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新府邸中住了三四天后,心情舒畅了很多,比起身在贾府,那感觉完全不一样,要自由多了,闲来时,在花园中游玩,和小丫头们吟诗作画,日子过得倒也快了,时间一长,便静极思动,这一日,和雪雁等人商量了要去郊外踏青。
雪雁也是年轻女孩,喜欢玩乐,听黛玉这样说,立即拍手叫好,红影的为人成熟很多,听后想了一想,说道:“姑娘,要不要等五阿哥来了,和他说一下这事儿?”弘昼自从黛玉搬来此处,经常性的就会过来游玩,往日里黛玉出门,总是和他一起,因此红影会有这么一问,毕竟有那男子在身边,她也能放心一些。
黛玉摇摇头道:“不必了,往日里经常适合弘昼哥哥出去玩儿的,这次就我们几个,难道不好吗?而且我听说了,近日来皇上身子不好,弘昼哥哥经常进宫探望,又要努力读书,哪儿有这么多时间陪我们出去游玩?我们还是自己去吧。”
她这样一说,红影也无话可说了,便点了点头。
说话之间,门口小厮进来禀报,说是马车已经备妥,于是黛玉和雪雁、紫云、青霜、红影、绿萼等四人一同上了马车,便往郊外驰去。
眼下已经到了深秋季节,来到郊外,掀开马车帘子,一片丰收景象映入她们的眼中,之间郊外大片大片的农田里,一个个的农人弯腰收割,金黄色的麦穗在微风中摇摇晃晃,仿佛是一支支缀了小金珠儿的树枝,很是耀眼,炫耀着今年的好收成,细看之下,农人们虽然汗滴如雨,脸上却是挂着淡淡笑容的。
雪雁瞧着,低声说道:“其实这些农人的心思很单纯,只要每天能吃上白米饭,喝上一口干净的水,也就心满意足了,如果天底下的人都能够这样,那就好了。”前些天在贾府中,她见到了许多,也懂的了许多,对于人性中的贪婪有了深深的恐惧。
黛玉幽幽说道:“话是如此,可当他们能吃上百米饭,喝上干净水的时候,他们就会有更深一步的欲望,或许人性本来就是如此吧。”
紫云、青霜等人都是跟着胤祥在险恶宫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听了这话都点了点头,心中都道:“这林姑娘看上去人小小的,懂得的东西倒还真多。”
过了大片大片的农田,几人在一处山明水秀之处下了马车,驻足欣赏风景,远山如黛,近水含情,大自然的风光总是那么的令人向往。
几人游玩了一阵子,忽然黛玉见到河对面的林子浅处有一个人正在那边,那背影甚是熟悉,不禁多看了两眼,待得那人微微侧身,她马上就认了出来,那人是八阿哥胤禩,乍见胤禩,黛玉心中惊讶,不是说这些天来皇上病重吗?那胤禩不应该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吗?怎么竟到了这儿来?难不成也是来踏青的?这个念头只在黛玉脑中一闪而过,随即摇摇头,他是胸有大志的阿哥爷,哪会像自己这般清闲?
对于八阿哥,黛玉总觉得在他那儒雅笑容下藏着另一幅令人生畏的面孔,因此并不敢过于接近,便想要离开,可那八阿哥已经转过身来了,对着黛玉一笑,轻轻松松从河流上平铺着的简单木板上走了过来,眼准儿一转,见到红影等人时,微微露出惊讶神色,显然他知道这几个丫头的来历。
红影等人果然也是见过胤禩的,一呆之下,马上上前行礼,这也提醒了黛玉,面前这人可是一个阿哥,当下也上前福身见礼。
不等黛玉将礼行全,胤禩已经伸手扶住黛玉的身子,微微笑道:“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黛玉道:“以前是黛玉越矩了。”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和胤禩保持着距离,她渐渐有些后悔今日来这儿踏青,要知道现今朝廷风云诡变,她实在不想和这些阿哥多见面。
胤禩虽然察觉到黛玉的疏远,面上却假装不知,伸手将黛玉的小手携在掌中,道:“既然遇上了,那我们便走走吧。”
黛玉想要推辞,胤禩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去,无奈之下,黛玉只得跟在他的身后,红影等人十分警惕的跟在他们身后,并且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出手,但凡胤禩有何异动,便是得罪了阿哥,也要保护黛玉周全。
几人各怀心思,走了老长一段路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原先令人舒畅无比的空气凝结起来了,像是顶头笼罩了一层乌云。
“知道我今日来这儿做什么吗?”在又走了一段路之后,胤禩轻轻开口,黛玉摇头道:“不知。”
“我是祭拜额娘来的。”胤禩有些哀伤,平时一直笑着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良妃娘娘?”黛玉一愣,“她难道葬在这儿吗?”皇妃过世,不应该有一定的地方安葬的吗?
胤禩道:“我额娘,不想葬于皇陵,我便想了些法子,将她安葬此处,她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句话,下辈子不想再进帝皇之家。”最后一句话,胤禩说得十分低沉,让黛玉想象着良妃临死之时的凄凉怨怼。
“辛者库贱妇,呵呵,我额娘伺候了他一辈子,最后只得到了这五个字,辛者库贱妇。”胤禩无比凄凉的说着,黛玉的心中如被重锤击中,她曾经听闻良妃乃是辛者库的婢女,偶得康熙临幸,方才有了胤禩,之后才一步步坐上了妃子之位,却没想到康熙最后会给她这么一个评语,只胤禩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呢?
“黛玉!”胤禩突然叫了一声,黛玉啊了一声,抬头对上胤禩漆黑如深潭般的眼睛,“你相信吗?我也只愿下辈子不进帝皇之家?”
黛玉更是微愣,她隐隐知道八阿哥胤禩有夺嫡之心,却没有想到他竟希望下辈子不进帝皇之家。
“帝皇之家,太累,真的太累了。”胤禩声音清幽,像是对黛玉说,又想是对黛玉说,最终他再次转头看了一眼黛玉,“黛儿,你清丽脱俗,原属山林之间,将来可不要进那见不得人的所在。”他说得这么一句,不过黛玉愣在当地,转身便远远而去,衣抉翩翩,只是背影很是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