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要常常练习写作,从实践中训练用字、造句、构段、布局等能力。如果有写不出的字,要请教别人,查考字典;如果有说不明白的地方,自己用心修改。换句话说,就是要切切实实地“做”。
另一方面,要常常阅读指示写作正确途径的书籍或文章,研究别人文章里用字、造句、构段、布局等方法,作为学习的依据。有些人以为写作的途径和方法,必须由自己去探求,这种说法是不对的。为什么我们不该接受别人宝贵的经验,正确的指示,一定要跑冤枉路呢?
上述两方面的努力,每一个学习写作的人,都是同样必要,缺一不可的。只有把这两方面结合起来,统一起来,学习才有效果。
习题:
试回答下列问题:
(1)说话与写作,除了课文所述的不同处,还有什么不同?
(2)学习写作文言文,这件事对不对?为什么?
(3)写作的知识怎样与写作的实践结合起来?
(4)怎样研究别人文章的写作方法?
(5)遇有写不出的字,一味请教别人,会发生怎样的流弊?
写作究竟有方法吗?
写作是有方法的。这些方法是从前的作者和我们自己在写作过程中克服了困难而获得的。
通常,大凡有一些天才的作家,都认为写作这件事,根本没有“方法”可说。谁要学会它,谁就只能自己去暗中摸索;一旦学有所悟,那是他的造化,不然,他只好一辈子不能写作。这种见解,暗示着写文章是聪明的士大夫们独占的事业;一般工农大众,既然都是“蚩蚩者氓…”,当然要学也学不会,还是趁早放弃了这种野心的好。
可是苏联的著名作家M.左琴科却在《我的创作经验》里说:“天才和灵感——这是最好不过的东西;但是有时没有它们,也可以写作的。”
他又说:“每一个作家都该去学一学根据经验,根据失败,根据自己创作的精密分析这种技术。写作像鸟唱歌一样,只仗一片创作的灵感,虽然轻而易举,可是有害的。只仗一片‘神智’,没有技术的知识来写作,是妄诞到绝顶的事。这样的作家通常是不能持久的。正惟如此,我们才看到了这一大堆‘倒运的人’,经过第一次灿烂的经验之后而抛弃文学的人。”
写作究竟有没有方法呢?我们读了上述左琴科的话,知道实在是有方法的。因为他所说的“经验”和“技术”,事实上都是“方法”的别名。以前那些天才的作家们都说没有方法,不过是把自己学会的方法当作“秘诀”,藏起来不肯教人罢了。
但是所谓写作的“方法”,绝不是那些八股式的“窠臼”。别人的文章说“一面是荒淫与无耻,一面是严肃地工作”;你的文章就说“一面是糜烂的生活,一面是艰苦地革命”。像这一种笨拙的模仿,并不是真正有用的方法。
真正有用的方法,是可以让我们灵活运用的原则,是从许多经验中抽出来的结论,是前人实践的成果,是我们克服困难后所得的教训。苏联大作家A.托尔斯泰说:“写作过程是时时被障碍阻塞着的。这些障碍,必须跨过去,跨过了之后还是有困难的。所谓‘顺笔而下’,一挥而就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谁也不曾有过。写作从来总是困难的,越难,结果越好。”
所以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坚决克服学习过程中的各种困难。能够克服困难,我们就能够获得写作的方法,学会写作;“天才”“灵感”之类,尽可以不必担心。
习题:
试回答下列问题:
(1)工农大众中间,有没有天才的写作者?
(2)天才的写作者,为什么会变成“倒运的人”?
(3)第一课说我们应该研究别人文章里用字、造句、构段、布局等方法,这一课又说模仿和套取形式并不是真正有用的方法。这两种说法有没有矛盾?
(4)为什么经验和技术是“方法”的别名?
(5)今日社会上会写文章的人,是否都是天才?
怎样运用“方法”?
