那眼神渐渐变得冷酷凶狠,使她感到了莫名的恐惧。顿时,温文尔雅的云浩然变成了一头失控的野兽,粗暴地与她发生了关系,而苏雅琴痛得几乎昏厥过去。

一切结束之后,云浩然很快恢复了常态,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云家掌门人,他许下承诺,即日起,苏雅琴作为他的私人茶艺师进入云氏公司,一切待遇条件随她开口,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苏雅琴从车窗向外望去,但见阳光明媚春意盎然,她的心情却阴晴不定,以后会怎样无人知晓,机会要靠自己去把握,当年为父亲治病四处求人的窘境不堪回首,无论如何,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无钱无势的日子。未来,总有无数的可能性……

从接到仲岩的电话之后,龙腾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平静下来,仲岩阿爸的音容笑貌总是出现在他的眼前,虽然这些年没在一起生活,但有些记忆不需要刻意想起,也永远不会忘记。

姨妈卓玛说过,他的父亲与仲岩的阿爸就如同亲兄弟一样,虽然龙腾的成长过程中没有父亲陪伴,但仲岩的阿爸给予了他非常多的关爱,对他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如果两个人都闯祸了,挨打的只会是仲岩,如果有什么好东西,肯定是两人都有分儿,从他身上,龙腾感受到父爱般的温暖。小时候龙腾总是缠着他,追问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每一次,仲岩的阿爸总是用洪亮的嗓门和斩钉截铁的语气告诉他同一句话:“你阿爸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将来也会跟他一样。”

杨海遥敲门而入,看到龙腾已经起来,客房被收拾得整齐干净,脸上不由得绽放出清新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会睡个懒觉呢,没想到这么勤快啊。”龙腾也笑了笑,但杨海遥一眼就看出他的笑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你不开心?”

面对聪慧的海遥,龙腾不想隐瞒什么,他愿意与她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刚才接到仲岩的电话,他马上来上海。他还告诉我——”龙腾的声音里夹杂些鼻音,痛楚又涌上心头:“他阿爸刚刚去世了。”

杨海遥没有说话,她径直走到龙腾的身旁坐下,伸出双臂环抱着他魁梧的身躯,她能体会他的心痛——这两年龙腾虽然没回普苍山月亮寨,但他心里一直牵挂着家乡的亲人,她总是听他讲起卓玛姨妈、仲岩一家人、丹桑爷爷和丹娅,当然还有他那三岁后从未曾谋面的父母。

杨海遥的拥抱远胜于言语上的安慰,龙腾心中备感温暖,心情平缓了很多:“在我们哈尼族眼里,灵魂是永生不灭的,一个生命的逝去意味着另一个新生命的开始,悲伤总是会过去的。”

“你要赶快想一想,仲岩来了怎样好好招待他。”杨海遥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想让龙腾的情绪变得好一些。

“对,你要帮我出出主意。”他与仲岩情同手足,无论身处何方,这份情义永不会改变,只是不知道,他要来亲口告诉自己的到底是件什么事。

“还有,我想今年夏天回一趟普苍山,你陪我一起去吧,一起见见我的亲人。”听了龙腾这句话,杨海遥娇美的脸上浮出一抹浅红,心中明白龙腾想把她正式介绍给月亮寨的乡亲们,她突然念及一事:“对了,你总是说要给你姨妈买些东西,今天上午一定要先把这事办好。”

吃过早餐,杨海遥与龙腾就出了门。周六的商场人流如织,面对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龙腾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该买什么好。还是杨海遥拿的主意,她听说卓玛的颈椎、肩膀都有老毛病,就决定去看看保健器械。杨海遥精挑细选,最终选定一部颈肩按摩器,它采用的是最先进的专利技术而且操作非常简便,很适合中老年人使用。接着,她在商场各个楼层之间上下穿梭,很快为卓玛挑选了一些好看又实用的生活用品。龙腾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他的作用仅仅是拎着购物提袋,别的帮不上什么忙,他对杨海遥高超快捷的购物能力大为叹服。

“东西都买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龙腾看着手上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说道。

杨海遥摇了摇头:“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办呢!卓玛姨妈是普苍山的司茶,喝的都是普洱茶,我想送些家乡的西湖龙井茶让她品尝品尝,算作咱们的一点心意,你说好不好?”

