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卖身契约
游麒麟被大街上的喧闹声吵起，他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一道刺眼的阳光直射到眼睛上，他顿时有些恍惚，本能地用手护住了眼睛，循着街道上鼎沸的声音，他趴在窗户上向下看去，只见街道两边站满了人，人们群情激昂，怒骂声、嘲笑声、指责声交织在一块，齐齐地射向街道的中间.
很快街道两侧的怒骂声逐渐逼近了，一群手持大刀和红缨枪的衙役押解着一个囚车，正缓缓地向客栈的方向移动着.游麒麟一侧目，只见囚车里囚着一个红衣女子，游麒麟断定，这个女子一定就是那个大盗辣春妹了吧。
然而，辣春妹却表情轻松、坐怀不乱，一种无所畏惧的神态。
看着囚车里的辣春妹即将被押赴刑场，此时游麒麟突然有种莫名的伤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感觉，也许这种伤感源自路两边那亢奋的人群吧。
“人之将死，就饶了她吧？究竟有多大的仇啊！”游麒麟默默地念道。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游麒麟转身打开了门，只见武建和图姆克走了进来。
武建前脚刚跨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开腔了：“客官，梅掌柜的临时通知，说大汉全席取消了！”
“什么？取消了？”游麒麟有些不满：“说取消就取消了？”
“早上刚一开门，萝卜都准备好了，谁知被愤怒的众人哄抢光了，全部拿去砸辣春妹去了。”武建解释道。
游麒麟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不能因为没有萝卜就把大汉全席给取消了。再说，大汉全席的食材怎么会全部由萝卜组成？一定是梅掌柜偷工减料、糊弄自己。大宋饮食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能成为全席，而且是大汉全席，绝非一般人能掌握的，昨夜因为自己急着住店，所以对大汉全席这事没有深究，今日绝对不能这么被轻易糊弄过去。
“据我所知，大汉全席融汇了粤菜、川菜、鲁菜、苏菜、浙菜、闽菜等八大菜系之所长，在食材上不仅有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更有你们想都没有想到的，而绝非你们所说的萝卜！游麒麟边说边比划着。
武建和图姆克听着入了神，两人张着嘴面面相觑，二人知道的确是糊弄不过游麒麟了。
“你说的很对！不过，梅掌柜以前是大厨，是他这么教我们的，所以，我们只会用萝卜做。”武建喃喃地说道。
“真是名师出高徒啊！”游麒麟正话反说。
“可是现在萝卜都没有了，想做也没法做了。”一旁的图姆克故意提醒道。
关于早餐的事，游麒麟不想和两个伙计争个长短，不过，对这个皇帝套间他是怎么都不满意。昨晚后半夜几乎全是老鼠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与霍飞雁所说的“舞会”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自己无奈之下还真的如他们所说的打起了“猎”。
关于灭老鼠之事，游麒麟也不想深究，因为梅掌柜和霍飞雁人家可是有言在先。但对于这所谓的皇帝套间，游麒麟实在是忍无可忍，墙面漏风不说，那也许是房间质量问题，但破桌子、破椅子冒称皇帝套间实在是有辱自己的智商。
“两位！想我游麒麟也是行遍江湖，经常外出住店，早餐取消也罢，你们看这破床、破桌子！这哪里是什么皇帝套间？”
武建和图姆克顺着游麒麟手指的方向看去，但二人却熟视无睹、一副淡定的神情。
“客官，话也不能这么啊！”武建指着桌椅和床继续说道：“你看我们的床上、桌凳上都刻着龙的图案啊，而且，都是9条龙啊！”
游麒麟侧目望去，只见床上、桌凳上果然刻着9条龙。
“还有我从欧罗巴宫殿里弄的银制夜壶，想必，客官也用了是吧？”图姆克指着夜壶说道。
游麒麟昨晚的确用过夜壶，不过除了解手之外，还用它淹死了3只老鼠。
“龙床、龙椅、帝王夜壶，这难道不是帝王的享受吗？”武建和图姆克异口同声地说道。
游麒麟此时竟然无言以对，片刻，他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懒得和你们说，简直一个黑--店！”
游麒麟这个“黑”说真特别重，似乎这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
游麒麟话音没落，只见梅掌柜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壮士啊.”梅掌柜说着就想拉游麒麟的手，游麒麟赶紧把七星玲珑剑的剑鞘塞到梅掌柜手里。
梅掌柜拉着剑鞘继续说道：“壮士啊，你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们新梅龙客栈声名远扬、童叟无欺，平时虽然没有人，但只要碰到县衙砍人、庙会啊什么的，连乞丐都会入住我们客栈的。”
“哇，维护名誉的动作挺快啊！起码也是个黑心店！”游麒麟说出了他此刻的心里话。
忽然，房屋四周传来一声尖利并带颤抖的声音：“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声音像是从楼下大堂发出的，穿透了楼层的地板，在所谓的皇帝套间内绕匝数次，久久不绝.游麒麟知道，这声音一定又是霍飞雁发出的。
“梅掌柜，你娘子又来这一套，大白天会吓死人的，我得去找她论理！”游麒麟说着就往楼下走去。
游麒麟来到大堂，一大清早，但见大堂内空无一人。
“梅夫人，不是这么玩的，大白天的见声不见人，会得心脏病的。”游麒麟对着四周喊道。
游麒麟刚说完，就见霍飞雁从天而降缓缓落地。
霍飞雁收起来长袖，碎步走到游麒麟身边：“我在练声，音质怎么样？”
“惊天地、泣鬼神，谁爱听谁不是人！”游麒麟几乎把所有的愤怒都撒在这句话上。
“哈哈哈…”霍飞雁大笑起来.
