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独孤尘来到船上之后,欧阳小花就变得异常开心,每天叽叽喳喳和独孤尘说个不停,一口一个独孤大哥,小花的爷爷欧阳运通看到孙女开心,自也十分开心,整天乐呵呵的,每天早晚两次带独孤尘去唐拐子处换药却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伤筋动骨一百天,独孤尘每天躺在船上,无法翻身,那自是十分地受罪,多亏有欧阳小花,躺累了就扶他起来坐,坐累了就扶他躺下,就是晚上睡觉也和独孤尘挨着,手牵着手,一有动静马上就坐起来,问道:“独孤大哥,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
现在,每天去换药的时候,独孤尘最关心的问题是,捏碎他骨头的人使的是什么手法?哪派的功夫?对于这一点,唐拐子照例是一声不吭,依他看来,一个丹田不能聚气,现在又被捏碎骨头不能习武的废人,就算知道了仇家,要去报仇,这不是送死吗?他好不容易把独孤尘救转过来,可不是让他去送死。如果要去送死的话,当初何必花费心血去医他?
既然仇家的功夫门派唐拐子不愿回答,那么,丹田不能聚气,总能解释一番吧?独孤尘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能不能帮他把丹田不能聚气的毛病医好?怎样才能医好?
对于独孤尘的那两个问题,唐拐子根本不予理睬。既然唐拐子不理睬,这并不意味着唐拐子的老婆也不会理睬,是以,每次换药见面的时候,独孤尘总要先问唐拐子这两个问题,见唐拐子一声不吭,就转头再问唐拐子的两个老婆:“师娘,你们帮我查查医书,看有没办法行不?”如此周而复始,呆到第二十天的时候,唐拐子的小老婆终于道:“独孤少君,你所寄托之事,经多方查询,现在终于有了结果。”独孤尘一听,大喜过望,一颗心“呯呯”狂跳不止,几乎就要破膛而出。
“可是,这个结果,听了和没听几乎没有差别,只怕讲出来独孤少君会更加失望,所以,还是不要讲的为好!”唐拐子的小老婆道。
“不,告诉我吧,不论有没有用,让我知道,也好让我死了这条心!”独孤尘几乎是哀求道。
“独孤少君,我在一本医书上查到,丹田先天不能聚气,乃是被堵塞之缘故。”唐拐子的小老婆道,“想要医好的话,必须首先疏通丹田,丹田通,则真气凝,内力才足。现下你丹田堵塞无法疏通,自然就无法聚气,真气不能凝集,就无内力,没有内力,功夫自然就无法练成。若是要强行练内功的话,因为丹田堵塞,你的大小周天就无法循环,那么你体内的真气就会越聚越多,最后的结果就是全身真气膨胀,全身的经脉就会被真气胀破,从而导致瘫痪。”
独孤尘一听,顿时脸如死灰,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之光也被浇灭。丹田无法聚气,毕竟还是一个寻常人,大不了没有内力,但还可以舞枪弄棒,凭借精妙的剑法,偶尔出奇制胜,还是可以保得一条性命,就象遇到那三个道士,靠精妙的剑法,就保全了一条性命。可现在,骨头被人捏碎,再也不能舞枪弄棒,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独孤少君,独孤少君,你没事吧?”听到唐拐子老婆连声呼叫,独孤尘这才回过神来,惨然一笑,道:“多谢师娘费心了。”
“吉人自有天相,独孤少君也不要妄自菲薄,说不定他日另有机缘,让独孤少君成为武林豪杰,也是有的。”唐拐子的老婆安慰道。
“但愿如师娘所说,有那一日。”独孤尘淡然道。
接下来的几天,独孤尘便犹如痴了一般,一天到晚躺在船上,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半天都不眨一下眼,任凭欧阳小花怎么逗他,也不回应。
“小花,听话,让你独孤大哥清静几天!”欧阳运通见状,忙制止了欧阳小花,于是欧阳小花便也和独孤尘并排而坐,一起发起呆来。
唐拐子老婆的一番话确实把独孤尘最后的一点希望之光都浇灭了,这几天他的脑中翻来覆去就是唐拐子老婆所说的话……疏通丹田,疏通丹田,怎样才能疏通丹田?他绞尽脑汁想了三天三夜,还是没有想出相应的办法。唐拐子那可是号称神医一般的人物啊,他都想不出办法,我一个对医学一窍不通的人,能想得出办法来吗?想到此,独孤尘不得不认命。
独孤尘想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想通疏通丹田的办法,不得不认命,仰天长叹了一声,转头看到欧阳小花正坐在船舷上玩水,手里拿着一支自制的射水筒。把活塞推到筒底,放到水中抽动活塞,水就吸到了筒中,再往筒底推动活塞,水就从筒底的小孔里喷射而出,看到此,独孤尘脑海里猛地一闪,一个大胆的计划形成了,不由得大叫了一声“有了!”激动得满脸通红,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
“什么有了,令狐大哥?”欧阳小花听得独孤尘大叫,连忙走进船舱,关心地问道。
“我有救了!”独孤尘激动道,“我想到了医治自己的办法了!哈哈!”
