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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十七.英雄落幕

我方增兵,刘邦也在增兵,我攻刘邦守,激战许多天,除了落了个两败俱伤外还是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这样的攻城战一直是我所不喜的,总是有种有劲使不出来的感觉。原先我军的一鼓作气泄了下去,士气变得低沉,而这样的战场我也开始厌倦。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一些传闻,说龙且钟离昧有功不得赏,心怀怨愤,起先我只是听听一笑而已,后来说的人越来越多,竟有军中校尉密见我禀报此事,我当时心头火起,斩了密告者,本想召见龙且钟离昧说说此事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龙且钟离昧劳苦功高,这我又不是不知道,戏下分封之时,他们两个的功劳封王绰绰有余,但我想将他们留于身边便没有分封,钟离昧还好说,龙且是我自己谈过的。若说职位,两人在军中也很难有人与之相匹,龙且大司马上将军,历来我不主事军事便交给他了。钟离昧前军主将,独自统帅一军,职权甚高。而且两人都已封侯,谁说他们职位不高了?那这些传闻是谁说的呢?为何要如此说呢?我招来了亚父。

“这些传闻不过是刘邦买通人离间我楚营君臣而已,羽儿这点都看不出?”亚父劈头就来这么一句,我心里十分不爽。

“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与龙且亲若兄弟,花重金玩这样幼稚的反间计,刘邦还真是好手段。”我轻蔑的笑了笑。

“他们当然知道羽儿不会因为这些传言而疏远龙且钟离昧这样的战将,他们只想在你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而已,况且即使你不在意这些,但是龙且钟离昧听到之后会怎么想呢?这是自古以来君臣相疑屡试不爽的招数了,羽儿知道为刘邦出此计的是谁吗?”亚父摸了摸他的白羊胡子,看着我道。

“谁?”

“陈平。”

“就是当年我派去协助郑昌抵御刘邦的陈平?”

“是的,当年此人在楚营,在我帐下任幕僚,老夫当他是学生,教他机谋之术,没想到竟是养虎为患。”亚父咳嗽道。

“亚父怎么了?看上去身体不好。”自从亚父进来,时常咳嗽,这段时间很少看到亚父,原来是身体有痒,我却没能及早发觉,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只是些老毛病。羽儿可知陈平在刘邦面前怎么评价你的吗?”亚父笑着看我,我皱起眉头,倒是真想听听别人如何评价的。

“有功不赏,有罪不罚,任人唯亲,猜忌多疑。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心胸狭隘,残暴血腥。”

亚父每说一字,我脸色愤怒便加深一分,直到说完,我已抑制不住我的怒气,随手拔出青虹剑,几案应声而断,“陈平,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羽儿何必生气。”

“难道亚父也认为我项羽是这样的人?有功不赏,谁在我项羽这立功无赏?有罪无罚,我偏袒过谁?任人唯亲,那戏下分封我可分封我项氏族中一人为王?猜忌多疑,龙且季布钟离昧虞子期,我可猜疑过他们任何一人?匹夫之勇,呵呵,我灭暴秦,分天下可曾只靠匹夫之勇?妇人之仁,没错,我就是太仁义了,所以才鸿门宴上放刘邦。心胸狭隘,章邯与我杀叔之仇我都封他为王了。残暴血腥,没错,屠城杀降我项羽没少干,可我项羽何时妄杀过一人?陈平啊陈平,你千万别落入我手。”我大怒道,陈平的这个评价着实刺激到了我。

“羽儿何必生气,羽儿什么样的人,亚父最清楚??????”亚父边说边咳嗽,看上去状况十分不好。

“亚父别说了,羽儿知道,你现在就好好休息,战场上的事羽儿会处理的。来人来人,传军医,将亚父抬入帐中休息,小心,别着风。”我招呼着人将亚父抬回了他自己的帐中,看来亚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跟随我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亚父七十多的老人了,身体上毕竟还是吃不消,我忧心忡忡的走入了后军大帐。

