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拉扯黛玉却被青玉算计摔倒在地,青玉人小,站在黛玉身旁,并没有人发现是他做的手脚,王夫人却心痛愤怒之下将矛头指向了黛玉,黛玉眉头一簇,这王夫人太也可恨,明明是她儿子毛手毛脚,却将一切都怪在自己头上,但她素来如此,黛玉也已经习惯,并不理睬。
贾敏见王夫人竟然怪责女儿,一下便生气了,冷冷地道:“若非你儿子上前纠缠,也不会摔倒,这可都是我们瞧见的,何况你儿子堂堂男子汉,连一个弱女子的力气都抵不过,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王夫人手指颤抖指着贾敏,就要再说些什么,贾母喝道:“你给我住嘴,还不给我站到一旁去。”她脸色铁青,心下恼恨,既怪王夫人不给自己女儿颜面,也怪宝玉不知轻重,自己在这边想努力为他在林如海面前建立良好形象,他却不知轻重自己搅黄了,但见宝玉摔倒在地,一脸委屈,也是心疼,忙着人扶起他来,又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宝玉却觉得老祖宗不喜欢他了,脸上更显得委屈,这情形只瞧得贾政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一个巴掌就甩过去,心里暗暗说道等客人走了,一定要好生教训。
林如海见闹成这样,实不愿再待下去了,对贾母说道:“初次前来,敏儿原本应该多留下陪伴岳母的,但无奈近日来家中俗事缠身,实在走不开,请岳母见谅。”
人同此心,贾敏也不愿留在这儿,点了点头,道:“是呀,我以后再来探望母亲。”
事情发展到如此境地,贾母也没有脸面再请林如海夫妇两人留下,只能点了点头,并要林如海贾敏一家子常来坐坐,贾敏只模棱两可的笑笑,并没有过多言语。
林如海等人一走,气得三尸神暴跳的贾政愤怒的要家丁拿来身子板子,狠狠打了宝玉一顿,王夫人忙跪下来求情,又见自己求情没用,便又转向老太太求情。
贾母心头也恼怒宝玉的不知好歹,毁了自己的一番计划,当下只冷着脸不说话,王夫人呼天抢地的喊了起来,贾政怒道:“生了这样的儿子原是你我不孝,你还有脸哭,都是你……都是你把他宠成这样的。”
王夫人扑上去一把将宝玉搂在了怀中,不让人动手,哭着道:“你要打便打死我吧,便是宝玉有些儿不是,总是你的亲生儿子,难道你要打死了他不成?”又拍着宝玉的背脊哇哇叫着:“宝玉呀,我们娘儿俩不是去了得好,也不在这儿碍你爹的眼。”
宝玉又痛又惊,自打生出来之后还没有被这样打过,也只哇哇大哭,荣禧堂中顿时充斥着他们娘儿俩的大哭大闹。
贾敏皱着眉头,原先就因得罪了林如海夫妇而发烦乱的心越发的乱了,拐杖重重在地上一驻:“行了,一个一个的都给我闭上嘴巴,吵吵嚷嚷的还有没有半点主子的样子?”又看向贾政,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宝玉虽有不是,但眼下也受到了教训,这件事情便这样作罢了,朝堂之上,你们两个还需和林姑爷多走近走近,明白吗?”
贾赦、贾政两人斗恭敬地应了一声,贾政又狠狠瞪了宝玉一眼,宝玉刚抬起的头马上缩了回去,不敢望向父亲。
林如海一家子回到了家中,青玉嘻嘻哈哈的将自己方才的壮举对贾敏等人说了出来,贾敏宠溺的点着儿子的小鼻子道:“你这个小坏蛋,下次可不许这样捉弄人了,万一摔倒之时真不巧撞上了那儿,事情岂不是大了?”
林如海也点点头,道:“况且方才他还拉着你姐姐呢,若非爹爹关键时候抓住你姐姐的胳膊,他这一下摔倒,岂非也要连带你姐姐也摔倒在地了?”
青玉嘻嘻笑道:“便是见到爹爹就在姐姐身边,才这样大胆的,我知道爹爹必定能抓住姐姐的,果然便抓住了吧。”
“你这小坏蛋!”林如海轻刮一下青玉的鼻子,虽然是责备,却包含着宠溺,黛玉笑着将青玉搂到自己身边,笑说道:“弟弟这是关心姐姐,给姐姐出气,姐姐很高兴呢!”
