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家饭店,主要负责端盘子,第一天把盘子给摔了,赔了不少钱,还挨了经理一顿骂。
第二天有惊无险,盘子没摔,却被一碗汤烫伤了,那碗汤大约只剩下三分之二,从顾客边上走开时,看他们的眼神,我就一阵心酸。
扎马尾姑娘说我是小姐的身,丫鬟的命,竟无法反驳,哑口无言。
是啊,这点事都做不好。我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为了避免接二连三的错误,我在厨房后台特意地练了一手,端着盘子,盘子上放比平时多一倍的重量,走了好几圈。
王大厨是厨房里的总管,每次吃饭时都在厨房里解决,在他吃饭时,我也趁这时间练,以免打扰了其他厨师们工作。
他咬着鸡腿,有些口齿不清:“小姑娘是勤奋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有人练端盘子的。”
我耸耸肩:“我也是第一次。第一次练端盘子。”
他不时地在旁边指点:“哎,别低头,在外头形象不好,要抬头挺胸收腹。哎哎,盘子太下面了,得放到胸前,左手托住盘子中心,右手垂直放下。”
我略微苦恼:“太重了,一只手不行,感觉好像胳膊要断掉了,而且盘子要掉下来似的,摇摇欲坠,真怕走着走着,就听得一声”砰”,全部稀里哗啦地往身上蹭。”
王大厨在一边笑,一边看我心惊胆战地走,沾着酱汁吃蒸饺:“好好练。等会儿啊,晚饭高峰时期。”
高峰时期,听到这格外地忧伤,这不仅是端盘子的本事了,还要躲避走来走去的客人,跟躲枪林弹雨似的,实在是难度很大。
那些跟我一样负责端盘子的服务员,却有这本事目不斜视,在人群中擦肩而过,实在让人感叹。
饭店很大,有五个区域,每个区域被酒店玻璃镜隔开,位置很宽敞,座位间摆着绿色植物,一个个独立的私人空间,头顶灯光暖黄色,增添丝暧昧的气氛,通常来这吃饭的多是情侣。
我试着像他们一样目不斜视,结果走了一会儿冷汗都下来了,最终放弃。
为最后一位客人端完菜,何静小跑过来说:“杨曦肚子吃坏了,去上厕所,叫我帮她端,我这边忙不过来,你能去帮一下吗?”
我点头说:“可以啊。”
答应得多爽快,后悔就有多块。我到那里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前几日刚说不再见面的顾宁弦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我,和对面的杜思嘉聊天,杜思嘉唇角上扬,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衬托此时我的心情简直Low到了底,就差没挖个坑往下面钻。
他们约会怎么偏偏到我打工的地方,前女友见现任未婚妻,穿着这身寒碜衣服,面子里子都没了。
好在杜思嘉还不知道我身份。
她转头看我,像要叫我过去,我在顾宁弦视转头之前立马用点菜单遮住脸颊,走到那里压着嗓子说:“请问你们要吃什么?”
杜思嘉好奇地朝这边看,似乎在思索:“这位小姐很面熟。”
听到这句话,顾宁弦的注意力似乎彻底被拉了过来,只听到他说:“哦?”
杜思嘉只看得到侧脸,沉思了会摇摇头说:“记不起来了。”
我赶紧撇清关系:“肯定认错了,我这人就是大众脸。”
幸运的是,杜思嘉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菜单上,研究吃些什么,顾宁弦也没说话,大概是没发现。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倒像是过了几个小时一般难熬,他们点完单后,我彻彻底底呼了一口气,有种劫后重生的沧桑感。
走之前,杜思嘉笑着递给了我小费,我收下塞到了口袋里,匆忙离去。
接下来替他们端菜盘子,我是坚决不去了。好在杨曦回来了,跟她说了下哪个座位点完餐,她臭着一张脸,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收完了小费还要我替你收拾?”