龙腾心头一热,海遥总是这么聪明又细心,处处想得周到:“好啊,你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杨海遥呵呵一笑:“快走吧,我们继续战斗!”

两人来到了华园茶叶街,街上店铺林立,人头攒动。他们边走边逛,杨海遥在一家茶叶店前停下了脚步:“你看,这家店的茶联真有意思。”龙腾定睛一瞧,店门口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茶好好,水好好,入室一笑无烦恼;下联是——来匆匆,去匆匆,品茗几杯各西东,店门上方是四个大字——茶趣小铺。

两人走进这家茶叶店,店里很宽敞,中间摆设着几张茶桌,两侧都是茶柜,上面放着各式茶品,标签上写着碧螺春、龙井茶、铁观音、普洱茶、台湾乌龙、君山银针、祁门红茶等等,店里的客人三三两两的,有的正在挑选茶叶,有的则坐在茶桌旁喝茶品评,店员们忙着招呼顾客,空气里溢满了茶香的味道。

杨海遥与龙腾找了一张没有人坐的空茶桌,将手上的购物袋放下,这时一位中年女人走了过来:“请问两位客人要看什么茶?”

“我想看看今年的明前龙井。”杨海遥回答。很快,那女人取了样茶过来,一并带了茶杯和水壶,为他们沏上茶。茶杯是白色骨瓷杯,杯身上了彩色的瓷釉,画的是苏堤春晓,看来这家店的老板是有心人,喝什么茶就要配什么样的茶杯,很是讲究。

中年女人一边沏茶一边介绍:“清明之前出产的龙井,一般是一年中的第一次采茶,这时的茶叶因为雨水阳光都充足,所以味道是最好的。干茶闻起来有股特殊的清香味儿,叶片有些青又有些绿,泡在水里,一叶一芽,整齐漂亮。越好的龙井茶味道越清淡,但喝下去之后,茶香就会沉到你的心里,让人感觉到回味无穷。”

杨海遥突然插了一句:“你是老板娘吧?”她的直觉一向敏锐。

那女人有些惊奇地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来,茶沏好了,你们尝尝吧。”

新鲜的龙井青绿细嫩盈盈欲滴,它们在水面上留恋了片刻,便一片片轻轻飘落到杯底,龙腾和杨海遥轻抿入喉,感觉暗香浮动,沁透心脾,确实有春的味道。

杨海遥不禁赞叹:“真是好茶!”

老板娘问道:“你们是自己喝还是送人啊?”

“我自己平时也喝龙井,今天买是打算专门送给长辈的。”

老板娘热心地建议道:“如果要送给长辈,最好是普洱茶。”听了这话,杨海遥和龙腾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老板娘以为他们没听懂,连忙解释:“这普洱茶的好处可多了,它里面有氨基酸、茶多酚、维生素等好多种成分,功效有二十多种,长期饮用能减肥、降脂、抗衰老,对高血压、动脉硬化都有治疗作用,还能减少胆固醇呢;而且普洱茶性温,能养胃护胃,对老人的身体好。你们知道吗,普洱茶的抗癌作用是经过科学论证的,在国际研究大会宣布过的,我绝对不说假话。”

杨海遥灵动的双眸里满含笑意:“老板娘,多谢了,你说得一点儿没错。不过,我们买茶,是要送给云南普苍山的长辈喝的,所以,特地选了龙井,想让他们尝一尝绿茶的味道。”

“哦,原来是这样。”老板娘也笑了,“普苍山可是盛产普洱茶的好地方啊。昨天报纸上还说,云南的盛昌号金牌茶出现了,原产地就在普苍山,而且是百年老茶啊,可轰动啦!”

老板娘随口说的一句话却让龙腾全身一震,他连忙问道:“什么,盛昌号金牌茶出现了?在哪里?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还不知道吗,这几天的茶报上都是关于它的新闻呢。”老板娘看到龙腾惊愕的神情,“要不,我去找张报纸给你看看?”

杨海遥赶紧说道:“那就麻烦你了,我们确实想看一看。”

老板娘走到柜台后,打开抽屉翻了翻,找出了一份《茶市快讯》递给了龙腾,只见报纸头版的加粗标题写着——《盛昌百年重现世,金牌普洱茶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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