听了黛玉说这话的青玉咧开嘴,露出小门牙,高兴的笑了,扑到黛玉的怀中,亲热的依偎着,道:“姐姐,那个宝玉不是什么好东西,姐姐可千万不能理他,还是五哥哥比较好。”他口中的五哥哥指的是五阿哥弘昼,他原先是要跟随黛玉称呼弘昼为弘昼哥哥的,但弘昼却觉得这个称呼是黛玉的,旁人若是叫了,心下便觉得怪怪的,当下死活不允许青玉这样叫,最后青玉退而求其次,便和蕙兰一样,称呼他为五哥哥了。
黛玉听着青玉的童言无忌,脸蛋微微一红,低头默然不语。
林如海瞧在眼中,心里一声叹息,看来女儿当真是被弘昼这小子迷住了,贾敏却心中欢喜,弘昼这孩子对黛玉关怀备至,从前又在自己身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他的人品才貌,自己都有很深的理解,黛玉若能嫁给了他,倒不是为一个良人,当下,她笑了笑,点头说道:“青玉这话说得倒是有理,五阿哥比起那些什么宝呀贝呀的可要好多了,黛儿,你说是不是呀?”
“娘亲怎么也取笑女儿来了?”黛玉不依的拉扯一下贾敏的衣袖,贾敏低头看着女儿那张粉嫩如玉、吹弹可破的小脸,微笑道:“难道黛儿不是这样想的吗?”
她正要再调侃几句,林如海突然插嘴道:“夫人,你也累了一天了,该回去歇歇了。”
贾敏一愣,随机明了,林如海是让自己不要再提及这件事情,心中暗暗叹息,她素来知道林如海不愿意涉足官场,若黛玉真的嫁给了弘昼,那么林如海要独善其身可就很难了,但黛玉此刻的一腔情意确实在弘昼身上,若强行拆散,又如何忍心呢?
贾敏胡思乱想着,林如海已经让黛玉带着青玉出去玩儿了,他则挽着贾敏的手进了内室,两人在内室坐定,贾敏颇为幽怨的道:“你当真忍心拆散女儿的美满姻缘?”
林如海微微摇头:“若当真是美满姻缘,我这个做父亲的又如何会不成全女儿,怕只怕这并非美满姻缘,将来若成了孽缘,倒不如现在就拆散了,长痛不如短痛。”
“什么孽缘不孽缘的?”贾敏对林如海的话十分不满,“弘昼是皇子,那不错,可未必嫁给皇子都成了孽缘吧?”
林如海正色道:“如今三阿哥、四阿哥对皇位的竞争已初见端倪,弘昼那边迟早要卷进这场是非的,难道你忍心吗?昔日的九龙夺嫡情状如何惨烈你并非没有见过,便是现今看似胜利的皇上、怡亲王也是身心俱疲,他们的福晋在那段时间里也是担惊受怕,只怕没有半日的安稳觉好睡,这样的生活我又怎么忍心让黛儿去过?”
林如海句句在理,贾敏低头半晌,轻声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黛儿未必便会因了这个放弃弘昼,便如当初的你,不会因为贾府的贪婪之心而弃我而去,你明知娶了贾府的女儿将来会有许多的烦恼,可终究还是娶了,不是吗?”
林如海一滞,想起了两人当初的情意,目光渐渐转为柔和,点点头,不过还是说道:“我们当初的情形和黛儿现在的情形不同的,那时你嫁到姑苏,便是有麻烦,毕竟两地相隔甚远,你又是我林家的人,他们不敢过分,可黛儿是嫁过去,那情形很是不同的。”
贾敏一笑道:“若当真有情,便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林如海还要再说,贾敏握住了他手,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个了好不好,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我们做父母的只能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一对她道明,至于做决定的,那还是她自己。”
林如海一叹,是呀,当初自己父母也对自己娶妻贾敏十分反对,但最后自己还不是一样娶了,便点了点头,不再谈论这件事情。
雍正赏赐给林如海的宅子乃是一座前明王爷的旧宅,里面万物具备,只需稍加修缮便能住人,因此不过一月功夫就已经能够入住了,林如海便携妻子儿女一同搬了进去,至于那座旧宅,黛玉和父母商量,如今迎春没处可去,总不能一直仰人鼻息,便做主将旧宅赠给了迎春,迎春感激万分,连连拜谢。
贾敏见此,心中颇为感慨,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叹息道:“可怜的孩子,作为贾府的女儿,是个什么处境,我十分清楚,真是可怜你了,如今你有了自己的地方,也能自力更生了,只你记着,你父亲已经将你赶出了贾府,你又嫁给年富,他亲口说过你已经是年府的人了,那么这座房子也不是贾府的,你可明白?”