“虞姬,你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夜晚,我实在想不通陈平怎会对我有如此评价,便问着在我怀中的虞姬。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虞姬动了一下身子,坐起来看着我温柔道。

“今天有人说我残暴不仁,心胸狭窄,任人唯亲,猜忌多疑。”说到这个我不知道我为何此时还是如此生气,说白了,陈平不过是个毫无关系的小人,看来我还是太在意我这个脸上所谓的面子了。

“咯咯???”听到这个虞姬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啊!”我急道。

“我笑的是竟然还有人敢这么说我们的楚霸王,那肯定是汉王那边的人吧!我没想到我们的楚霸王因为敌人的评价而这么生气,哎,楚霸王的脸皮还真是薄啊!”虞姬似笑非笑的道。

“你???”

“你平时不也是说别人吗?就是刘邦你不也一直骂人家就是泼皮无赖嘛,看看人家,要是像你这么生气不早就气死了!被人骂两句就生这么大的气,值得吗?”虞姬一席话竟说的我无言以对。

“好啦,别生气啦,在虞姬的心中呢,反正羽哥哥是最温柔最善良最勇敢最无畏的大英雄。怎么样,够了吧,我的大英雄,可以睡觉了吧!咯咯???”说完,虞姬自己也笑个不停,我也被逗乐了。

刘邦的使者突然来到,使我大感诧异,这时候来此作甚我实在想不通,还是决定见他一见。原来刘邦的本意是想说和,以鸿沟为界,我和他二人平分天下,此事我倒是想都没有想过,但是此时被他提出,还别说,我心真动了。只是一时之间我也不好妄下许诺,便打发使者先回,容我考虑考虑。

议和中分天下,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仗打了一年多了,除了死了这么多人外什么都还是一样。实际上此时楚军的形势也不乐观,战士们士气不高,长年在外征战早已厌倦了战争。另外我与刘邦两个人的争夺却使天下陷入战争苦海,百姓们饱受战乱之苦。作为我自己来说,从24岁起兵,如今五年过去了,没一日不是在马背上度过的,没一日好好歇息过的,我早已厌倦这种无休无止的厮杀了。议和对于天下,对于百姓,对于虞姬,对于我自己都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就在我准备排遣使者去与刘邦议和的时候,亚父抱病来见。

亚父说:“这是刘邦的缓兵之计,万万不可上当,试问,天下只有一个天下,如何平分?就算现在议和,天下也会像个火药桶一样,随时爆炸。项王啊,你想要太平,老夫不是不知道,但是,想要天下真正太平唯一的途径只有一统。况且,刘邦此人,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吃过他的亏还少吗?”

听完亚父的话,我的心立马像浇了一统凉水,是啊,刘邦此人,老谋深算,以统一天下为己任,战争是他挑起的,如今他并未十分危急,他怎会如此轻易的说议和呢?

我听从了亚父的话,派去的使者不是议和的,而是下战书的。另一方面我通知各营主将,待使者回,立马准备发动全面进攻。刘邦不是想使用缓兵之计嘛,那就让他先吃吃苦头。

使者回来了,他没见到刘邦,但他告诉了我一件事,他说我楚营之中好像还有另外的使者,他们听说我是项王的使者便对我十分傲慢。我悄悄的听他们议论,原来是范先生也有一路使者在此,但是他们对范先生的使者十分殷勤。

“难道亚父真的派有使者?他是害怕我派去的使者答应议和,还是暗中和刘邦通有消息?”我寻思道,还是去问问亚父吧,于是,我来到亚父的营帐,帐外甲士见我来到,慌忙下拜,我正想入帐,却突然想到,“不对,亚父一直都是主张杀死刘邦的,鸿门宴时如此,彭城之战时也如此,为此不惜还大骂过我呢,亚父与我情同父子,若说背叛我或者倒向刘邦,打死我都不相信。刘邦陈平的反间计果真用的好啊!这个耍三岁孩子的计谋都用出来了,当真把我当小孩子耍吧!”想通了正想回去的,但想想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也该进去看看。

