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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孩真是不容易

今天放学的时候,因为只顾扭着脑袋看肯德基店的炸鸡腿广告牌,再一次让脑袋和路灯杆较量了之后,阿歪有点生气了。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放学路上,阿歪走着走着,就会撞到路灯杆上,所以只要阿歪和他的脏书包,一出现在街上,那些路灯杆就开始紧张了。倘若可以蹦和跳的话,它们差不多会在阿歪放学回家的那段时间里,集体大逃亡。

阿歪可没有成心和路灯杆们比试坚硬的癖好,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走路的时候老走神。

他走神,有时候是因为没有完成作业而受到老师的责罚,心里有气;有时候是因为没有完成作业而老师忘记责罚,心里高兴;有时候是因为过分专注于街上的稀罕事;有时候是因为只顾和展开、朱透他们说笑话。

但是,最近两周以来,他让路灯杆们心惊肉跳,是因为肯德基。

两周前,在阿歪上下学的那条街道上,开业了一家肯德基。每天路过肯德基,阿歪都会因为鼻子捕捉到了飘出来的香气,而驻足观望几分钟,然后才在展开或朱透的催促之下,依依不舍地离开。在接下来的三分钟里,阿歪会因为一边走路,一边回首观望,而接二连三地撞路灯杆。

今天放学的时候,因为只顾扭着脑袋看肯德基店的炸鸡腿广告牌,再一次让脑袋和路灯杆较量了之后,阿歪有点生气了。

“倒霉!真是流年不利啊!”阿歪揉着脑袋上的一个包,嘟嘟囔囔地说,“这是最近两周以来,路过肯德基店的时候,第三十九次撞脑袋了。都说事不过三,我都过了三的十三倍了,要是再容忍这种事发生,那我就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我决定了,一定要到里边美美地大吃一顿!”

当天吃晚餐的时候,阿歪对他的老爸阿正先生和老妈姚青说:“老爸老妈,星期天我们去肯德基美餐一顿怎么样?”

姚青说:“肯德基好贵的,一杯圣代就敢要七块钱!”

阿正先生说:“是啊是啊,香辣鸡翅就两小块,居然要八块钱。”

姚青说:“还有那个什么香辣双层鸡腿堡,不就是夹了块鸡腿肉的面包嘛,一个就敢要十二块半。我的天啊,十二块半买成菜,我们能吃两天!”

阿正先生说:“还有鸡蛋鲜虾卷,一个就是七块半。七块半要买成烟,我能抽大半天!”

阿歪紧张地问:“你们别讨论价格了,我就问一句,去不去啊?”

阿正先生看看姚青,姚青呢,也看看她老公,然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去啊去啊,只要我们阿歪高兴,再贵我们也会带你去的……不过嘛,明天不行。”

阿歪倒没有非明天去不可的心情,只要老爸老妈首肯了,推后两天也行。于是他说:“那是下周?”

阿正先生和姚青又异口同声地说:“不,要等到期中考试之后!”

阿歪问:“为什么要推那么久?”

阿正先生说:“因为要看你的成绩啊。要是考进前十名,别说一次,就是带你去十次都成。”

姚青说:“要是还跟以往一样,霸占着倒数第二,我们就带你去肯德基店门口闻闻炸鸡腿的味儿。”

“那就不用麻烦你们二老了,我自己去闻味吧。”阿歪说。这天晚上,阿歪严重失眠了。整个前半夜,他都是在生气和发牢骚中度过的。唉,世界上的事本来挺简单的,到了大人那里,就会变得复杂。吃一个肯德基的事,他们却偏偏能东拉西扯地和学习成绩搭上关系!唉,这个世道,求人难,求自己的老爸老妈更是难!真是流年不利啊!

整个后半夜,他都是在想办法中度过的。

“唉,看来求人不如求己啊,这条法则同样适用于亲爹亲妈!”阿歪想,还是让我想想办法,自己解决去肯德基的事吧,我可是再也不想去招惹路灯杆子了……嗯,一般来说,一个小孩子要想吃到一顿美餐,只有三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条,让父母买单;第二条,让父母之外的别人买单;第三条,自己买单。

“事实证明,第一条路对我不适用,只有第二条和第三条路,还可以指望得上。”

阿歪想到这里,马上坐起来,打开灯,把存钱罐拿过来,倒出里边的钱数了数。之后,他便马上把第三条路也给否定了。

“倒霉,只有六块钱了。”阿歪想,“看来只有选择第二条路了。让我想想,让谁心甘情愿地替我买单呢?展开吗?不行不行,展开平时老是帮我的忙,我下不了手。朱透呢?恐怕也不行,这家伙脾气不好,弄不好还会发生打架事件。其他人呢?几乎不可能,因为在他们眼里,我阿歪几乎是个没用的人,没有人让我帮过忙,自然他们不会欠我的人情了……哎呀,对了,我干吗非要盯着身边的人不放呢。我明天到街上找个不相干的人,比如让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不小心’撞我一下,那他不就‘有机会’请我去肯德基大吃一顿了吗?”

