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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一个不留。”

赵月清冰冷的声音猛然响起,恍若是在很远,又仿佛就在红鸾的耳边,让她浑身一颤。

红鸾没有察觉,清随没有察觉,鎏司旭没有察觉,楚夜冥也没有察觉。赵月清清明的双眼看着周围,嘴角有一抹冰冷而清淡的微笑。

地狱,就在他的唇角悄然炸开。

一瞬间,原本平静的树林恍若在悄然间开始了痉挛般地震颤,无数条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陡然在婆娑的月光下闪过,划破赵月清身后疯狂的狙杀。

赵月清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仿佛要让这满林的血腥在一眨眼间消失。

碎成尘埃的树叶渣屑大大小小地纷飞在朦胧的月光之中,那些厮杀的暗影在一瞬间似乎镀上些许暗红色,诡异狂肆。

然后,周围愈来愈静,窒息的苍茫感却降临在周身。

雨打芭蕉,风细月清,隔离了一世尘埃。

这个盛大落寞的画面仿佛慢镜头一般慢慢地转到了赵月清的眼际。他又眨了一下眼睛,依然很慢,淡如烟尘。

“睡吧。”他这么冷静地对红鸾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明天就会好的。”

红鸾淡淡地点了点头,一双茶色的眼眸轻轻闭上,仿佛隔绝了所有。

清冷且温暖的手似乎是感觉她的眼睛闭上,从她的眼睛慢慢将手拿了下来,略显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别怕我。”

清冷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惧怕,惊恐不安的语气在红鸾的心里却是一震。

“不会。”红鸾垂下手握住赵月清冰冷的双手。赵月清的体温常年冰冷,不管周围的环境如何,他的体温一直都是冰冷摄人的。

红鸾的手握住赵月清的双手,温暖的手心紧紧贴着赵月清的手心,借着微弱的月光转向赵月清的方向,眼睛依旧没有睁开,“我不会的。因为,你是我的大哥。”

好温暖。赵月清一怔,清冷的双眼看着红鸾握住他的手的手时出现了丝丝软化:原来,这就是温暖的感觉。

一旦沾上。

就如同上瘾了一般,不忍放开。

但是,他不能依赖,他要靠自己的力量立足于这个世界。

如若心软,那便是他最大的弱点,同时也是一击致命的弱点。

只是,就让他放肆一个晚上……

过了今晚之后,他还是那个无欲无求、清冷高贵的清月公子,是再世孔明,各国国君求之若渴。

但只怕人算不如天算,赵月清不懂如果可以忍住那便不是感情了。

纵使一生清贵无暇,纵使一生无欲无求,可是最后又是为了她而惹尽了尘埃……

沉夜,他二人沉沉睡去,可是那边的楚夜冥却睁开冰冷的双眼。

那双眼冰冷无常,正透着茫茫雾气看着对面正在沉睡的红鸾,似乎是透过了千丈红尘。

落叶残缺,西风无情,再多言语却无话。

他和她之前不过短短几尺距离,却如同隔着世界上最大的阻碍。

红鸾恨他。楚夜冥苦涩地笑了笑,然后他了然:若是红鸾恨他,这曾是他想过的最好的现状。所以他怕,怕现在的红鸾对楚夜冥这三个字根本!

没、有、感、觉!

红尘万丈,缠绵哀怨。

是谁曾在他最落寞痛苦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不怨不悔……

是谁曾在乱花树下,指着苍天许下‘此生非卿不娶’的誓言……

是谁曾在儿时将那开得正艳的鸾花戴在了她的头上,吻了她的脸颊……

是谁曾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对她宣誓,要一同执手看鸾花开开落落……

“你在为我担心吗?”

“就凭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

“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只要是你想要的。”

“知道你是为了故意耍我,知道你是想让我离你远点。可是没办法啊!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这辈子离不开你了,如果离开了也不知道会这么活下去,我也觉得自己挺烦的,可是却是没办法。”

他的红鸾啊,一直都是那么的傻……

呵。他被自己忽然蹦出来的称呼惊到了。

他的红鸾……他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再说是他的红鸾。

那个善良、天真、可爱的她……

那曾经一幕幕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全部涌进了脑海里,凿入心骨的回忆在涌上的霎那间翻卷着血腥的味道,仿佛全部沁在他的心口,疼痛欲裂。

风轻云淡,过水无痕,却掩盖不住那下面的滔天罪恶感和愧疚感。

曳魑。他曾经恨过那个男人,彻心彻骨的恨。

可是曳魑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瞬间崩塌。

犹记当时,曳魑苍白的脸上却浮出淡淡的笑容,冰冰而绝美,“你与她相识十几年,原来这么多年的相处积下的感情,还禁不住本座的挑拨?”

