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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再下三城

其实中医里,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味药,什么犀角、附子、黄芪、黄芩、生姜、干姜,但有人用了就是救人,有人用就是害人?说到底,药是没有对错的,药就是药,用的药无非就是两大类,温药和凉药,用药的味数也就是那么多,还没超过几十味,关键还是用药的人水平高低。

所以当年他连药理都一知半解之前,孙楚雄就下了死命令,不准他胡乱用药。不然药王村早成了尸王村,至少有一半人都被他毒死了。

到了第五间病房,这是个高干病房,一看就知道病人出身显贵。毕竟想在临溟市医院这种地方弄个高干病房,还真要不小的能量。两人进了病房,发现病人是位少妇。

孙以恒和少妇聊了几句,知道她主要是胸胁痛,还有呕吐,平时犯病的时候吃些药,也就好了。但今年在去丽江旅游之前,也不知怎么了,呕吐的不是一般的厉害,连着吐了两日,搞得本来计划去丽江的家人全都留在家里伺候她了,两天以后,吐得已经昏迷好几次了,就剩下半条命了。

孙以恒问诊的过程中,发现这位病人还真有点小姐脾气,可能也是因为出身富贵家庭,所以才爱耍小性子。

好在他给人看病的时候不是很有性格,不然还真容易做出顺窗户把人扔下去的举动。孙以恒给少妇诊了脉,发现她脉象脉数,而且烦热躁扰,莫堪名状。

少妇烦热,躁扰,再加上脉数,这些都是阳证,如果是因为虚弱昏迷是可以用人参吊命,但她显然不是虚弱,而是热盛的,所以之前吃的那些人参鹿茸不是治病,根本就是害她。

再看表里,这个不是外感,没有外邪来袭的表现,说明无表证,那么就只有里证了。

其实有时候,分析病理就跟小时候分析数学应用题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需要反复推敲的东西。只是病理这玩意不同于应用题,因为考试你还有可能遇到月考,但治病却每天都是高考,所以半点也马虎不得。

其实这个病的关键不是别的,而是寒热。少妇很烦躁,而且象神志受扰的样子,这似乎是热证,但是有的时候,阴盛也会烦躁。所以就要判断脉象,如果脉数,则有热证的可能,但是脉数还可能是大虚,就得看少妇的状态,是个盛壮之象,不是虚的,所以从脉象来看只能是热。

当然,其实他也可以看看少妇的舌象,如果是得了热证,那舌质一定是红的,如果是得了寒症,那舌质就是淡白的。但苏小仙在侧,他还真不想给女人看舌头。

今天一连看了五位病人,孙以恒的精气神也不太饱满,所以对于寒热的判断也不太放心,拿了一杯冷水让少妇喝。那少妇也没客气,咕咚几口就给喝了。

孙以恒又给了她一杯凉水,少妇还是老实不客气的喝了,喝完之后,反倒不像刚刚一样烦躁。

这下孙以恒知道了,少妇得的是热证,就开了个太清饮的方子,这个方子是新方八阵里寒阵中的,组成是知母、石斛、木通、生石膏,方子里的这几味药都是清热的,其中的木通是导热从小便而出的,石斛有生津的作用,所以是个凉药。

其实这少妇的病,就是从性子上来得,因为出身富贵,所以从小就自带任性天赋,嫁了以后也没少耍脾气,久而久之,就得了这个病。所以说,公主病要不得,这玩意纯粹就是七伤拳,折磨伴侣的同时还给自己搞了个内伤。

孙以恒给少妇服了药,刚出了病房,便见到一个护士慌慌张张向楼下跑去,孙以恒急忙拦住,“怎么回事?”

那护士新来不久,也不认识他,但见他穿一身白大褂,忙道:“305的小孩高烧不止,情况很紧急!”

“前头带路!”

那护士点了点头,便带着两人到了305病房。原来病人是个不到两岁大的孩子,也不知怎么得了背疽。孩子父母都上班,这孩子一直都是奶奶带着,刚开始发病的时候,就是背上微微地有些肿,老太太有些疏忽,没有采取措施,谁想几天后,用手一按,就发现这个肿的地方就像陷坑一样,蔓延整个后背。

这个疮疽是要看根盘多大的,这才两岁的孩子,根盘就这么大,可以说是十分严重的病了。

要说小儿科是最不好治的病,因为孩子不会说话,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舒服,哪里是什么感觉,所以这就更考验大夫的判断力。

