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城是朝阳南部的一座小城,本身没有什么特色,只是城外的河床上出产一种玉石,所以城中有些富商。南诏学府建立于十四年前,学府内的设施比较齐全,像演马场,练武场都有,府内的夫子也是从各地请来的名师,虽然和天罗学府比起来差的很远,但也很不错了。
南诏学府招收学生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交的起学费的都可以进来。只是学院的学费有些贵,寻常家庭一年的收入最多是不过五两白银,而学院一年的学费就要十两白银。
蓝玉来南诏六年了,除了陈蕴和老人,他谁也不认识。老人虽住在学府里,却不是学府的老师。老人的过去,蓝玉不知道,老人也没有提起过。
走在郁郁葱葱的林荫小道上,蓝玉看着手中的两封信,这是父亲托乡里人交给他的,一封是给他的,另一封是给老人的。蓝玉拆开父亲给他的信:
玉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见你娘亲了。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心里有很多委屈,这些都怪我,现在你还小,当你满十八的时候,你的老师他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蓝玉对父亲的事情一无所知,老师肯定很清楚。只是信里提到,还要等到十八岁,蓝玉虽有些等不急,却也没有办法。反正只有四年,蓝玉自己安慰自己。
走出这片茂密的小树林,就看到一片小池塘,水面平静无波,清澈见底,塘边还种着几棵垂柳,碧绿的垂柳如画一般倒影在水面,显得格外的幽静。
在池塘东边有一竹篱围成的小院,院落简朴雅洁。院中住着茅屋三楹,全用竹板茅草搭成,简陋却整齐异常。
蓝玉推开了柴门,走了进去。室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靠墙放着一排书架,架上置满了书籍,桌上笔砚罗列。屋内一位六旬老人躺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籍,眯着双眼看的很入迷。
老人一头花白的长发束在背后,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褶皱,,两道剑眉已经斑白,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胡须长到了胸前,和头发一样已经花白,穿着一件灰色长袍。瞧见蓝玉进来了,合起了手中的书籍,慈爱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后又归于平静,他看着蓝玉:“回来了!”
蓝玉走到了老人的身边,脸色有些疲惫,点了点头:“嗯!弟子回来了!”
老人平静的脸上露出伤感之色,看着蓝玉,轻轻的问:“你父亲,他走了?”
蓝玉见老人问起了父亲的事,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他看着老人轻声的说:“父亲走了。”
老人听完,脸上满是哀伤,口里小声的自言自语:“终究还是走了!”说完闭上了双眼,皱起了眉头,额头上的褶皱变的更深了。
蓝玉见老人如此伤心,掏出信来轻声安慰:“老师不要伤心!这是父亲给您的信。”说着双手递给老人
老人缓缓睁开了双眼,接过信,撕开信封,阅读了起来,看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走,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蓝玉好奇老师和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些忍不住的问:“老师,能和弟子说说家父的事吗?”
老人默不作声,用那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看着蓝玉。蓝玉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迫切的看着老人,希望能从老人口中知道些父亲的事情。
老人收回了目光看着手中的书籍,眼神开始迷离,陷入了回忆中。过了一会,目光变的柔和,缓缓的说道:“很多年前,有个男孩立志要让穷人不受富人欺凌,只是他是平民出身,投抱无门。当男孩以为他这辈子只能碌碌无为的时候,国家发生了战争。男孩义无反顾的参了军,他认为既然不能改变国家,最起码也要保护它不受侵犯。战争一打就是十年,男孩变成了男人,也立下很多功劳,在战争结束后来到京都,做了大官。在京都,男人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姑娘也喜欢他,两人成亲了。不久姑娘怀上了孩子,男人高兴坏了,他发誓一点要保护女人和孩子。有一次,男人去处理一些事情离开了京都,当他回来的时候,女人死了,只留下孩子。男人万念俱灰,辞去了官位,带着孩子离开了京都。”
蓝玉听完老人的讲述,他知道老人口中的那个男人就是父亲,他有些释然,但他无法理解,无法理解父亲的痛苦,也无法理解父亲对母亲的爱。蓝玉想知道他母亲的事情,看着老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认识我母亲?”
老人听蓝玉问起了他母亲,身体突然没有了力气,一下子靠在椅子上。老人的脸上布满了悲痛,眼睛里泛着这微红,语气低沉嘶哑声音中带着哽咽:“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唉!”老人长叹一口气,不在言语,微闭着双眼。
见老人如此伤心,蓝玉虽是好奇却也没有在问了。
从小到大,蓝玉心里藏着很多疑惑,而最大的疑惑就是父亲。从小就跟着他到处漂泊,在蓝玉的印象中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八岁就把他送进书院,之后就没有来看过他,直到逝世。蓝玉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对他如此的冷漠,现在他释然了。不是父亲对他冷漠,而是在很多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已经死了。
真正给与蓝玉内心温暖的只有陈蕴和老人。
对于陈蕴小姑娘,蓝玉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童年的玩伴,可爱的妹妹,还有些异样的感觉在其中。而这异样的感觉是蓝玉不明白的。
老人既是他的老师,又是他的亲人。作为亲人,给了他家的温暖。作为老师,又教他做人的道理和做事的方法。蓝玉一直把老人当做他的爷爷。
回过神来,蓝玉看着老人,感觉很亲切,心里很是不舍。
老人也从悲伤中回复过来,看着蓝玉:“准备何时动身?”
