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3年,十五岁的希茜阴差阳错地嫁给了奥地利皇帝弗朗茨·约瑟夫。弗朗茨的母亲是希茜的姨妈,她选中了希茜的大姐海伦娜配给弗朗茨为皇后。婚礼地点选在靠近巴伐利亚、就在萨尔茨堡以东不远处的温泉圣地伊希尔(BadIschl)。希茜的母亲带着所有子女陪送海伦娜前往伊希尔温泉;谁知在中途她的老毛病偏头痛发作,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结果没有能够按时赶上婚礼。海伦娜皮肤黝黑,性格木讷寡言,加上当时全家正在丧期,都穿着难看的黑色丧服姗姗来迟,以至于弗朗茨对海伦娜没有丝毫的好感,却对活泼开朗、秀冠群芳的三妹希茜一见钟情。作为皇太后的姨妈不得不顺水推舟,把希茜选作皇后,婚礼改在维也纳举行。这显然是路德维希始料未及的结果。希茜的姨妈兼婆婆十分强势,在她的淫威下希茜在维也纳过得很不愉快,还得了忧郁症。
身为奥地利、匈牙利、波希米亚和克罗地亚皇后的希茜,事务繁忙;但每年夏季她都会回到施塔恩贝格湖畔的泊森霍芬省亲;这也是路德维希每年期待的美梦。姐弟俩常常会在泊森霍芬南边不远处的玫瑰岛(Roseninsel)上度过乐以忘忧的愉快日子。每夏在希茜回巴伐利亚前,路德维希总会安排在玫瑰岛上放满盛开的各色玫瑰花,等待堂姐的到来。
这个玫瑰岛原属于一位渔民,就在希茜出嫁到维也纳的1853年,路德维希的父王马克西米利安二世向他买了下来,并雇请了当时最著名的园艺家,把它改造成了一个王家花园,命名为玫瑰岛。玫瑰岛被湖光山色所包围,得天独厚,从这里南眺峰峦连亘的阿尔卑斯群山,这长湖的纵向恰好正对着南边德国的最高峰——雄伟的楚克斯皮策。现在玫瑰岛已经是施塔恩贝格湖上对外开放的著名景点之一,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每年夏天在岛上还会举办音乐会。
常在山清水秀的施塔恩贝格湖畔漫步,从这湖光山色常会联想起希茜那“独旷世以秀群”的倩影和玫瑰岛上的美好往事;然而思绪却总是难摆脱这一对灵犀相通的姐弟那相似的悲剧人生。这施塔恩贝格湖曾经是路德维希二世的伊甸园,却也是他人生最后的饮恨地。
如果说1876年8月13日在拜罗伊特的第一届瓦格纳音乐节是瓦格纳辉煌的顶峰,那么这也是路德维希二世人生的顶峰。这不仅因为没有路德维希二世,就根本不会有拜罗伊特音乐节,更在于作为这样高朋满座旷世绝响的音乐盛会的东道主,他的光彩也到了顶峰。接下去就是他走下坡的十年。他不问朝政却不断花费天文数字的开支,最后让巴伐利亚政府和慕尼黑议会忍无可忍。他们之间的矛盾最后发展到无法调和的地步。
保守的慕尼黑议会对人物的操守也看得很重,他们对瓦格纳强烈的排斥,很大程度上就是基于这样的根源。而作为国王的路德维希二世,非但处处纵容瓦格纳,本人居然还是同性恋。同性恋在那个时代,特别是从宗教的角度看,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只要从柴可夫斯基和王尔德的遭遇就可以想像那个时代同性恋的后果。
1886年6月9日,慕尼黑议会通过了决议,以“癫疯”为由废黜了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并连夜派遣使团携带废黜和扣押的命令在天亮前赶到了新天鹅堡。路德维希二世事先接到了亲信的密报,便命令当地的警察保护自己。使团成员在新天鹅堡大门前刚好遇上另一位前来为国王报信的男爵夫人,被她用随身带的阳伞揍了一通,然后她跑去向国王报告了慕尼黑的阴谋。于是国王让警察逮捕了使团成员,但扣押了几个小时就把他们放了。
6月10日,巴伐利亚政府宣布由路易特波尔德(Luitpold)为摄政王主持朝政。路德维希的同党们劝他要么赶紧逃亡,要么马上亲自到慕尼黑去公开摊牌,定会得到民众的支持,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惜他优柔寡断,既不逃,也不去慕尼黑,竟然让人起草一份声明,发表在小城巴姆贝格(班堡)十一日的报纸上。结果慕尼黑政府轻易地就将报纸全部没收,几乎无人读到声明。这天,从慕尼黑派来的警察驱散了大批在新天鹅堡下支持国王的农民。这时候路德维希才决定逃亡,却为时已晚。十二日凌晨,第二批使团成员抵达新天鹅堡,路德维希被逮捕。他的私人医生古登在政府的高压下不得不同意说:国王癫疯。这一天路德维希和古登医生一起被转移到施塔恩贝格湖畔的贝格古堡。从这里他又看到了湖对面的泊森霍芬和玫瑰岛,但好梦不再。
十三日傍晚六点,他被允许请古登医生陪他一起去湖边散步。规定他们八点前回来,却再也没有回来。侍从们在狂风暴雨中搜索了三个小时,终于在古堡湖边不远仅仅是齐腰的浅水里发现了他们两人的遗体。路德维希腕上的手表停在六点五十四分。人们最后看到他们的时间是六点三十分。疑点是,两人都是游泳高手,怎么会在短短的二十四分钟内就溺毙在初夏的湖水里呢?
