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气了,还气成这样,尽管,从表面上看来,他不过是语气重了些,表情甚至没有变多少。
不过,与他相处多年的人足够了解,他已经生气,且是很生气,多么难得,月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不,该说,他经常会生气,只不过,不会气恼成这样,顶多就是叹叹气,偶尔实在气不过,直接没了声音。
让旁人压根就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反正他的情绪少有波动。
“自然是我觉得是家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月含低头,望着怀中的儿子,赫连回与她互视,终子俩什么也不说。
这一瞧,倒是让赫连流年意识到,他们的儿子——
黑眸,猝然紧盯着月含怀中的小家伙,月含抬眸,刚好迎上他的眼,心一揪,立刻将怀里的小家人拥得紧紧。
“别看,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
黑眸似乎闪过火花,旁边一直未曾开口插足的于长风等人都看得心惊,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他们的确也是第一次看到师父这模样。
当初小师娘离家出走,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们半点线索也无,没头没脑的开始寻找,却什么都找不到,师父仍是一副模样,只不过,神情凝重了些,却不曾真正的恼怒,发火,这一次,尽发火了——
真是破天开荒,小师娘果真是把师父给惹毛了。
“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浓眉,微微一扬,薄唇轻抿,看起来有些可怕,冷情,“那他是谁的孩子,你告诉我,他是你与谁生下来的孩子。”
“不管与谁都与你无关。”月含也恼了,他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和语气跟她说话,“武医毒经不给就不给”,她狠瞪了于长风一眼,都怪他,要不是他应允了,她绝对不会跑这一趟,“我要走了。”抱着儿子,吹了声口哨,红马已经很熟悉主人的叫唤,立刻扬蹄跟在她的身边。
转身,月含不再看身后那群人,先把儿子放上马——
咻!的一声,马上的小人儿立刻不见踪影。
一晃神而已,赫连回便被他父亲抱在怀里,赫连流年一双怒目狠瞪着月含,这个该死的小女人,是越来越会惹怒人了。
她以为,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寻找之后,终于找到了她,他还会允许她从他的眼前消失吗?
想得美!
“娘,娘——”赫连回瞪大着眼儿,发现自个儿从大红马上“不见了”,鄂然的盯着抱着他的男人,伸着小小手,使劲的往前伸着。
“回儿——”月含回神,飞快的窜到赫连流年跟前,“你想干什么。”伸手,想要要回自个儿的宝贝儿子,却被赫连流年虚晃一招,接了个空。
“他也是我的儿子。”
“臭美去吧。”月含心情恶劣极了,“谁说他是你儿子,你怀他十个月吗?你经历过生产的痛苦生下他吗?你把他从小小一个抱得这么大吗?说得真轻松,别妄想,把回儿还给我。”
“回儿——”赫连流年喃喃,低头,睨着怀中的小家伙,长得,有几分似他,亦有几分月含的影子,倒是不明显,现在儿子在他的手中,他无需担心月含会气匆匆的说走就走,“赫连回。”
这一次,他确定了。
赫连回啊,既然把儿子取名为“回”,这些年来,她却一点回家的意思都没有,该打的小女人。
“我无法代你怀胎十月,更无法代你经历生产之痛,但我可以陪着你,可以把儿子从小小一个抱大,月含,你给过我机会吗?”黑眸,染上忧郁,“一声不响的离开,除了心急,焦虑,你可知我有多害怕。”她不知道,否则,她不会以这样的面容出现,不会一声不响半点不留情的说要离开。
好好笑哦,错的人现在反过来指责她了。
真是不争气,月含鼻头有些发酸,要好努力的制止才不会湿了眼,她不喜欢这样的情绪,太不喜欢了。
“你以为我想走?你以为我天生爱四处乱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乱乱窜吗?”当初她的心神他难道一点不明?
要是不离开,今天这世上怕是没有赫连月含这号人物了。
早就活活气死在流年小筑。
那是他所乐见的吗?