不想虞姬也在,正在喂亚父喝药,自从听说亚父病重,虞姬便时常来此侍候,看的出来,虞姬与亚父当真是情同父女。亚父七十多将近八十的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殚心竭虑的为我筹划,原本灰白的头发完全发白了,原本就十分瘦弱的现在看上去更加瘦了,看着这个当年自信潇洒的第一谋士如今竟是这般田地,鼻中不禁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说实话,有时候亚父的话十分不中听,时常让我心中不舒服,但是我心里一直将他当做父亲看待的,他的那些责怪我的话我也一直当做是长辈教导晚辈,心中从无记恨,就是我做霸王之后,他也一如既往的叫我羽儿,他的苦心积虑都是在为他的羽儿着想啊!看到自己的亲人如此这般,心中苦楚实在是无法言说。

“羽儿来了,来,坐。”现在的亚父说话已经不是十分顺畅了。虞姬端着碗立于一旁,我向她点点头。

“亚父今日如何了?”我问道。

“还好,真的是老咯。对了,使者之事如何了?”不过一句,亚父又说到公事了。

“亚父,您就歇着吧,这些事就别管了,羽儿这么大了,什么风雨都见过了,放心,不会坏事的。”我笑道。

“我就是担心你太单纯太善良,哎,说到底,你终归还是个年轻人,刘邦摸爬滚打几十年,我真怕你斗不过他啊!亚父老了,没用了。”亚父疲倦的说道,语气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自信朗朗。

“谁说亚父老了不中用了,刘邦他们还十分忌惮您呢。”于是我将今日之事告诉了亚父,亚父听后默默无语。

“羽儿不怀疑亚父?”亚父突然问道。

“您把项羽当什么人了,谁好谁歹还分不清吗?”亚父这样问,我微微有气。

“羽儿记住,争夺天下不光靠战场之上,你看刘邦现在是多面出击,我害怕你疲于应对啊!”

“我???”

“羽儿别说话,亚父趁着今天还清醒,要把想说的话都要说了,要不然以后怕没机会了!”亚父喘息道,“虞姬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羽儿,陈平的话不全对,但也不全错,你的性格多面,所以容易致人误解,亚父就担心你的妇人之仁与率性而为。”我看到亚父说的很累,含着泪点头,“我给你订下的方针不要变,荥阳成皋战场你和刘邦很难分出胜负,就算偶有小胜,那也无关大局,正面战场你与刘邦相互牵制,谁也离不开,记住,第二战场才是胜负的真正关键。”亚父说到激动处,剧烈的咳嗽,“韩信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不容小觑,刘邦得他是他最大的幸运。我楚军营中除了你,也只有龙且可与之一战。龙且若能破韩信,那我大楚必胜,若龙且被破,羽儿危矣。彭城易攻难守,不足以作为后方根基,所以羽儿从现在开始必须经略江东,那才是你项氏真正的根基,幸好这么多年来,除了八千子弟兵,江东从未征收新兵,中原烽火,天下大乱,唯有江东太平,所以羽儿若中原战场失利,必要退回江东,以待东山再起。”我能听出亚父的声音已经疲倦的颤抖,“羽儿,信任龙且钟离昧季布虞子期,此几人是你项氏兵团真正的根基,还有,小心英布,要改一改性子,天下为重,改改,天下???为重???”亚父说着说着已经闭上了眼,他是太疲惫了。

第二日,正在准备进攻荥阳之时,虞姬踏入中军大帐,递给我一竹简。“离乡数年,老之将至,落叶归根,羽儿,勿送,勿念。”我看后扔下竹简飞奔出帐,跃上乌骓,疾驰而去。蜿蜒曲折的黄土地上,一辆马车徐徐而去,立于山丘之上,遥目远望,泪水滑下,我还是没有追上前去对亚父说一声: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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