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文艺练习。无论哪种文艺练习，都是不宜在课堂内关起门来做的。我因为某班学生喜欢做小说，也曾出过两次小说的题目：一次出了六题，因为漳州战争有几个逃夫伤兵到了集美，我的题目就在此着想了。我的题目是：甲，《一个伤兵的自述》；乙，《穷途的逃夫》；丙，《一个寡妇的悲哀》；丁，《一个孤儿的命运》，还有两个我记不清了。这些题目有的须根据事实，有的须运用想象描写的，于是学生方才觉得小说不易做了。有一次我教学生写《三个懒惰的学生》《三个愚笨的农夫》，要把他们的懒法、愚法写得个个不同，各有一副面目，绝对不能类似。于是学生就觉到不易下笔了。我就说：“你们不能做这些题目，何以平时好做无价值的小说呢？”我让他们课外去做，时间和材料方法都不限制他们。结果有许多学生还是不能做，情愿做我平时所出的题目了。这还是就小说言的。至于学做诗词，根本不宜出题目了。所以我教高级文科学生做诗词，只限了些诗体词调，绝不限制题目，更不限制时间了。
（3）演说拟稿练习。这种演说稿子在事实上、材料上都要有些参考的。因为要说得人家动听，就要证据确实，不宜说一句空话。例如《国耻纪念对乡民演说词》《劝农民植树演说词》《灭蚊运动演说词》等，都要有些事实上的证据，方可使人动听。否则凭你说得天花乱坠，在乡民的听觉里，不过是耳边之风，他们所注意的还在一二件耸人听闻的重要事实。所以这类文字，我都教学生课外去做，只限他们不可用斯文句，不可用复杂的长句，不可有一句空话，不可太冗长，时间限得很宽了。
（4）札记或日记练习。梁、胡二先生均主张以札记或日记代替不完整的作文练习，有些中学国文教师也有同样的主张。他们以为学生读书时做札记，得到一条记一条，日积月累，记得多了，很可做作文著书的材料。好像顾炎武的《日知录》、陈澧的《东塾读书记》，往往有许多新发现，都是著书的材料，极有价值的札记。至于日记，则以日子为经，事情为纬，无论处事读书，无论思想情感，都可记述，范围比较得广了。这种笔记或日记的练习，对于各方面的教学都有价值，不过和作文教学的关系比较最大。但这都是日常应做的练习，用来辅助作文则可，用来代替作文就太过了。
胡怀琛先生在《作文研究》（商务出版）第五十四页上说：
……初学作文的人，从笔记做起，在理论上说，是很相宜的……所有的困难就是：取材太广，学生任意将别个教员所说的话记下来，或是从报纸或杂志上取些材料来，中间有许多不是国文教员所能知道的事，使得卷子无法可以批改。再有一个弊病，就是：程度幼稚一点的学生，没有材料，往往拿“无可记之价值”的事，记来塞责……若以笔记代替作文，结果一定不好的。因为单学会了做笔记，没有学会作文，所谓作文的技术，还没有完全。”
这段教学的经验话是很不错的。我们如果希望中学生个个能随意读书，随意做笔记，要有价值，又把中学生的程度看得太高了。实际上便是大学生的读书笔记，还多是备忘的摘要笔录。那么只能算得作文的预备功夫，不能算得作文的练习了。
从实际上说，中学生的读书笔记，还是各科分做好。因为各科分做，教师易于切实指导；学生所记自然有些价值。学生如有不能做笔记的，还是教他把所读的书或文章，来做大纲或表解，这于读书作文都有帮助的。我曾主张学生读文的预习要做笔记，而教师要有很周密的预习指导，把读法及笔记练习的指导都包括在内了。（参看拙著《中学读文教学研究》）我于七年前曾在徽州三中校担任训育兼国文，我便教学生做日记。结果发现学生的日记中，国文也有，英文也有，算式也有，各科都有。有的抄些文章，抄些黑板字；有的今天晨起上课，吃饭睡觉，明天也是晨起、上课、吃饭、睡觉，天天都是些刻板文章。后来我在别处只教学生做课内笔记，不做日记了。
我以为教师如果要把读文和作文联络，对于国文笔记必要行有计划的指导。指导得法，方可达到读文的应用和作文的练习两个目的。不过这些工作，当然要让学生在自修时间去做，不是作文上课时间内做的了。
（5）问题研究或设计的作文练习。问题研究宜于高级生做，而设计练习则初级生也可做的。譬如我们教学生研究女子解放问题，那么可从女子的生理心理上、教育上、职业上、社会地位和法律地位上各方面去研究。这都要参考许多书籍和论文的。譬如我们教学生做一个办学校的应用文字练习，那么有些学生可做呈请立案的文字，有些学生可做募捐启事，有的可以拟订章程，有的可做招生广告，有的可做开学布告、校务进行计划，以及聘请教员合同等等。学生做过这种练习，还比空讲应用文程式好些。不过对于文字的方式和参考的材料，教师都该详细指示他们，最好还要多给他们一些模范文字。关于这两种的练习，都是应该在课外做的。
口语练习与写作练习的关系问题
作文练习上有一个很平常、很普遍，而很重要的基础问题，却为一般教师所很忽略的，就是口语练习问题。口语练习可分为二种：一是口语（Oral…Speech），一是口语的作文（Oral…Composition）。