孙以恒诊了脉,觉得这个病是里虚寒证,这是从人体的正气的角度来考虑的,正气不足,所以无法把毒邪托出体外,这才形成了痈那里皮色不变,而孩子神情困倦的情况。

孙以恒直接开出一个方子:人参、附子、当归、熟地、炙甘草、肉桂。

这里面温补的药居多,当归是用来活血养血的,“当归”名字的由来,并不是妻子让丈夫回家才叫的“当归”,而是能使血各归其所,这才叫“当归”。

过去当归这味药分成当归头、当归尾、当归身、全当归和当归横须,药用功能各有区别,当归头和当归尾是活血破血的,在需要化瘀的药中用的是这两味;当归身是补血养血的,化瘀的作用不强;全当归就是加在一起了,既活血又养血,如果写当归,就给全当归;当归横须是活血通络,对于病入络脉的,可以用这个,名医缪希雍就非常喜欢用当归横须。

但是现在药房已经不这么分了,一般只有当归一味药,没办法,胡庆余堂都倒了,哪还能找良心药商去。

护士得了药方,立刻下楼煎药去了。不多时,便盛了黑乎乎的一碗跑了上来。

要说给孩子诊病还在其次,这喂药才是最艰难的。毕竟谁看见这黑乎乎的一碗,也都没勇气喝下去。

好在苏小仙这时候站了出来,也不知她说了什么,那小孩立刻同意吃药。看着他欢喜雀跃的模样,孙以恒知道,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仿佛看见一只叫做色狼的动物,正在临海平原上迎风奔跑。

服了一付药以后,孩子不止能吃东西了,精神头也上来了。

孙以恒见状,就用针把痈给刺开,脓水立时流了出来。这种病就是这样,只要脓水流出来,那就好了一半,其他就靠调理了。

只是他今天高兴的明显有点早,在苏小仙办公室休息了一阵之后,刚准备回家,刚刚那小孩又病了。

无奈之下,又回了305病房。一见那孩子,正在打着喷嚏,看来是刚刚治病时,不小心着了凉,感冒了。孙以恒诊了脉,发现这孩子身上虽然发烧,脉却稍微有些紧。一般这受了寒,应该向外发散,但他却脉象发紧,这可就有点古怪了。

孙以恒开了川芎、苏叶、羌活、白芷发散的温热药,结果一付下去,孩子就开始泻肚子,不止泻,还出现了喘的症状,而且是越泻喘得越厉害。

这下孙以恒也有些傻眼,好在他也知道,这时候傻眼也没用,唯一关键还是尽快解决孩子身上的病。

要说病理推理,其实就跟破案没有什么区别,要找到真凶是谁,也要找到线索、动机。孙以恒仔细一想,难道这是寒邪太盛的缘故吗?如果是的话,那他用温热药,就不应该没有见好,反而还泻肚子啊,显然这里不是症结所在;那么难道是热邪吗?那么不应该他泻了之后热象还不减少,显然这里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孙以恒见这倒霉孩子越喘越厉害,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着急得很,毕竟这小孩现在这情况,他有一半责任在里面。

好在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仔细一瞧,孩子泻得越厉害,喘得就越厉害。真凶原来就在这里,因为如果是个实证,就是邪气盛的,那么在泻了以后,邪气排除一些,喘会减轻一点,但是,这里泻了以后,反而喘得严重,说明中气是虚的,泻了以后,就更虚了,所以才会立刻就喘得厉害了。

归根结底,原来是正气不足捣的鬼啊!

孙以恒破案以后,就用人参二钱、生姜五片熬了水,让苏小仙给孩子服了,然后又叫她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来回走。

在发现孩子的喘并没有减轻,但是也没有增加,于是又给孩子灌了几口药,过了一会儿,觉得孩子的呼吸似乎顺畅了些,这才放心,看来真凶就是中气不足,于是就把小半杯的药汁都给孩子灌下去了。

孙以恒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苏小仙也一夜没睡,一直跟在他身边,这时揉了揉疲倦的双眼,“都看完了吗?”

孙以恒心中一片怜惜,半抱半扛着苏小仙离开了市医院。

自从那一晚上过后,公子白就一直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他觉得只要一闭上眼睛,孙以恒冲着太阳穴连开五枪的画面就会涌入脑海中。

作为一个男人,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是被人骑在头上拉一泡热翔,第二就是被人带了绿帽子。

他和苏小仙虽然彼此之间没什么好感,更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他未婚妻。

他未婚妻子跟别的男人出双入对,他公子白哪还有脸做人?

凌晨四点,公子白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没了睡意之后,便驱车离开了祖宅。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开车,刚好经过临溟市医院。

要么怎么说天意弄人呢?不然谁凌晨四点多去医院,还能有意外收获?

公子白坐在车里,咬牙切齿看着搀扶在一起的孙以恒和苏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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