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她的激动莫名,傅霜儿的反应倒是很镇定,她仅仅是微微愣了一下,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靥,然后双手有些僵硬的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就像她曾经做过的无数次一样,“……瑶儿,姐姐也很想你呢!”
很想,因为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放心的宣泄情感,而不用担心有任何的负担了……
泰英宫。
那是南韶国国后娘娘的寝宫,像任何一个象征着权势和地位的地方一样,这里也免不了雕梁画栋,免不了弘大辉煌,免不了华丽至极,不过幸好现在是下雪天气,大雪覆盖住很多地方,自然也遮住了它巍峨的气势,遮盖了那股不容许人接近的疏离和冷漠。
会客的地方分为正厅和侧厅,这会傅霜儿和傅青瑶所呆的地方,便是侧厅——倒不是因为客人不尊贵的关系,只是因为这侧厅放置着两个炉子日夜不停的燃烧着,即使是夜晚也很温暖;不像大厅,不管何时都是通风冰冷的存在,所以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傅霜儿一般情况下都是让它空闲着。
“……瑶儿,进来吧!我听说你最近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快点过来烤烤火,驱驱寒气!”进入侧厅后,傅霜儿首先关心的是妹妹的健康,随后才转头对站在门外待命的小英和众丫鬟说道,“小英,你去准备一些热汤和糕点过来,我想和瑶儿单独的聊聊!对了,你也让她们下去吧!这里也不需要她们伺候了!”
“是!奴婢这就去!”小英点头后离开侧厅,顺便把一直跟在傅霜儿身边的六个丫鬟一块儿领走。
“姐姐,不用麻烦的!我并不饿!……”傅青瑶开口想要阻止,不过却马上被打断的话头。
“瑶儿,不饿也该吃点东西!何况,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身子不是很好!要是你拒绝的话,姐姐可是要生气了!”傅霜儿的声音虽然温柔,但话中的强势和坚持却很浓,听到此言,傅青瑶也只好无奈的妥协,不过有件事她还是觉得很是愧疚——
“……姐姐,对不起!本该是瑶儿主动过来看望你的,现在却是……”是奉旨进入皇宫!
何况,就连珊姨都是姐姐专门派人去找来,让她陪在自己身边的,姐姐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为姐姐做过!
想来想去,傅青瑶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一直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的姐姐!
“瑶儿,不要说对不起!因为……不管是你主动过来,还是我派人去请来的,只要相见了就好了,不是吗?再说……”傅霜儿拉着她的手一起在热炕上坐下,抬起眸子细细的审视着她,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欣慰的笑意,“……瑶儿,你知道吗?当知道你已经回家的时候,姐姐真的很高兴!……以往,我一直很介意不能在爹的身边尽孝,但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所以姐姐很放心的待在这个皇宫里……而且姐姐也知道,你一定可以代替我好好的照顾爹,算起来,姐姐才是那个该跟你说‘对不起’的人才是啊!”
对于这个从小没有母亲,却也得不到父亲和众人关爱的妹妹,傅霜儿的心底有诸多的怜惜和不忍。
可是由于命运的错误安排,偏偏让她进了宫,留下的妹妹反而成了侍奉父亲百年的唯一子嗣——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阴差阳错吧?而且幸运的是,妹妹的性子却并没有因为命运的不公而走上歪曲的道路,她依旧是那么善良,那么孝顺……
就连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觉得与有荣焉。“……姐姐,你怎么这么说?那是瑶儿该做的呀!”傅青瑶惊讶的低呼了一声。
“是,是!姐姐知道!”轻笑,傅霜儿的眸中也染上了笑意。
其他人久别重逢可能还有片刻的生疏和不自然,但是对于傅青瑶这对姐妹来说,分别的四年却像是没什么重量一样,不仅没有减弱她们之间一丝一毫的情谊,反而因为分来而找到了许多的话题。
她们一直聊着,从早晨一直聊到了晨昏,吃了早餐中餐,甚至晚餐都在准备之中,她们聊这四年中各自的经历,聊父女的情谊,聊发生在身边的趣闻……由于傅青瑶这几年的阅历,让她拥有诉说不尽的话题,以至于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傅霜儿却安静的在听着,间或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终于,在她们聊到心上人这个话题时,傅霜儿低头深思了一会,然后问道,“……瑶儿,你是不是很喜欢你的那个靳大哥?”