口语练习和写作练习，自然有些不同的地方，因为口语只要说得出，写作却要写得出；口语是有时间性的，写作是有空间性的；口语用口舌的筋肉发表，写作要用手的筋肉发表；所以古来工于文章的人未必工于辩说，工于辩说的人未必工于文章。但是，思想的组织，篇章的结构，以及修辞造句的技术，口语作文是很相同的。口语如能够清晰流利、有结构，有组织、有势力、有风趣，作文的技术也不过如此了。所以口语的练习，很可做作文的基础。演说的拟稿练习，我在上节已经附带说过了；但我还没有说到口语的练习。因为我认为口语练习，虽然可以辅助作文，却不是直接的写作练习。不过从作文的练习上讲，利用口语练习以辅助作文，确是我们所要注意的。据巴克氏《中学英文教学法》中引路易士（S.T.Louis）的话说：“中学第一年口语作文应占四分三，写述作文应占四分一；第二年口语作文应占五分三，写述作文应占五分二；第三年和第四年，这两种分量各半。”（Parker：Methods…of…Teaching…in…High…Schools P.286）可见作文教学上口语练习的重要了。
口语练习，何以这样重要呢？这是有四种理由的：第一，因为口语是合乎人类天性的最自然的发表；第二，因为口语在日常生活中用到的机会最多；第三，因为口语发表有生活需要的动机驱迫着；第四，因为口语和文字同是发表意思的符号，而口语尤为文字的基础。因此我们要学作文，不得不先学说话；不能说话的人，恐怕很不易学作文呢！
现在中学初年级的学生，多半是不能讲国语或普通话的，教他们写作白话文字自然有很多的困难，说的不三不四的白话，做的也是不三不四的文字，那便把土话文言白话混在一起乱写了。所以教初年级的学生，除了写作练习以外，还可用三种口语练习的方法：
（1）对话或剧本的白话练习。教师可在教室中指定几个学生练习，使其他学生静听，然后再来共同批评。
（2）演说。或说故事，或言学理，或讲问题，或报告事实，教师可以拟定题目，假设机会，定期教学生在教室或会场上演说。教师和同学，都可假设为各种不同的听众；然后以假设的听众的对象去批评他的演说。但在演说之前，必须先拟讲稿；这种讲稿，便可代替一期的作文，教师仍负批改的责任。关于演说应用的学理和规则，教师要先对全班学生讲明，或择要印发讲义给他们。
（3）辩论。辩论的题目必须正反两面都有话说的。教师可指定几个学生，分成正面反面两组，使两面学生在规定时间内轮流发表意见，互相诘难辩驳。这种练习，可使思想缜密、言语机敏，于作文大有帮助的。辩论的文字拟稿，必须设想反对方面攻击的理由，层层驳辩；尤须注意主旨一贯到底，而思考十分周密，这种文字的拟稿，当然也可代替作文。关于辩论应用的学理和规则，教师也要先对全班学生说明，或者择要印发讲义给他们。
练习的时间及次数问题
这两个问题是互有关系的，现在且来分别讨论罢：
1.练习的时间问题。现在各中学的作文都是规定两小时的。这种规定的意思，大概怕学生在一小时内做不完卷，所以宽限些时间。实际上多数学生往往在两小时内做不完，所以有延至三四小时或数天交卷的。其实，因为各种练习方式不同、性质不同，时间不宜一律规定的。我们有时可限学生在一小时内做几个练习（如电报、布告及片段练习），有时竟可许他们在一二星期内做一篇文字（如长文及计划书等）。所以教师不妨视各种练习的性质，自由限定时间。不过课内练习的时间，应该严格限定，不可宽假；课外练习的时间，限期不妨稍宽，有时可限至一二星期交卷。
2.练习的次数问题。练习的次数和时间是有关连的。大约初年级生的练习，时间宜短，次数宜多；高年级生的练习，时间可以加长，次数不妨减少。从前中学生作文，多是规定每周一次，所以一学期内，除放假考试外，至少要做十五六次文章。近年好多学者教师主张减少作文次数，以为学生多作文章，徒劳教师批改，实际没有用的。例如胡适之先生说：“作文的时间不可过多，至多二周一次。”梁任公先生也说：“作文至多每学期二三次。”所以现在一般中学校通例多是两周作文一次，一学期中不过七八次，有的竟只做二三次了。但是，如果我们根据中学生的程度和上面各种练习的方法去研究，便可知道初年级生只有二星期一次的练习是太少了。倘若一学期只有二三次练习，无论课外有无笔记，无论学生的文章做得怎样，都是不能达到作文教学的目的的。孟宪承先生根据学习心理说：“……如果每天有一二次的练习，那么，短时间的练习，间以长时间的休息，是收效最大而统算起来最经济的……每星期一次的练习是指教师命题的作文而言，若把各种形式的练习，都包在作文以内，那就非每天有一点练习不为功了。”
我以为要学生每天做些普遍的练习，只有教他们去做课外笔记。在读文上课时间，虽然也可教一二个学生做几分钟的板上练习，但这是不能普遍的。教师最好在读文的预习指导上，提出一些文法或造句练习的题目，教学生每天去做；又在读文上课时教学生做几分钟板上练习；二者并行，方可达到充分练习的目的。
讲到教师命题的练习，因为各级学生的程度不同，次数也可有些多少的分别。我且暂拟一个标准如下：
（1）初中一二年级生，每月在课内做三次，课外做一次；每学期至少须做满十六次的作文练习。
（2）初中三年级生，及高中一年级生，每月在课内做二次，课外做一次；每学期至少须做满十二次的作文练习。
（3）高中二三年级生，每月在课内做一次，课外做一次；每学期至少须做满八次的作文练习。
这种所定的次数，不过是规定作文的最低限度标准。至于利用学生个别需要的特种练习，却不在内；学生如有喜欢在课外多作文章的，也可不用限制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