蓝玉考虑了一下:“弟子准备休息几天就动身。”
“为师送你几样东西!”
蓝玉看着老人,有些好奇
老人指着墙边古朴的长柜:“柜子里有一把长剑,你去拿来!”
蓝玉走向墙边,打开柜子,一把四尺的长剑安静的躺在柜子里,剑鞘很朴素,甚至有些旧。蓝玉有些期待,拿着长剑走到老人面前,把剑递到老人面前。
老人看出蓝玉的期待:“拔剑。”
蓝玉听到老人的话,嗖的一声拔出长剑,寒光一闪而过。这把剑很锋利,这种感觉浮现在蓝玉的脑海中。剑身呈黑色,锋利的剑刃上没有一丝缺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铸造而成的,蓝玉细细把玩。
老人严肃的看着蓝玉:“为师知你喜爱剑,就把这长剑送与你。但你要切记!”老人话锋一转,停顿了下来看着蓝玉。
蓝玉正欢喜的把玩手中长剑,见老人说的慎重,便把剑归于剑鞘之中。
“剑是凶器,亦可伤敌,亦可伤己。至于如何运用,全看本心。”
蓝玉不解的看着老人,老人的话他不明白。
“凡是杀人之物都是凶器,都是不详之物,越是锋利越会给主人带来厄运。自古以来,将军剑客手持凶器建功立业,又有几人得了善终?”
蓝玉有些不甘,反驳道:“那些将军们只不过没有遇到贤良的君王。也有将军寿终正寝的啊。”
老人没有回答蓝玉的话,指着蓝玉手中的长剑:“传说此剑刚问世的时候,一个无名剑客得到了它,便仗着它的锋利到处寻人比剑。时间长了有不小的名声,长剑也有了名气了。一些贼寇为了得到长剑,谋害了这个剑客,长剑也不知所踪。直到有个将军拿着这把长剑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予王爵,可是没过几年,却以谋反的名义被株连九族,将军死前向天发问自己有何罪过,愤然拔剑自刎,而这长剑也不知所踪。过了好多年这把长剑流落到为师的手中,为师给它取名叫韬光,寓意剑藏鞘中,韬光养晦。用这朴素的剑鞘遮住长剑的锋芒。”
蓝玉看着手中的长剑,反问道:“剑客和将军的下场都是凄凉的,可是与这长剑又有何关系?”
老人赞许的看了蓝玉一眼:“是的,把自身的遭遇怪罪于一把兵器,却是十分的可笑。那剑客寻人比剑,轻则断人手筋脚筋,重则取人性命。那将军行军打仗,总喜欢屠城,坑杀降卒,他的罪过就是这千万亡魂。”
蓝玉明白了老人说这些话的用意。
老人把手中破旧书籍递给了蓝玉:“为师知道平日里你最喜爱翻看这本书,今日就送与你。这本书是一位老者赠予为师的,同时还赠予为师两个字。”
蓝玉接过书,心里很是高兴。这是一本兵书,内容很是深奥,蓝玉一直没有读完。听见老人的话,也不作声。
“慎重!”老人缓缓的说出来
“慎重?”蓝玉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盯着蓝玉的眼睛:“对!就是慎重。用兵之道就在于慎重。”
蓝玉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学生记住了。”
“不懂不要紧,但你要记住用剑和用兵之道都在乎本心。”老人叮嘱蓝玉。
“好了,你先回去,启程的那天在来一趟。”
蓝玉对着老人磕了几个头,拿着韬光和无名兵书走出了茅屋。
老人看着蓝玉的背影,眼睛湿润了。这些年来,何尝不是蓝玉在陪伴着他这个孤寡老人。
蓝玉走出大门,回头看了看这间茅屋,又看看了周围的景色,心里感慨万分。在这里待了六年的时光,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的事情,现在要离开心里有些迷茫,蓝玉摇了摇脑袋,眼睛看着京都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
蓝玉走后没多久,一位老者来到茅屋,老者面色红润,银白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身穿白色儒袍,胸前的长须也已经斑白。
老人看着老者进屋,没有说话,而是叹了一口气。
老者见老人叹着气,问道:“他还是走了?”
老人悲戚的说道:“走了。如果不是因为玉儿,他当年就跟着去了。”
老者坐在椅子上,感叹道:“若不是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情,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老人神色黯然,却也没什么好说的。
老者满脸的无奈。
“蓝玉这孩子长的越来越像他母亲了。”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若不是这样,他父亲也不会舍得把孩子送过来。”
老者有些担忧的说道:“只是这孩子去了京都,若是那边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怎么办?”
老人淡然的说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老朽还在,他们就不敢放肆。”
老者点了点头:“这孩子命苦啊。”
老人沉默不语,无奈的闭上眼睛,过了半响:“你这老东西,过来就是说这些不开心的?”
老者笑了笑,也不在意:“我来也是辞行的。”
老人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走?”
“明早就动身。”
“去多长时间?”
“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老者指了指西边的位置。
“早去早回,一个人有些寂寞。”老人有些落寂。
老者点了点头,和老人有些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