第二天上午,阿歪出现在街道上。要是往常,他都在店铺前的便道上走,可今天他偏偏走在自行车道上。

一边走,他还一边乐:“不知道今天谁是那个替我买单的倒霉蛋……哎呀,后边有自行车响,让我看看那个倒霉蛋长什么样。”

阿歪偷偷扭了一下小脑袋,就飞快地跳到便道上。

“不好,是个愣头青的小伙子。我看还是放过他吧,真要是被他撞一下子,不来个骨折,也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等那个幸运的愣头青踩着自行车飞驰过去之后,阿歪重新回到自行车道了。

“哇,又有自行车在响,让我看看是不是又是一个愣头青……哎呀,是个老头,倒霉,我还是放过他吧,别到时候没有撞到我,倒把他碰个好歹的,我还得倒贴医药费。”

阿歪第三次回到自行车道上后,有一个女人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过来了。

“哇,我要的就是女人和她这样的速度。”阿歪乐了,“既不会被她撞伤,又可以在保证双方安全的情况下,让她觉得‘撞了小朋友,心里内疚’,从而心甘情愿地请我大吃一顿肯德基……嘻嘻嘻,她过来了……哎呀,她是一个孕妇!”

孕妇是比愣头青和老头更招惹不得的,所以,眼看那个女人就要“撞”到阿歪的时候,阿歪飞快地往旁边一跳,把那个幸运的女人放了过去。

那个女人真够幸运的,可是,另一个人就不那么幸运了。阿歪只顾跳出自行车道,让开那个女人,不料惊慌之中跳错了方向,一下跳到了机动车道上。恰巧,也可以说是真不恰巧,这时候正有一辆别克飞驰过来。那个别克司机看见一个小孩子突然跳到他的车前,一脚就把离合器和脚刹器同时踩到了底。他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自己反应的敏捷,就被后边飞驰过来的一辆奥迪给撞了个结结实实。

阿歪看到自己闯下了大祸,再也不去想什么肯德基肯德鸭了。他撒腿就跑,跑过一条街,又跑过一条街,再跑过三条路,最后跑进一个街头公园,一屁股坐到一张躺椅上,呼哧呼哧地大喘起来。

“倒霉!”阿歪想,“事实证明,这第二条路也是行不通的。难道非要我走第三条路,自己给自己买单吗?可我只有六块钱,怎么去肯德基大吃一顿呢?要是攒钱的话,那要攒到几时呢?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事……要是这会儿天上掉下钱来就好了……”

阿歪刚想到这里,就看到一块钱从天上掉到了他的手里。“哎呀,真是心想事成啊!”阿歪乐了,“老天爷真是太好了!”

“不是老天爷太好了,是我太好了。”突然有一个声音传进阿歪的耳朵里。阿歪抬起头,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大学生站在他的旁边。

那个男的说:“小孩,拿着我给的一块钱去买雪糕吃吧。麻烦你让一下地儿,我要和我女朋友在这儿坐一会儿。”

“哇,这可是个不错的主意!”阿歪乐了,他把钱往口袋里一塞,“现在,我已经有了七块钱了,够买一杯圣代了。下面,我要继续为了炸鸡翅而努力奋斗!”

阿歪往公园里瞧了瞧,星期天的公园里,情侣很多。阿歪选了一对倒霉的情侣,走了过去。他往那对情侣的身边一站,响响地放了一个臭屁。

“小孩,给你一块钱买雪糕吃,离我们远点!”男的掏出一块钱,丢给阿歪。

阿歪接过钱,走向下一对情侣。

一个小时后,阿歪数了数口袋里的钱,兴奋地大叫起来:“哇,够买香辣双层鸡腿堡了!我要再接再厉,兴许今天傍晚就能攒够大吃一顿的钱了。”

可是,五分钟后,阿歪口袋里的钱连买一支雪糕都不够了。一个乞丐突然出现在阿歪的面前,一拳打了他个乌眼青,并狠狠地抢走了阿歪口袋里的所有劳动成果。

“小子,这是我的工作场所!”乞丐大吼,“竟敢来和我抢饭碗!快点消失!”

