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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春冰 刘心武

春水中,浮动着春冰。

整个水面结成冰板,在我看来,犹如本是清凉的眸子,却盖上了浊翳,但那是严冬的癖好,唯有大雪降临时,冰面覆雪,那硬冷的满目,改变为柔和的韵律,稍慰心意。不过融雪的日子里,冰面往往又变得坑洼不平,雪消冰在,色灰颜粗,望去更令人心里发堵。

冰化水活春消息,但春的漾漾绿水中,往往浮着残冰,犹如少女脸上的雀斑。在我看来,实在是焕发着比春水还要浓郁的春氲。

春水中的春冰,边缘往往薄而透明的,给人一种婴儿小舌的稚嫩感,仿佛在舔着春水,享受着母怀般的温暖呵护。

水汽是水的缕缕精魂么?那么,冰是什么?是水的冬眠,水的沉思,水的诡谲,还是水的愚钝?但春水中的春冰,却超乎氤氲水汽,溶溶水流和板结冷冰。它是水的诗么?那么玲珑剔透;是水的仙子么?那么晶莹秀美;是水的梦境么?它难以持久,在消失后,能留下那么多朦胧的倩影,令人回味,惆怅而欣悦,百感交集而又心皈淳朴。

常常地,徘徊在初春的水边,伫立在春池侧畔,凝视那浮动的残冰,那些小块的春冰,甚至当着你的面,缓缓地,其实又是刻不容缓地,从边缘到当心,融化到春天那里。那景象,昭示着什么?象征着什么?预告着什么?警策着什么?全凭你当时的心境,你的想象力,你的理想,你的意识潜流,和难以解释清楚的种种微妙因素了。

我爱春冰。

有时,忽然一夜春风来。第二天,所有的冰面都已经化开,弯动的倒影中,寻觅不到春冰。春天一步到位,春水一汪爽亮。我的春姑娘啊,你在哪里?你不曾诞生么?你只是往春在我心中勾出的一个幻影?只是明春预支给我的一个企盼?我踽踽行在没有春冰的春水边,不会非常的痛苦,却一定非常的忧郁。

我的人生,已经历了很多的四季,时空的,生理的,心理的,情感的,非理性的,神秘的,不可言说的。在每一次“冬”“春”的转换中,我渐渐变得敏感,却又愈加平静,细琐精腻,却又全凭直觉。我盼冰面融化,我欲春水融漾,却又不愿没有一种必要的过渡,过渡之美,往往大于此岸彼岸的风光。“冬”“春”的过渡,其美便在于春水中,一度浮着的春冰,仿佛一杯散发着丝丝芳馥的威士忌中,有些个莹洁的冰块,便令人陶醉、销魂。

春冰如蝉。

我居然试图用文字,来传达心灵深处对春冰的一份情愫,一种憬语,这是我的情不自禁,更是我的不自量力。

然而,读我文字者,盼你我会心,尽在不言中。

温馨启迪

春天来了,和煦的春风,嫩绿的小草,鲜艳的花朵,如丝的细雨,这些是春的象征。可作者撇开了这些,选择了一个独特的视角——春冰,依据“冰化水活春消息”,巧妙地把我们引入了春天。

推荐评析:李芝(特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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