政府宣布路德维希是溺水自杀,但官方的验尸报告却明确指出其遗体的肺内没有水。这似乎又在暗示,他是被杀害后给抛尸在湖里的。古登医生的遗体头部有拳击的痕迹,其颈部也有明显掐扼的痕迹。
当时就有许多人认为,路德维希是被谋杀的。也有人推测,他是在试图逃离贝格时被人用枪从背后射了两枪。路德维希在施塔恩贝格湖有一位私人渔夫雅科·列德尔(JakobLidl,1864—1933)。在他偷偷留下的文字里透露:“国王死后,有人让我对天宣誓,永远不说出那些事情,哪怕是老婆和牧师。”雅科在口头上是做到了其誓言,但他死后却留下了一本笔记,那已经是希特勒的年代。按雅科笔记的说法是:他是按国王的安排,划船躲在湖边芦苇里等候国王上船把他送出湖,有忠于王室的人在湖上等候帮他逃走。“正当国王走到船边,一脚刚刚跨进小船,岸上传来一声枪响,他应声倒下,躺在了船桨上。”尽管验尸报告里没有提到国王遗体上有创伤,但路德维希遗体的外套后来被忠于他的贵族约瑟芬·冯弗尔巴-考涅茨(JosephinevonWrba-Kaunitz)伯爵夫人藏了起来;多年后她向朋友们展示了外套背上的两个枪眼。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国王那天的确是打算游泳逃跑,但那天的湖水太冷,当时的记录仅12℃,以至于出了意外。
路德维希的死亡会是个永远的谜。
从贝格古堡边山坡上的小教堂往下走到湖边,就在几米外的浅水里树立着一个纪念十字架,这就是路德维希二世的遇难处。
当年,路德维希二世穷奢极欲地到处建筑豪华的城堡宫殿林园,几乎把巴伐利亚的经济弄到破产,以至于慕尼黑议会要把他置之死地而后快。在当年,他也的确没有为巴伐利亚百姓做太多好事,相反是给百姓增加了沉重的负担。然而当年的慕尼黑议会不可能会想到,路德维希二世所留下的这些遗产在百年以后竟成了惠泽巴伐利亚后世的巨大宝库——既是文化宝库又是财政宝库;这一座座的宫殿、林园和城堡为巴伐利亚所带来的附加旅游收入,早已经“还清”并远远超出了当年所花费的钱财。从今天的眼光看,路德维希二世这位文学艺术的恩主,非但不是“败家子”,反成了巴伐利亚的财神爷。
瓦尔沁湖
巴伐利亚不但山清,更是水秀;大大小小的湖泊不计其数。这些像珍珠般的一个个湖泊,大多是分散在慕尼黑的附近,特别是东南和西南。罗曼蒂克大道的终点天鹅堡周围就是一片湖泊群,同雄伟的阿尔卑斯山脉相映生辉。每逢假日只要是晴天——这里的晴天就像贵客那样不常光临——我们就会驾车出去游览;也常常会是出门风和日暖,到湖边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湖太多,不妨说几个常常去的。
在德国最高峰楚克斯皮策北麓,有一个小小的爱勃湖(Eibsee)很美,湖边各种设施齐备,绕湖走一圈也不过一小时。在去楚克斯皮策的中途,会经过小城穆瑙西郊的施塔弗尔湖(Staffelsee),她很像杭州的西湖,大小也差不多,也有几个湖心岛;常常去湖畔那著名的阿尔卑斯山佳景酒家(AlpenblickRestaurant)就餐;只要是风和日丽,酒店外靠湖滨的空地就成了所谓的“啤酒花园”,价廉物美;良辰美景,宾客如云。
去萨尔茨堡中途,会经过很大的希姆湖(Chiemsee),在湖中岛上路德维希二世建造了规模很大的豪华宫殿,却从来没有去住过。再往东从地图上看,在萨尔茨堡南面不远处,德国的地图像一个拳头似的向东南伸进了奥地利,把最美的一个小湖占为巴伐利亚所有,这就是著名的国王湖(Knigsee)。其实这个湖命名的时候,巴伐利亚根本还没有国王。