阿歪赶紧从公园里消失到街道上。

“嗷,真是崩溃!我干脆找一块豆腐撞死算了!”阿歪愤愤地说,“白忙活了一上午!”

他刚说完,就见对面走过来两个小孩子,那两个小孩子一边走,一边大嚼着肯德基炸鸡翅。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怎么样,好吃吧?”一个孩子问。

“是啊,真好吃。”另一个孩子说,“那个阿姨真是好,我们只不过把拾到的包还给了她,她就给我们买炸鸡翅。”

“是啊,以后咱们要是再捡了别人的东西,还要还给失主。”两个孩子走过去后,阿歪忍不住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现学现卖!”

他马上在街道上搜索起来,可是半小时过去了,也没看到谁的包包掉在地上。

“这种白等的方法我看应该放弃。”阿歪想,“我应该锁定一个目标,跟踪她,这样捡到包的机会会大一点。”

他四下一搜,就锁定了一个背着一个仿LV包包的女人,她刚从柜员机里取了一沓钱。

那个女人觉得有个小孩老是跟着自己,自己走得快,那个小孩子也走得快;自己走得慢,那个小孩子也走得慢。她马上惊慌起来,走进一个商场。

阿歪追进了商场。因为是星期天,商场里人山人海,阿歪跟踪了五分钟,就把目标跟丢了。他奇怪地自言自语:“人呢?到哪去了?怎么找不到了呢?”

“你找谁呢?”突然身后有人问他,“小家伙,你是不是在找一个拿着包包的女人?”

阿歪吓了一跳,他回过头,就看见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你们是谁?”阿歪问,“想绑架吗?我要喊啊!”

“不许喊!”那两个男人说,“不许给你的同伙发信号!我们是警察!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阿歪又惊又怕又一头雾水地被带到了派出所。半小时后,阿歪从派出所里出来了。

“真是倒霉啊!”阿歪一边走,一边说,“刚才那个女人以为有人想抢劫她,派我这个小孩子跟踪她,就给她当警察的哥哥打了电话。幸好现在误会解除。这一切都是为了吃肯德基闹的,我以后再也不想吃肯德基了……”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身后有脚步声。阿歪一扭头,看到刚才那两个警察向他走过来。

阿歪吓了一跳,紧张地说:“喂,你们刚才给我爸爸打电话了,已经证明了我的身份。不会是后悔了,又要抓我进去吧?”

“哈哈哈……”那两个男人笑起来,“不是啊小朋友,刚才的误会让我们感到很不好意思。所以,我们想请你去肯德基吃一顿,算是向你道歉。”

十几分钟后,阿歪和两个警察坐在肯德基店里,大口地嚼着炸鸡腿。一边吃,阿歪一边感叹。

“警察叔叔,你们知道吗,做一个小孩子真是不容易啊!”两个警察互相看了看,说:“小家伙,知道吗,其实大人也是不容易的。”

两个警察说的没错,大人其实也是不容易的,就比如阿正先生吧。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上班和下班的路上,阿正先生走着走着,就会撞到路灯杆上,因为他老是一边走路,一边盯着来来往往的车看。不管是上百万的宝马,还是十几万的标致,他都死盯着不放。在他第九十次撞疼脑袋后,他决定和姚青好好谈一谈。

“我想买辆车。”晚餐的时候,他说。

姚青说:“汽油好贵的,几天涨一次价。还有买保险啊,养车啊,修车什么的,一年下来要好几万。这几万块钱要是买成衣服,我能穿一辈子了。”

阿正先生紧张地问:“你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好啊,我同意。”姚青说,“不过,不是今年。”

“那是明年?”阿正先生问,“我可以等,只要你同意。”“不,是你给我换了一百多平的大房子之后。”姚青说,“要是还让我住在这个小小的七十平的房子里,我只能同意你到街上闻闻汽油味。”

“那就不用麻烦你老人家了。”阿正先生说,“我每天都在闻呢。……唉,真是麻烦!世界上的事本来都挺简单的,一到了女人那里,就变成了复杂……买个车也能跟换大房子联系到一块了……求人难,求自己的老婆更难!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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