对于霍飞雁扯着脖子大笑，游麒麟很不理解，大清早的早饭估计都没吃，还笑得那么卖力？而且，他突然想起，昨晚梅掌柜也这么扯着脖子大笑过，也许，梅掌柜他们一家都好这一口。
霍飞雁的大笑，游麒麟并没有阻拦，他也不想阻拦，既然觉得可笑，那就笑个够，游麒麟索性坐在桌子旁喝起了茶。
看游麒麟悠闲地品着茶，霍飞雁立刻止住了笑声。
霍飞雁坐到游麒麟旁边，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气说道：“昨晚住的舒心吗？”
“舒心！相当的舒心!”游麒麟说话间都没抬，只顾喝茶。
“那就结账吧!皇帝套间一晚20两黄金！”霍飞雁伸出玉手。
“什么？20两黄金？”游麒麟被茶水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游麒麟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肯定在报仇，报昨晚自己揭她伤疤的仇，昨晚自己住店心切，中计了。
“梅夫人没有搞错吧？怎么会是20两黄金？不是2两纹银吗？”
霍飞雁并没有回答游麒麟，还是那句话，有关新梅龙客栈的一切服务和答疑解惑，都是梅掌柜的事。
梅掌柜说来就来。
楼梯上传来“噔噔噔”急促的跑步声，梅掌柜急匆匆的向游麒麟跑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武建和图姆克。
“壮士，壮士.”梅掌柜边跑边喊道。
此刻，游麒麟真是有点佩服梅掌柜，维护客栈名誉、一切和钱相关的东西，无论在客栈那个角落，梅掌柜总是随时出现、绝不迟疑，而且那个“点”掐得是那样的准确。
“壮士啊，我们新梅龙客栈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方圆800里声名远扬啊！”游麒麟和梅掌柜异口同声地说道。
“还声名远扬？怎么会是20两黄金！昨晚不是说好2两纹银吗？”游麒麟质问道。
“2两纹银是押金，20两黄金才是住店费！”霍飞雁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不早说？”游麒麟有点愤怒。
“壮士啊，我们客栈是有行规的。”梅掌柜眼睛表露出一种真诚：“客人没住之前是绝不能收取住店费的，如果客人一露财，就有可能被大盗盯上，为了客人安全着想，所以只收押金，待客人住了以后才收取住店费的。”
“真是.真是好心一片啊！”游麒麟从嘴角蹦出了几个字。
“壮士啊.”
游麒麟知道，梅掌柜下面的话一定是：新梅龙客栈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方圆800里声名远扬之类的话，所以他果断地打断了梅掌柜的话。
“够了、够了，别再唧唧歪歪了。”游麒麟长舒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现在只有20两黄金，但这是我的学费和留给我娘的养老费，是绝对不会给你们的。”
“那就压下你的七星玲玲剑！”霍飞雁厉声说道。
游麒麟看了一眼杏目圆睁的霍飞雁，又看了看腰间的七星玲玲剑，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告诉霍飞雁，压下七星玲玲剑的想法，你霍飞雁想都别想。
不是游麒麟舍不得这把七星玲玲剑，而是这把剑是父亲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可以说这把剑即浓缩了父亲一辈子的铸剑技艺，也寄托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无限的爱，也是父亲留给游麒麟唯一的遗物。
游麒麟将宝剑往身后一甩，义正言辞地说道：“恕我坦白，这七星玲玲剑乃我爹采七星之灵气、融天地之精髓，经过七七四十九天锻造而成的，上斩天龙，下屠地虎、削铁如泥，乃我祖传家宝，是万万压不得的！”
“哼！”霍飞雁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少顷，她的目光怒如火炬：“钱也不给、七星玲玲剑也压不得，那你的意思就是要赖帐了？”
霍飞雁说着亮出了夺命绣球，摆出了开打的阵势。
梅掌柜见状，赶紧上前阻拦，梅掌柜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的信条是，生意上谈不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尤其是在自己客栈里开打，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好好地坐下来谈，说不定峰回路转。