我有些接不上话,这小费完全是凑巧,刚好她离开去上厕所了,刚好替她点餐,刚好到我手上。
这语气似乎是抢了她似的。
为了避免见到顾宁弦,还是拿出来给她:“给你,你去端。”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去。
一直到7点,高峰时期才算结束,下班时间也快到了。
今天经理格外开恩,叫我们早点离开,足足提前了半个小时。
何静说:“听说啊,昨天这附近一女孩走夜路死掉了。八成经理是怕我们走夜路也惨遭不测。”
我寒毛一根根竖起来:“死……死掉了?”
刚走出门,她鬼鬼祟祟地把我拉到角落,接着说:“太惨了!被一色鬼跟随,奸杀!”
她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吓得浑身一抖,赶忙从黑暗角落里走出来。
她在后边阴森森地笑,跟过来说:“瞧你那胆子。”
我磨牙霍霍:“拜托我还要走夜路。你别吓人。”
她说:“坐车呀。”
我说:“几分钟路程,坐个毛线车。”
虽然是几分钟的路程,今天显得格外的长。
经过一个黑漆漆的小巷,我握紧了包包,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差没跑起来。
今晚月光幽暗,散发着阴冷的光线,洒在了高墙上,万籁俱寂,一点一点地吞噬着视线,我听到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和另外一个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走到月光洒下的地方,我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了高墙上,突然一声鸟叫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此时,墙上突然多出另外一道身影,像是折断的身体般弯曲。
我想起了刚才何静说的强|奸犯,咽了咽口水,往包里拿出随身小刀,大叫一声,迎面而上。
身后的人反应更快,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心底一片冰冷,正要奋起反抗,却听到耳边一声轻轻的呼唤:“是我。”
我睁开眼睛破口大骂,语气激动:“顾宁弦,你想吓死我吗?要是我心脏病发怎么办,要是我砍到你怎么办。”
他不语,沉静地望着我的眼睛,双手握住两边的手腕,等我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才缓缓开口:“这附近不安全,我想送你回家。”
我挣脱了他的手,说:“我很好,你不去送你未婚妻回家,跑来这里干嘛。”
他闲适地站在旁边,似乎对这地方适应良好:“刚送完就来了。”
我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强装镇定地回了句:“哦。”这心底,莫名地有些不爽快。
他仔仔细细地看:“你吃醋了。”
我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说:“哈,越来越自恋了。”
他一直云淡风轻地笑,好像什么也不在意,倚在墙边,从这边看,长腿格外修长。半边脸在月光下,半边脸在阴影里,在黑夜里竟多了些危险的美丽。
他无视了我的话,问:“怎么不去广告公司上班。”
还真是把我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查得一清二爽,我心底暗骂一句,无所谓地开口:“哦,辞职了。”
他顿了一会儿,开口:“还有段路,我送你回去。”
我连忙摆手:“前几天不是跟你说过,别来找我了,万一你未婚妻误会呢?”
他整张脸都靠过来,露在冷冷的月光下,呼吸咫尺之间,我不自在地退了一步,他又重新倚回去。
清冷的夜风吹拂了发丝,他没回话,静静地看着我,月光下的白衬衫一尘不染,他的皮肤在冷冷的光线下,像昆仑山洁白的雪莲花一般。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风也静止了。
我僵着身子,咳了一声,打破了奇怪的气氛。
他嘴角微动,眼神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很快一切都收敛,仿佛看到的都是错觉。
他的情绪转换得很快,却又很自然,接着我刚才的话说:“你很惦记我的未婚妻。”
我甩头发就走,大声说:“是啊,我惦记死了。”
身后他脚步不停。
我立马转头恶狠狠说:“你别跟来了!”
他淡淡说:“我想走哪就走哪。”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翻白眼继续往前走。
他一路跟,我一路走。
脚步时而重合,时而交错。
在春天的寂静的夜空下,有轻轻的呼吸声,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
以前和他在黑夜的操场上逛,旁边情侣们大声的谈论欢笑,那时也是这样的黑夜,有一轮高挂的月亮,冷冷的光线扑在地面上,像霜的颜色。
我们站在中间的草地里,互相看不见对方,但是依旧会看很久很久。
在这个相似的黑夜里,突然心微微地疼了起来。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他在下面站了一会儿,一直到他离去的背影,才关上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