“啊?那太好了!”欧阳小花也高兴得叫了起来,马上跑到船头告诉她爷爷,只听到项颂在船头连声道:“有救了,太好了,太好了!”
独孤尘从欧阳小花所玩的射水筒,想到了疏通丹田的办法:先练气凝聚到丹田,对丹田进行冲击,然后向相反的方向把气散走,形成吸力。这样一推一吸,或许就把丹田疏通了。想到此,独孤尘立马调匀内息,依照项颂所传授的歌诀,开始练气。独孤尘的先天丹田堵塞和项颂的后天丹田堵塞又不相同,所以独孤尘练那歌诀,并不象项颂那般日竿见影,但独孤尘坚信项颂不会骗自己,尽管未见成效,依然坚持不懈,每天吃完饭换完药,就专心致志地修炼,小花看他如此用功,也不打扰,自己也在一旁静静地修炼项颂教给她的功法。
如果说独孤尘刚出家门时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杀死那第一个道士,是他踏入江湖的洗礼,小小年纪以残废之躯连败六人,则是他踏入江湖后的一个小小高潮,意想不到的是,这高潮还未达到顶峰,立刻就被打入了地狱,如果不是遇到项颂,那一缕幽魂,只怕已经过了奈何桥。
自受到伏击之后,独孤尘就变得成熟了,是血的教训将他催熟,他清晰地意识到,要想报仇雪恨,只有疏通丹田练好内力这一条路,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独孤尘僵卧在船,思来想去,最后打定主意,以少阴经筋入手,气从手小指内侧上行,经腕后豆骨,肘内侧到腋内,交手太阴经筋,循行于乳里,结聚于胸部,沿膈向下,直抵丹田,再将少阴经筋聚到丹田的真气,散入任脉之中,经会阴、曲骨、中极、关元、石门、气海、阴交、神阙、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巨阙、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到承浆。
由于丹田堵塞,所以从少阴经筋进入体内的真气由上而下到了丹田,却无法进入丹田,只能向丹田猛冲,产生一股冲击力,而将聚到丹田的真气散入任脉则产生一股拉力。一冲一拉,就是疏通丹田的原理。
“只手擎天掌覆头,更从掌内注双眸。鼻端吸气频调息,用力收回左右手。”独孤尘默念着祖传第四式摘星换斗势的心法口诀,将气从小指内侧沿手少阴经筋引导到脐下丹田进行猛冲,随后又默念项颂所授的口诀“两臂落时身散空,无我无为入化境。正气沉降意气起,手擎内气两旁升。两手虔接乘天露,丹球出现顶凌空。两手拢合丹入腹,浩然正气留正中。”若丹田未堵,则内息当自小指内侧沿手少阴经筋导入丹田,再从丹田经会阴运行到承浆穴,就象血在血管中流淌一样毫无阻拦,可是现在,堵塞的丹田把易筋经聚起来的真气堵在手少阴经筋里,越聚越多,丹田和任脉之中却空空如也。
独孤尘卧在船上,日夜调息运气,只觉两手臂和丹田以上脖子以下的上半身前面手少阴经筋真气鼓荡越来越热,丹田以下会阴以上至承浆穴的任脉却空空如也越来越冷,每调息运气一次,热冷便增加一分,到最后竟无法控制,手少阴经筋所经部位热得冒汗,任脉所经部位却冷得发抖,一热一冷,竟然像得了“打摆子”病。
“我竟然走火入魔了!”这是独孤尘心里所起的第一个念头,“两种无上内功心法同时修练,世上恐怕只有我一个吧?自作孽,不可活。”
独孤尘实在想停下来,可全身已不受控制,只觉得手少阴经筋内的真气越来越多,身子越来越烫,越来越胀,而任脉内却是一片空虚,冷凉刺骨。
在欧阳小花的眼里,独孤尘一会浑身颤抖似乎处身于寒冬腊月,一会却又浑身冒汗,似乎身处酷暑。爷爷已上岸卖鱼去了,欧阳小花不知怎么办才好,看到独孤尘发抖,就忙给他盖被子,看到他浑身冒汗,连忙给他擦汗,急得连连惊呼:“独孤大哥,独孤大哥,你怎么啦?”
独孤尘无法说话,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烫,越来越胀,似乎像一个马上就要爆炸的皮球,同时又觉得越来越冷,似乎马上就要凝结成冰,猛然间,脐下一阵颤抖,似乎被针扎了一下,紧接着犹如刀绞一般,痛彻心肺,喉咙一紧,“咯”的一声,嘴里吐出了一口浓痰。欧阳小花惊叫一声,忙用毛巾帮他擦掉,却是一块乌黑的淤血。独孤尘连吐几块淤血,这才平静下来,只是丹田颤抖不断,手少阴经筋内的真气犹如决堤的洪水涌向丹田,接着又由丹田流入任脉诸穴,冷热之状也随之缓解,全身慢慢变得如沐春风,一片舒泰,不觉沉沉睡去。
独孤尘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西边落日的晚霞将江面映得金光闪闪,数只白色的水鸟在江面上飞来飞去,时而冲天而起,时而如离弦之箭,一头扎入水中,寻找和享用着晚餐。
独孤尘此刻的心情,便如那江面飞来飞去的白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