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进行到一半,突然,一个中年汉子出现在了宅院门口。
那汉子身着一件粗布短衫子,手里拎着一包东西,因为赶路,热得满头都是汗珠子,他憨憨的站在门口,正抬着袖子往额头上揩汗,脸色有些尴尬,瞅着正堂看了一眼,见人多,有些不敢进来。
“大哥。”江云贵停了筷子,轻声叫了出来。
江云贵的目光呆滞了瞬间。
隔远看着门口的身影,他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大哥还记得今儿是老爷子的生辰。
江云贵说话的声音有些小,但是靠近他身边的人还是听得见。
江老爷子握筷的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朝门口看去。
“老大……”
在看清楚是江云山的一瞬间,江老爷子的情绪有些激动,连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人老了,谁不想儿女都承欢在膝下,纵使江云山再混账,但是能出现在寿宴上,老爷子的心里还是欢喜的。
吴氏也跟江老爷子一样。
老太太干脆菜也不吃了,将手里的竹筷搭在碗口上,抬着头,眼巴巴的望着门口,一双眼眶子有些微微发红。
老爷子,老太太盯着江云山瞧看了片刻,并未要求江云贵邀他进宅子来吃席。
这宅子是蕖儿花钱盖的,这酒席是老二房花钱操办的,回想起老大房曾经干的那些混账事儿,老爷子,老太太觉得若是将自个的大儿子请进宅子来,有些对不住自个的外孙女,更对不住自个的小儿子。
卫长蕖自然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此刻,她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随意将手里的筷子放在桌上,然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江老爷子和吴氏。
虽然二老都不说话,但是卫长蕖一眼便能看出,两位老人还是希望她那位大舅进宅子来吃席。
索性她那位大舅还记得,今日是老爷子的寿辰,也算还有些良心。
“二舅,大舅应当是来给姥爷贺寿的,你去请他进来吧。”卫长蕖转眸看向江云贵,淡淡道。
江云贵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卫长蕖话音落下,他看了冯氏一眼,见冯氏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啥也没说,这才答应了卫长蕖一声,起身去门口邀江云山进来。
江云贵瞧着江云山面色尴尬的站在门口,便快步走了过去。
他站在江云山的面前,看着江云山,憨厚的笑了笑,道:“大哥,都到门口了,咋不进屋呢,赶紧进来,这院里多晒人啊。”
江云山见江云贵满脸都是笑容,没有半点要将他赶出院的意思,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云贵啊,我是来给爹贺寿的。”江云山将手里拎着的一包东西递到江云贵的面前,面带尬尴道。
“咱爹不是爱抽旱烟么,这是我给他称的一斤烟草叶子。”
话毕,便要将手里拎着的东西交到江云贵的手上。
江云贵顺手接过来,见江云贵额头上还在滚汗珠子,赶紧道:“大哥,这一路赶过来走累了吧,赶紧上正堂里歇歇,陪爹喝酒,吃席。”
“诶,好叻。”江云山讪讪答应。
江云贵越是满脸笑容,不计前嫌,他这心里就越是觉得羞愧。
进了宅子,江云贵将那一包烟草叶搁好之后,便邀着江云山一道入席。
因为心里羞愧难当,跨过正堂门槛,江云山便将头垂得低低的,有些羞于去看席上众人。
他一步一步的跟在江云贵的身后,打卫长蕖,吴氏这一桌路过时,一咬牙,一横心,停住了脚步。
“娘,老二家的,妹子,蕖儿。”江云山横下心,将头抬起来,向老太太,冯氏,卫长蕖,江氏打了招呼。
虽然吴氏心里惦记着江云山这个大儿子,但是回想起江云山以前干的那些不地道事儿,总归还是有些气的。
是以,老太太将头侧到了一边,并不理会江云山。
冯氏简单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嗯。”卫长蕖撩起清明皓月般的眼眸,淡淡的瞥了江云山一眼,轻轻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对江云山这个大舅并没什么感情,既不讨厌,也不喜欢,之所以让江云贵去请江云山进来,完全是为了老爷子和老太太。
江氏见了江云山,脸上倒是露出了笑容。
她看着江云山,笑了笑,道:“大哥,你来了,赶紧入席。”
“好叻。”江氏话落,江云山笑着应声。
瞧见自个妹子笑容满脸,江云山脸上的尬尴之色稍微淡了几分,随即便跟着江云贵去了主席桌陪老爷子吃饭,说话。
卫长蕖吃得差不多了,觉得待在宴席上有些闷热,便与吴氏,江老爷子招呼了一声,起身离席而去。
她前脚刚离开,凌璟后脚就跟了出来。
卫长蕖离开宴席,一路往后院方向去,找了一处庇荫的风口,拽了一把雕花木椅坐下来,悠闲的乘凉。
“蕖儿,对爷今天的表现,可还满意?”
卫长蕖屁股还没坐热乎,便听见一道温如玉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就算不用脚趾头猜,她都知道,身后那人是谁。
“凌璟,你怎么跟过来了,吃饱了?”卫长蕖懒懒的靠在雕花木椅之上,悠闲的吹着冷风,连眼皮子都懒得撩一下。
凌璟徐步走到她的身边。
闪电很有眼力劲儿的递上一把椅子,凌璟撩了撩袍子,优雅的倾身坐下。
他也学着卫长蕖懒懒的样子,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两人摆弄着一模一样的姿势。
“没吃饱?改日,蕖儿去别院帮我做。”温润的声音传入卫长蕖的耳中。
卫长蕖将头枕在椅子的靠背上,稍微侧过头,懒懒的睁开眼眸,目光落在凌璟那张绝世出尘的脸上。
“谁让你不吃饱就跑出来,活该。”卫长蕖很不客气道。
她话音刚落下,凌璟那双古墨色的眼眸中似有流光一闪而过。
“蕖儿,我已经很尽力了。”他将修长的身躯半偎在椅子上,话音温润,慵懒,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像是来找卫长蕖寻求安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