贾敏深知贾赦为人贪心,且爱好女色,每年都在青楼酒肆花费巨大银两,若知道了迎春手上有这么一处房产,定会心起贪念,给迎春房子她是愿意的,给贾赦这样的人,她却万万不肯。
迎春也知贾敏心思,咬了咬嘴唇,踌躇着,若父亲真的问她要,她又如何能够拒绝?毕竟……那是她的父亲呀!
贾敏叹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为难,所以至始至终,我尚未把房契送到你的手中,孩子,不是姑妈不肯给你房契,实在是怕你最终又一无所有,不过你放心,等到合适的时候,姑妈定会将房契给你,定不说谎。”
迎春微笑道:“我自然相信姑妈的,若不是妹妹和姑娘相救,如今我怕早就死了。”凄然一笑,贾府的绝情总是她心中的痛。
“如此就好。”贾敏宽慰的笑笑,和黛玉等人一同和迎春道别,搬入了新的府邸。
新的林府比旧时的要大了不少,又是皇家出资修建,里面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却又不失幽静清雅气息,几人在里面逛了一圈之后,弘昼便来了,他身后的小太监拿着一只鸟笼,里面是一只五彩鹦鹉,到了黛玉跟前,弘昼让小太监打开笼子,那鹦鹉颇通人性,飞了出来就盘旋在众人头顶,叫着:“林姑娘好,林姑娘好!”
“这个真好玩儿。”青玉拍着手叫道,追逐着鹦鹉的身影去了,黛玉忙道:“小心别摔着了。”就要跟在青玉身后跑去。
弘昼忙追着黛玉,道:“他男孩子,跑跑对身子骨好,你可不许这样追着,自己身子便不好,若不小心呛着了风,那可如何是好?”
黛玉仍不停步,弘昼忽然一个口哨,那鹦鹉扑棱着翅膀便飞了回来,自己飞回了笼子,青玉自然也就不追了,跟着跑了过来,在笼子前逗着鹦鹉,让它叫林公子好,但那鹦鹉只叫林姑娘好,青玉气得隔着笼子向鹦鹉挥拳头,小模样看在人眼中倒十分可爱。
黛玉瞧着青玉,忍不住便是一笑,弘昼轻点她的额头:“还笑呢?方才叫你不要追,偏不听话,瞧瞧,汗出来了吧?”拿着帕子,弘昼细心的给黛玉擦拭着额头,黛玉迎着他的深邃眸子,轻轻一笑,脸上粉扑扑的,明艳动人,让弘昼有了刹那的失神。
林如海、贾敏远远的看着三人,对望一眼,林如海眼中有着无奈,但也有着欣慰,贾敏低声在林如海耳畔说道:“那弘昼小子对我们黛儿还真的关怀体贴呢!”
林如海苦笑一下:“女儿对他这番神情,我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罢了罢了,若他愿意为了黛儿不去争夺那万人之上的位置,我便不会阻拦。”
“不去争夺?”贾敏愣怔了片刻,试问有哪个皇子不想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做上皇帝的?弘昼真的肯为了黛儿舍去这个机会吗?
林如海道:“只有这样我才放心,再说了,若一个将皇位瞧得比妻子重要的人,我怎么能安心将女儿托付给他?”
贾敏思量着林如海这话也说得有理,便点点头,不过又说了一句:“便是弘昼不肯,你也别强逼着他们分开。”
林如海一笑不语。
当天晚上,用完晚膳,林如海、贾敏让黛玉和青玉两人逗鹦鹉玩儿,之后使了个眼色让弘昼跟着他们去。
黛玉将他们的表情也瞧在眼中了,心中惴惴不安,自从父亲出现之后,看弘昼哥哥的眼神有些奇怪呀!虽然陪伴着青玉,心却已经飞到了弘昼那儿。
好在只过了小半个时辰,林如海、贾敏还有弘昼就出来了,三人脸上都带着微笑,显然相谈甚欢,黛玉这才放下了心,转眼去看弘昼,两人相视一笑,她觉得经过了这一次的谈话,弘昼瞧她的眼神有些而不同了,而父母瞧他的目光也很是有几分不同,竟然……竟然有些看女婿的眼神,想到这个黛玉脸上陡然红了,转过了头去,林如海、贾敏都是一笑,既有对弘昼为了女儿不好皇位的满意,也为女儿有这样一个人庇护身边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