巴伐利亚王国这个正式名称是直至1805年的拿破仑时代,在普莱斯堡(Pressburg,即现在的斯洛伐克首都布拉第斯拉伐)的一次重新分割欧洲的会议上,刚当上皇帝不久的拿破仑居然大方地把巴伐利亚西边的大片土地,南边的蒂罗尔和东边的萨尔茨堡都划归由他所赐的巴伐利亚王国,并指定了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为巴伐利亚的第一位国王。国王湖南北长不到八公里,东西最宽处不到两公里,湖不大,却很深,最深深度近两百米。由于四面高耸的山崖峻峭,这里的景色很像挪威的峡湾。这也许是德国最美的湖,也是最纯净的湖,其湖水符合饮用水的指标。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湖泊里,我最喜爱也是去得最多的是我家南边很近的一个高山湖泊瓦尔沁湖(Walchensee)。这是一个被四面的高山所围抱起来的堰塞湖,其湖面海拔八百米。然而就在其北面不到一公里处山脚下的一个聚水小湖科霍尔湖(Kocholsee)的湖面仅海拔六百米,如此紧靠的两个湖,竟然有两百米的落差,上面的瓦尔沁湖就如被群山捧起在一个“大天盆”一般。过科霍尔湖以后,汽车在九曲十八弯陡峭的盘山路上轰鸣而上,最后过一山口,前面豁然开朗,一下子融入了被四面群峰包围如人间仙境般的瓦尔沁湖的怀抱,有突如其来的喜悦和惬意。特别是在寒冬,四面的雪峰倒映在碧蓝的湖水里,这佳境丝毫不逊于瑞士的琉森湖。我们把瓦尔沁湖当成是巴伐利亚的小瑞士,就在家门南十七公里。
瓦尔沁湖四季俱佳。这里的春天较山下晚些;“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白居易说的是同样道理。只要家里前院的花期一过,正是瓦尔沁湖四周百花竞放的时候。夏日这里是最好的游泳场,在此安营扎寨的蓬帐密匝匝无插针之地。秋天湖边的黄叶红叶美不胜收。从第一场大雪开始,四周的山峰都披上了银装,这雪衣可以维持半年以上,从十月一直到来年五月。除了四季的不同外,早晨和傍晚的瓦尔沁湖也景色各异。很巧,瓦尔沁湖里也有一个湖心岛叫萨骚(Sassau),虽谈不上“蓬莱仙岛”,却也有“万顷碧波一青螺”之妙。
老百姓喜爱瓦尔沁湖,诗人们讴歌瓦尔沁湖,画家们一直在描绘瓦尔沁湖。那么工程师呢?工程师们见到瓦尔沁湖和科霍尔湖之间那二百米的落差,就不会放过她;他们要在这里建水电站。幸好其位置不影响景观。虽然落差很大,可惜水量不足,所以其功能有限。
在能源危机越来越突出的今天,人们也不得不想尽办法向大自然索取能源。自从日本福岛核电厂事故后,整个德国朝野上下对核电是一片讨伐声。总理默克尔很快就宣布马上停止所有新核电站的计划,并尽快开发取代核电的新途径。走遍巴伐利亚,会注意到有那么多房子的屋顶上全装配了硅太阳能电池,我们自己的房子顶上也几乎被黑黝黝的硅太阳能电池覆盖。尽管巴伐利亚的阳光并不充沛,但这一切都尽可能要利用大自然提供的能源。德国的家庭在夏天基本上不装冷气,这无疑是节约了可观的能源。这里的森林资源丰富,许多家庭在冬天都是利用火炉烧木柴取暖;火炉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改装,燃烧充分,一家家从烟囱里冒出的,都是透明的“白烟”,符合“绿色”的原则。
鸟儿们在巴伐利亚是受法律保护的,这里的人们爱鸟。隆冬未到,大地早已经是一片银妆素裹,鸟儿们很难觅食;但见一家家花园里的树上,都挂着从超市买来的鸟食;甚至于在一些路边也可以看到许多放置鸟食的小小木房。这里,人们爱护着这片土地,人和动植物都融洽地共享着大自然这造物主为大家提供的唯一家园,也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片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