杏眸不好意思的左右兜转了几圈,在对上一双戏谑的眸子后,傅青瑶只好娇羞的点了点头,紧抿的唇瓣怎么也关不住口中溢出的轻笑。“……那仲彦呢?”傅霜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仲彦哥?”傅青瑶疑惑的敛眉,侧着头反问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相互喜欢的两个人的事情,跟第三者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瑶儿,如果他真的没关系,就该跟他说清楚,不要牵扯不清才好!”傅霜儿突然叹了口气说道。
“姐姐何出此言?”
“瑶儿,你知道吗?就在两天前,仲彦向你姐夫请旨:说希望把青瑶郡主许配给他!”傅霜儿平静的诉说已然发生的事实。
“什么?!”傅青瑶大惊,身子“唰”一声站了起来,在撞翻了面前桌上的茶杯的同时,脸色也瞬间转为煞白,“……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仲彦哥他请旨了?!他……那……那姐姐,宇哥……不!是姐夫,他有没有同意啊?!”
傅霜儿摇头。
“哦——”傅青瑶蓦地松了口气,身子一下子瘫到了暖炕上,像是无骨的软东西一样,一点劲儿都没有了,嘴角漾起一抹大大的弧度,“太好了?!幸好姐夫没同意,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看着两极化如此明显的变化,傅霜儿失笑。“……姐姐,你笑什么?!”傅青瑶娇嗔的嘟起了嘴角,泱泱道,“人家也是一下子没想到嘛!谁让姐姐突然这样说……哦!对了,仲彦哥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做?姐姐能不能告诉我更多些?”
“你呀!”傅霜儿好笑的瞅着她好奇的模样,道,“我一直以为,你会和仲彦成为一对的,毕竟小时候就数他对你最好……所以,当他请旨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惊讶!只是你姐夫……他说你才回来,可能还想多一些时间侍奉爹膝下,所以一时之间并没有马上下旨……不过,他倒是提出了一个条件,说如果能够让你自己首肯的话——也就是说是由你主动提出赐婚的要求,他倒是可以重新考虑试试……”
听到此言,傅青瑶频频点头,“好!姐夫说得好!真好!嘻!”
“瑶儿,你的那个靳大哥真有那么好吗?能够让你舍弃仲彦而选择他?”看她那么喜形于色,傅霜儿的脸上难得露出困惑的神色,“如果爹不同意,或者说,有外力阻止的话,你会怎么做?”
“这个……”傅青瑶一下子被这个要求弄懵了,只好凭借心底的真实想法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会怎样?我只知道……不管前方的阻碍是什么,我都必须努力的争取,即使……即使结果不尽如意,但起码,将来自己不会后悔!”
听到此话,傅霜儿忍不住发出感叹之声,音调中隐隐含着一丝丝的羡慕和向往,“……瑶儿,你是真的长大了!也知道自己要什么,以后,姐姐可能就不用再为你担心了!”
她的这个妹妹,终于长大了!
在感叹的同时,一抹怅然若失的感觉也袭上傅霜儿的胸怀,让她一向平静的面容产生一丝龟裂。
“……姐姐,你怎么了?”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傅青瑶担忧的眼神对上她飘忽深思的面容,两只小手也不由自主的握住她的小手问道,“我刚才一直没问:姐姐这些年过得好吗?姐夫他……对姐姐好吗?”
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傅霜儿面上的神色开始恢复,“无所谓好不好,也就那样了!我跟你姐夫两个人,男女之情较少,亲情倒是比较多一些!不管好或者不好,每一年还不都是这样过来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不过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而已!除此外,好像也没其他的事情可做了……”
岁月可以催人老,也可以磨光人的锐性和激情,这一年又一年,身为南韶国的国后娘娘,唯一存在的作用就是帮助自己的丈夫管理后宫的时,同时也要看着臣下把美貌的女子一个个送入宫廷……这似乎是她的命数了,还能怎么样?就算难过,这几年来,她也走过来了,以后,这样的日子也会继续下去……
这话说得很是云淡风轻,但是听在傅青瑶的耳中,却让她感到了一股莫名的酸涩和窒闷,眼眶儿也忍不住泛红,眼底的泪水马上就要滴下来,“姐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