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载着两人出了王府,沿着一条繁华的闹市,往皇宫的大门缓缓驶去。
夕瑶换上了兰芷替她准备的那件玫红色金丝织锦礼服,领口与袖口用同色丝线绣着银丝流云纹的滚边,身量苗条,柳腰纤纤;头上戴着银凤衔玉拢丝,将一头乌发拢成流云髻的式样,簪侧斜插一朵珍珠攒成的簪花。
精致的五官略施脂粉,只增颜色。眉若青黛,唇似涂丹,整个人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悄皮稚嫩,多了几丝说不出的成熟,稳重。
只平常那对总显灵动的大眸子此刻正没精打彩的低垂着,看着自己不停搅动的双手。
近两日,因步绯离的缘故,她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忘了还要反穿越回去的回事。一直同他嬉戏着,打闹着……
然后,一直到今日早晨,步绯离突然说要带她入宫觐见。
其实也不是突然,她这入王府都快半年了。作为新任王妃,本该在新婚第二日就入宫正式拜见太后皇后的,可……
“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
正想得出神,耳边突然传来一低沉的安慰声,紧接着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给轻轻握住了。
夕瑶侧过头,步绯离就坐在自己身边,冷俊的侧脸,紧抿的嘴唇,两眼望着不知名的前方,从侧面看过去,下巴线条显得异常桀骜美好,大手就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还有刚刚那一句: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低沉的嗓音自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一直忐忑不安的突然就得到了安慰,似乎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想到这里,不由得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闭上眼没有说话。
感觉到她突然而至的靠近,他身子微微僵了一僵,犹豫了一会儿,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马车内,两人相依相畏的身影看上去那么和谐,美好。
“王爷,已经到了。”轻言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
夕瑶直起身子,几乎是下意识要抽回自己的双手。步绯离却没有松,反而握得更紧了,就这样牵着她下了马车,进了皇宫的大门,往太后殿走了去。
一路无话。
夕瑶只觉得宫中这一路走来,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于数条走廊小路旁,只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偶尔也会碰到形色匆匆的太监宫女,均是同一色的服饰,遇到他们时会恭敬行礼问安,然后候在一边。
还没到太后殿,夕瑶整个人都已经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心里只一阵唏嘘,幸好自己没有随了大流直接穿越进这深宫大院。否则,以自己那破记性,就光认路这点上都指不定闹出多少笑话来。。
彼时,被皇宫的建筑物绕得晕头转向的夕瑶并不会知道,她就算不穿进这皇宫,也命中注定了要住进这深宫大院,与其牵扯不清。
而那时,真正是物是人非了。
当然,此是后话。
回到当下,两人刚到正殿坐稳,外面便传来一声吆喝:“太后驾到。”
夕瑶赶紧收回那些虚无缥缈的思绪,同步绯离一起低头站到了另一边。
只隐隐见到一位袭深紫团锦琢花衣衫自前面走过,带来一阵清香,身后跟着几名素衣宫女,蓝衣太监……
闻到那股清香,低着头的夕瑶鼻头一皱。好熟悉的感觉,那味道极清极淡,像檀香又不像,却是异常熟悉。
她一定是在什么地方闻过这味道,可是是在什么地方呢?
步绯离已经拉着她的手上前一步:“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斜坐于属于她的软塌上,面前隔着一帘纱窗,闻言极轻地摆了摆手:“起来吧。王爷王妃这一路进宫应该累了,快赐座。”
“谢母后。”
夕瑶紧跟在步绯离身后,乖乖坐了下来。
“听王爷说王妃前几日受了伤,现好些没,可还有什么大碍?”待夕瑶一坐下,太后便问道,语气带着些许关心。
“多谢母后关心,只是小伤,已无大碍。”步绯离替她回答了。
太后点了点头,又道:“王爷抓到凶手了吗?定要严惩才是。”
步绯离抬头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母后放心,孩儿一定不会放过凶手的。”
太后看着他的脸,一边是犹如地狱罗刹般的黑色面具,一边是犹如天使般俊美的脸庞。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眼神,问一旁的林夕瑶:“瑶瑶,你入府也有这么久了,在府中一切可还安好,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劳母后挂心,一切安好。”夕瑶没有让步绯离替自己回答。
“那就好。”太后语气谈谈的,似无意中又说了一句:“一直听说林大将军家的二女儿温柔娴淑,知书达礼,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王爷,你好福气啊。”
这算是夸她吗?
当然不是。林夕瑶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穿过来后因脾气怪异,又迅速嫁入王府之事。早被邺城人传出因被楼止抛弃,脑袋受了刺激……
太后为何还这样说?楼止,他是太后的侄儿。
夕瑶想到这一层关系,下意识抬头朝太后的方向看了去。
首先入目的是那一袭深紫色团锦衣衫,服饰上除了用丝线勾勒出的线条滚边,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左手握有一串佛珠,右手轻轻放在扶手上。
夕瑶认得那串珠子,上好的小叶紫擅佛珠,每一颗都要经过上百道工艺的精心雕刻与选择,颗颗珠圆玉润,价值不匪……然后才是太后的面貌,她的五官很精致,脸上画着淡妆,头上也只梳着寻常的发髻,但还是不难看出年轻时应该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儿。
太后比夕瑶想象中的还要年轻,看上去只比步绯离大不了几岁。
正在此时,太后一直轻轻转动着佛珠的手一顿,目光一抬,直直看向下面的夕瑶,目光极其凌厉,一点也不像她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