学习写作,一方面要依照正确的方法去实践,一方面要以实践印证那些方法。既不能迷信书本上的知识,也不应迷信一部分实践的经验。
学习写作与学习别种工作一样:一方面应该依照书本上所说的正确方法去实践;一方面又应该把实践所得的经验,拿来与书本上的方法相印证。如果一味迷信书本的知识,就会成为教条主义者,反不能得到书本的真正好处;如果一味迷信实践的经验,就会成为经验主义者,也会上经验的当的。
每个人在学习写作的过程中,都可以由经验的累积而获得一种结论,一种方法。但是因为每个人的经验究竟有限,往往不过是一部分,因此从其中获得的结论,就未必十分可靠。若要可靠,除非在学习过程中,同时参酌许多人累积多次经验而得的结论或方法。所以书本上正确的指示,对我们的学习是很有好处的。
特别是在学习开始的时期,我们应该仔细选择正确可靠的方法。例如书上要我们用人民大众的语言写作,不要用古旧的文言写作,那就是一个正确的指示。假使我们不接受新的指示,不去照新的方法学习,糊里糊涂地去学“天地者,万物之宇宙”“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拼命往牛角尖里钻,那还不是开自己的玩笑吗?
反过来说,拼命读书,只是死板地记住一些写作的方法,对于我们的学习也是有弊无利的。有些人一口气读了不少指导写作的好书,暂时懂得了许多好方法,却总不知道通过自己的实践而学会那些方法,过后也就忘了。或者他的记性特别强,终身记住了那些好方法,可是也始终只是悬空的“好方法”,不能运用它们,写出好文章来。这毛病,就在于学习方法的时候,自己缺少了写作的实践,没有让实践所得的经验印证那些方法。因此我们要有效地运用“方法”,变成自己的能力,就非切切实实地练习写作不可。
今日社会上那些只会批评别人,自己却拿不出货色的人们,就都是些知识与实践脱了节的教条主义者。
习题:
试回答下列问题:
(1)你愿意做一个经验主义者呢,还是教条主义者?试述其故。
(2)书上所说的知识,是不是一定对的?如果不对,我们有什么方法明白它不对?
(选自《写作指引》,大成出版社,1949年)
作文与读书(章衣萍)
作文与读书有什么关系呢?
杜甫的诗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俗语也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中国人的作文、作诗,大多数抱着一个老法子,叫作“多读书”。
多读书是不是对于作文有帮助呢?
就是照现在我们的眼光看来,当然也是有的。
我们要我们的文章没有用字上的错误,我们便应该研究文字学;我们要我们的文章没有造句上的错误,我们便应该研究文法学;我们要我们的文章没有思想上的错误,我们便应该研究论理学;我们要我们的文章做得美,我们便应该研究修辞学。其余如经济学,如心理学、社会学、动植物学等,皆和文学直接或间接有关系。
所以我们要文章做得好,不可不用功读各方面的书。
上面的话,也许中学生诸君看了未免要大吃一惊,说:“要研究那些科学才来作文,作文一事,岂不太难么?”
我说:“不是的。我的话是就广义说。我说的是那些科学常识都和作文有关系,却不是要人把各种科学全弄好了才去作文。”
从前有个卖臭虫药的,说是他的药如何灵,人家买来回家一看,原来包内是“勤捉”二字。要臭虫断根只有“勤捉”,要文章做得好只有“勤做”。
学绘画的人只懂得一些光学、透视学、色彩学的原理,不肯用笔去画,是不行的。作文也是一样。只懂得一些文法,修辞的原理,不肯用笔去做,终究做不出好文章。作文正同蜘蛛抽丝一样,要抽才有,不抽永远没有。
读书供给作文只有两方面的用处:一方面是思想方面,我们从书中懂得世间各方面的真理,人生各样的真相。一方面是技巧方面,我们可从古今各大家的文章上学得他的词句的美丽和风格的清高。
但是,世界上的书籍很多,青年人读书究竟从何读起呢?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这不但在青年们成为问题,在老年人也成为问题。正如从前北京教育部有个司长,很有钱,吃得很胖,而且也很肯买书的。但是他常常叹着气说:“不得了!不得了!书太多了,不知道读哪一本好。”世界上这样叹气的人很多,有老年,也有青年。英国的文学家培兰德(Arnold· Bennet)曾说过笑话,以为阅读书要从何读起,正同狗咬骨头,要从何咬起,一样奇怪。培兰德的意思,是主张趣味的读书法的。