他欲笑,却泪如雨下!

是啊!该死的他竟然不相信红鸾,他与红鸾十几年的相识,红鸾单纯可爱,却在他的偏激之心之下被伤得体无完肤,甚至绝情忘爱……

他心死了三年,曳魑也在红鸾消失之后无影无踪。

他没有人派人去寻找曳魑的踪迹,他就像是死了一般,每天处理着政务和对抗蚀心盅(曳魑所下的盅)盅虫的迫害,他早已心力交瘁,恍若垂暮晚年。

也许,他是在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让内心迅速地老化,直至再次得到了红鸾的消息。

密探回报,说一红衣公子和白衣公子曾在鎏云国的京都出现,并且合力开建了万妖楼敛财。

他内心大喜,将大楚的一切交给朝中的忠臣,自己用病这借口脱离皇宫来到了早已在中原之内赫赫有名的青楼——万妖楼。

也许,他就要命不久矣。三年的时间,蚀心盅发病的次数越来越高,他没有办法解这种盅,曳魑也更不可能将破解之法给他。

那么对于他来说,他的生命正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凋零,也许下一秒那便是他的死期。

所以他想在死之前得到红鸾的原谅,即使那可能微乎其微。若是如此,那就当他是为了再见一次红鸾,为了再看看这个女子……

曾经鸾花飞扬,绯红漫天,那一画面已在他的心中成为定格。

他曾经不怕死,可是现在他怕了。

他怕在他还没有得到红鸾原谅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然后红鸾会渐渐地忘了他,又或者红鸾根本不想记起他。

翌日弋阳照亮东方的天空,晨曦的光芒透过枝繁叶茂的树林疏离成紧疏有致的明亮光线,晶莹的露珠在绿叶上滑过,留下一条淡淡的湿痕。

“哈哈!”鎏司旭一如既往地打开手中的扇子,笑得自鸣得意,“本侯就说本侯人品好,有本侯在,你们又怎么会出事呢!都不用感谢本侯,这是本侯该做的。”

红鸾给了他一个仿佛他极其可怜的眼神,然后拉着马匹走在了前面,一点都不甩骄傲的鎏司旭。

其实,她本以为小侯爷会是一个翩翩佳公子,高贵疏离。可是她深刻地明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道理!

鎏司旭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没长大的大孩子一般,整天嘻嘻哈哈,调戏调戏美女,观摩观摩红鸾,顺便一路上总是把自己吹得跟个天上有地上无的极品似的!

对于此,同行的三人决定对着活宝的自我吹嘘采取无视政策,然后清随每次都会对着鎏司旭做一个鬼脸,然后笑得嘲讽,“小侯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小侯爷你很强大地体现了这个道理!”

鎏司旭用扇子摇了摇,一脸不赞同地说道:“你这个小孩子就不懂了吧!爷这个叫做魅力!无法抵挡的魅力!想当年爷去街上溜达溜达,就被三四个美人借故摔倒在本侯的怀里,然后对本侯暗送秋天的菠菜,小屁孩你肯定没这个待遇吧!”

清随年纪小,不知道什么叫‘秋天的菠菜’,哭着鼻子去找清月公子评理。清月公子将清随脸上的泪水擦掉,一本正经地说道:“清随,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让着点小侯爷,知道吗?”

清随虽然不知道清月公子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公子这么说就一定说对的!

“好的,公子,清随不跟小侯爷计较。”

鎏司旭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看着清月和清随的背影心中一叹: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被耍的感觉?

四方城。

“这里是四方城,是通往武林盟的必经之路,我们在此处略微歇息,再雇马车差不多两天就可以到武林盟了。”红鸾看着眼前的四方城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因为近了叹口气,还是因为到了而叹口气。

这一路上,他们遭遇的暗杀大大小小一共八次,虽然不知道是为了追杀谁而来的,但是几乎每次还不是一路人,所以红鸾总结应该是找谁的都有。

但是赵月清潜伏在暗处的死士太过强大,每一次暗杀几乎都被在几尺之外被全部解决,并未伤及到谁的生命,所以一路上还算安全。

知道抵达四方城时,她终于感到了洛颜的强大。

她还记得那句‘记住,一步都不准离开赵月清’。洛颜他甚至可以算到她一路上定会危险重重,杀机四伏,所以在临走之前叮嘱她一步都不能离开赵月清。

她曾经想,若是没有赵月清,在前往武林盟的路上,她不知道会死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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