“夫人，夫人啊！”梅掌柜挡住了霍飞雁的手：“这样打打杀杀，也打不回20两黄金，不如这样，让游麒麟签署卖身契约，在我们客栈打杂还钱，夫人觉得意下如何啊？”
“好！笔墨纸砚伺候！”霍飞雁想都没想一下就脱口而出。
霍飞雁之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梅掌柜的提议，那是因为正和她意。有关自己曾经的秘密，游麒麟知道的太多了，而且，这个狂妄的书生还当众揭了自己的伤疤。有什么能比让自己痛恨的人成为手下而令人兴奋呢？老板娘整蛊伙计，日子长着呢。
武建拿来笔墨，图姆克拿来纸砚，很快笔墨纸砚铺陈开来，梅掌柜提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游麒麟当然不同意了，自己作为主角，霍飞雁和梅掌柜还没有征求自己的意见呢，哪怕是看一眼也行，如此不声不响就开始写卖身契约，也太目中无人了？
“喂，梅掌柜？你还没问我同意不同意呢？”游麒麟用手按住了梅掌柜的笔。
梅掌柜抬起头看了看游麒麟，似乎觉得他说的也很在理。
梅掌柜把头转向武建和图姆克：“你俩同意不同意？”
“同意！”武建和图姆克回答的即干脆又响亮。
“听到没有？”梅掌柜对游麒麟说道：“屋里这么多人，就你一个人有意见，我们大家都没意见的。
梅掌柜说完专心地写起了卖身契约。
对于梅掌柜的回答，游麒麟一时半会给蒙住了，但他隐约地感觉到里面肯定有些问题。
“梅掌柜，可是.”
“可是什么啊？如果你不服，可以到皇帝的后宫去告我！”梅掌柜头也不抬地说道。
“皇帝后宫？为什么？”游麒麟有点不解。
“因为梅掌柜一个远房亲戚在那里当宫女。”武建插话道。
梅掌柜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很明确地告诉游麒麟，如果你不满的话可以去告，上哪里告状都可以，本县、邻县、府、道都可以，但只要我那宫里的远房亲戚在皇帝面前一句话，你告也是白告。
少顷，梅掌柜就书写好了卖身契约，单手递给游麒麟。
“卖身一年？”游麒麟惊讶道。
梅掌柜拍了拍游麒麟的肩膀：“本着人性化的初衷，经过严密计算才得出这一年的量，我们新梅龙客栈童叟无欺，壮士尽管放心！”
游麒麟觉得自己毕竟欠人家住店钱，尽管店钱高的离谱，但谁要自己不问清楚呢？现在这情形，说得再多也于事无补，不如先暂且答应他们。
“多谢梅掌柜以人为本。”游麒麟看了看契约继续说道：“在下已经被高等学府--阅露书院录取，只能抽出业余时间勤工俭学，还请梅夫人、梅掌柜高抬贵手，来日在下高中状元，定当涌泉相报！”
“都说自己能高中状元，我梅震天10岁就会写字、15岁就会读诗，至今都没有考上秀才，你说的话，太遥远了。”梅掌柜不以为然地说道。
游麒麟不愿对梅掌柜“辉煌”的过去有所评论，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送给梅掌柜两个字“厉害”。虽然游麒麟不能保证自己未来就能高中状元，但他刚才所说的话，可是发自内心的。
“那卖身契约就再加一年！”霍飞雁突然插话道。
对于梅掌柜，全梅龙镇任何人的话都可以不听，但霍飞雁的话那可是不能不听，而且是必须得听，霍飞雁就是客栈的绝对权威。
霍飞雁此言一出，梅掌柜立刻附和：“那卖身契约就再加一年！”
“啊？”游麒麟发出了惊叹声，但仅仅是惊叹，因为他不想争辩下去，眼下，只有脱身，才能化解目前的窘像。
游麒麟提笔在卖身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梅掌柜觉得光签上名子可能还不足以让他放心，因为，谁知道这个年轻人叫游麒麟呢？万一他冒充别人的名字怎么办？游麒麟无奈，只好按了两个大大的手印，末了，在梅掌柜的强烈要求下，游麒麟最后还按了两个脚印。
梅掌柜拿起卖身契约，看着契约上那两四个红红的手印和脚印，满意地点了点头。
“欢迎新伙计加入！”霍飞雁似笑非笑地说道。
大堂内除了游麒麟之外，所有人都鼓起来掌，而且掌声热烈.
“今日问斩大盗辣春妹，乃我镇良辰吉日，就由我和夫人在客栈守着，给你们全部放假半天。”
大堂内除了游麒麟之外，所有人又热烈地鼓起了掌.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发自内心的鼓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