“我的人生重心一直在你的身上,你知道我有多在意,多看中你的一切,曾经流年小筑的确是我的家,那打算一辈子都呆在那儿不离开了,但,那只是以前,从我离开流年小筑的那一刻起,就不再这样想。”想多了心痛,她干嘛一个苦自己。
她已经找到让自己快乐的办法。
赫连流年一动不动,“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声不响的离开。”他不曾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流年小筑亦是一如寻常。
白凰曾告诉过他,她很在意他与樊英相处的情境,那让她心里头不舒服,他不曾放在心上,真的不曾——
若她仅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离家出走那么多年,他一定会狠狠的揍她的屁股一顿,惩罚她的不乖。
“过去的事还有什么好说。”月含摇头,无意多说,“把回儿还给我。”
“他是我的儿子。”
“你让别的女人替你生去。”月含火大的怒吼,“再不还给我,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要如何?”黑眸,定定的锁着她,不在意当街谈这些事,不在意落在旁人的眼中,他倒要瞧瞧,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又能够做什么,“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
切——
他以为他了不起啊。
“回儿,咬他。”月含与儿子交换了个眼色,赫连回会意,张嘴,咬向赫连流年的手臂,他一惊,松了力道。
而那松开的力道,已经足够月含把儿子从他的怀里夺过来了。
“娘——”赫连回有些担心,“他会像大鹅一样死掉吗?”
“不会。”月含摇头,“他的命比蝉螂还硬。”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好好的,小小的毒能耐他何,“回儿,咱们该回家了,回家可以喝郭奶奶的肉汤哦。”
“好哦,回儿要喝肉汤。”好久都没有喝了,他好想喝,赫连回的馋样,让人几乎误会他是不是会当场流下口水。
情势再度转变,于长风与胡三立站在一旁真不知道怎么才好,若真的强硬要留下小师娘,那她肯定是走不了的。
用强硬的手段真的好吗?
小师娘的态度瞧起来,已经很强硬了,比他们可是强硬多了。
这硬碰硬的下场,可能不是那么美妙。
“别再跟过来了。”月含再度吹了声口哨,大红马,跟在她的身边,这一次,她学乖了,不再把儿子一个人放在马上,让对方有机可乘。
母子俩才刚走了两步,就整个被人圈走了,一瞬间的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途留红马止住脚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长风与胡三立互视一眼,脸色终是得缓,早该这么做了,瞧,这样多好,胡三立牵过大红马。
“师父上哪了?”
“回流年小筑。”
“这儿离流年小筑可有段路。”
“不然呢?咱们先回去吧,师父不可能带着小师娘和小师弟去别的地方,离开那么久,肯定是回流年小筑了。”
向目瞪口呆的友人道过别之后,于长风与胡三立起程赶回流年小筑。
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安心的回去了。
真是难得啊。
赫连流年抱着她们母子俩,片刻不停歇的赶了好长一段路,直到月含尖叫,“赫连流年,你想吓死我儿子嘛。”小手不客气的用力扭着他胸前肉,也不管他是不是痛,赫连回的小脑袋埋进娘亲大人的怀里,不敢抬头。
他的轻功独步武林,几乎不需要踩踏点,一路飞驰,风,在耳朵过,呼呼的——娃儿还小,胆子也小,好一会才扬从月含的怀里探也小脑袋。
赫连流年停下来的时候,赫连回脸上半点惊吓的表情也没有,还一脸的好奇。
倒是月含,气红了眼。
“你卑鄙,你无耻,你以为你在干什么——”青葱般的指,一下又一下的戳向赫连流年的胸口,“你干嘛把我们带到这种鬼地方来,我说了,我要回家,要回家,你听不懂吗?”满腔的恼意,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赫连流年不动如山。
双手一直环着她们母子,让她们得以动弹,却挣不开他的怀抱,他不给她丝毫再逃脱的机会。
“我现在就是要带你们回家。”
“胡说,我们的家根本就不是这个方向。”骗鬼啊。
“流年小筑是这个方向。”
“谁告诉你我们要回流年小筑了,你要回你一个人回好了,不要带着我们,我们不同路。”呜呜,她的大红马,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走失。
它肯定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
要是被人家卖了,她肯定跟他没完。
“月含,别再意气用事,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慢慢谈好吗?”赫连流年刻意放柔声音,安抚她的情绪,“到时,你要打,要骂,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