趣味的读书法是很重要的。现在中学学生国文程度不佳,很大的原因,是不准学生去看有趣味的书。我从前在徽州一个师范学校读书,那学校的校长胡子承先生,是个很顽固的人,不许学生看小说(看小说是要记过或开除的),甚至于《新青年》也禁止学生看。但我自己的白话文却是从小说中学来的,因为我们徽州的土话,离白话文很远。现在,像胡子承那样禁止白话文的人是很少(我不敢说没有)了。但许多教员多抱定几册商务中华的国文教本,教的大概是十年以来《新青年》以后一般作家的作品。老实说,这十年以来的新文学,大概都是些“急就章”,真正有价值的作品很少。我们应该鼓励爱好文学的学生多看他们所喜欢的书,正如周作人先生所说:
小说,曲,诗词,文,各种;新的,古的,文言,白话,本国,外国,各种;还有一层,好的,坏的,各种;都不可以不看,不然便不能知道文学与人生的全体,不能磨炼出一种精纯的趣味来。自然,这不要成为乱读,须得有人给他做指导顾问,其次要别方面的学问知识增进,逐渐养成一个健全的人生观。
(《我学国文的经验》,《谈虎集》下卷)
周先生的后面几句话也很重要的。要有“指导顾问”,可以说是有系统的读书法。系统的读书法也是重要的。培根(Bacon)曾说:
看书同吃东西一样,有的随便尝尝就够了,有的应该吞咽下去的,有的应该咀嚼消化的。
没有系统的读书,正同随便吃东西一样,一定要弄成胃扩张,不消化的。有系统的读书,可分两面说:一面是我们如要懂得一些文学原理,就应该看些什么本间久雄的《文学概论》、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或卢那察尔斯基的《文艺与批评》之类。如要研究自然主义的作家,则不可不读弗罗贝、佐拉、莫泊三的作品,这叫作专门的读法。
一面是应该知道世界上真正有价值的著作并不多,我们应该选最好的书来读。如法国诗人波德莱尔(Baudelaire)爱好爱伦·坡(Edgar…Alan…Poe)的著作,翻译了许多爱伦·坡的诗,所以他自己的诗也受了爱伦·坡的影响。又如歌德的《浮士德》(Faust)的有名,是大家知道的,但如曾孟朴先生所说,他“不隐居乡间,译了《狐史》,哪来《浮士德》的成功”。又如法人伏尔泰(Valtaire)作文,常常先把马西隆(Massillom)的书拿来读,弥尔顿(Milton)一生也只爱荷马(Homer)与Euripides(编者按:即欧里庇得斯,希腊三大悲剧大师之一)的著作。这就是“咀嚼消化”的读书法,使自己受了书的影响,使书的灵魂成为自己的骨肉的。这叫作精选的读法。
“别的方面的学问知识”也很重要的。我在前一讲曾说学科学的人不应该为文学多耽误工夫,学科学的人鉴赏或尝试一些文学趣味是可以的。但如目下中学生之不喜欢数理等科,以及国内出版界自然科学书籍的不畅销,关于高级自然科学的书,竟致没有书店肯印,实在是可虑的事情。学科学的学生应该专注精力于科学,是不用多说了。就是学文学的学生,也不可不有普通的科学常识。
夏丏尊先生在他的《文章作法附录》中曾说:
无论如何地设法,学生的国文成绩,总不见有显著的进步。因了语法、作文法等的帮助,学生文字在结构上、形式上,虽已大概勉强通得过去,但内容总仍是简单空虚。这原是历来中学程度学生界的普通的现象。不但现在如此。
为补救这简单空虚计,一般都奖励课外读书,或是在读法上多选内容充实的材料,我也曾如此行着。但结果往往使学生徒增加了若干一知半解的知识,思想愈无头绪,文字反益玄虚。我所见到的现象如此,恐怕一般的现象也难免如此罢。
(《我在国文科教授上最近的一信念》)
夏先生的结论是“传染语感于学生”。教员“自己努力修养,对于文字,在知的方面,情的方面,各具有强烈锐敏的语感,使学生传染了,也感得相当的印象,为理解一切文字的基础。”但是我以为这也不是根本办法,要学生的思想不空虚,根本的办法只有学一些根本的科学常识。郭沫若曾说诗人不可不懂得天文学,实在是有见识的话。我以为学文科的高中学生,也不可不有下列的科学常识:
(1)应该多看一些社会科学的书,懂得一些唯物史观、经济史观、人类学等常识。
(2)应该多看一些论理学、心理学的书籍,懂得一些思想法则、心理现象。
(3)应该多看一些自然科学的书,如生物学、物理学、天文学,懂得一些天、地、人、物的历史和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