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后悔？”即使发怒之后，他还是比常人平静从容。
我浅浅笑着，迎向他，说道。“我想得很清楚了，不清楚的人，是南宫你。”
我一直在拒绝，重新开始的机会。
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千锤百炼，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可以冷静地说出口。
“看来，我的王府守卫太散漫了。”皇甫舜冷漠地说道，言下之意，我很明白。他的忍耐，已经快要冲破底限。若不是我在场，也许他早就勃然大怒也不一定。
“皇甫舜，让他走。”
我拉住他的手，迎向南宫玄，说出这一句话，淡淡的，平静的。我想要，克制住他的怒意，我不想让整件事，变得太复杂。
南宫并没有任何犹豫，冷淡地回过身子，走出门，纵身一跃，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我轻掩上门，默默靠在门背上，抬起眉眼的那一刻，却看到，他紧紧凝视我的目光。我的心一紧，撇过我的脸，望向桌旁的那一点烛光。
他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敷衍他？”
我低垂下眉眼，淡然说道。“王爷，你心中清楚。”我知道，即使我不解释，以他的个性，他也很明白。为何，还偏偏要我说出口？
他冷哼一声，冷意横生，眼神再度变得深不可测。“清楚？如果，我不够清楚，非要你亲口说出来呢？”
“王爷，你已经看见了，即使是面对一个为他痛苦了三年的男子，我也可以做得如此彻底。”我无力地笑着，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你难道还会相信，我方才说的话吗？”
我慢慢吐出这些话，淡淡睇着他。“他就是我三年前爱过的那个男子，他没有死。但是，今夜，我拒绝和他离开，所以，王爷应该看得到，我已经彻底不相信感情了。”
“那么，曾经闯入你房内的那个人，也是他？”他的视线，短暂地留在不远处的屏风之上，问道：“那一刻，他就在屏风之后，就在我的对面？”
“对。”我点点头，不想再隐瞒什么。“我不想你发现他的存在，所以，我选择说出来真相。”
他俊眉紧蹙，微愠道：“因为什么？”
“不是维护他。”我吐出这几个字，微微侧过身体，幽幽地说了下去。“即使对他的感情不在，但是，他不会是刺客。我不想，看到整件事，变得麻烦。”
他细细品味着我的话，问了一句。“他是武林中人？”
我一句带过，不想详谈。“他是江湖上的玄公子。”而他，不可能是刺客，这种事，不劳他出手。
“南宫玄？”
我无声地点点头，更清楚，他还有话，没有说出口。如果他不想说，那么，沉默，由我来打破。
“他在我房内，但是，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我紧紧咬着下唇，转过身，直视着他的脸，丢下一句话。
“王爷，不管你信不信。”
“我信。”他却没有多想，冷冷地吐露这两个字。无法压抑操控着的情绪，却悉数沉在空气之中，落在我的身上。
我们之间的信任，少得可怜，迟迟不来。只是现在，他这么笃定地说出，相信我，为何我却只是觉得，心情那般沉重？
我苦涩地笑了笑，心情却变得释然起来。“经过这一次，我想，他不会再来了。他是个自负的男子，没有理由，会再来了。”
“听闻江湖上的玄公子，生性淡漠。”
我却置之一笑，不置可否。“他的淡漠，足够伤人。”不，也许真正伤人的是，他的温柔。他给我所有安全和依赖，甚至是誓言。但是，在背后，却让我最痛。
皇甫舜的眼神，却夹杂了些许哀伤的神色。却在下一瞬间，恢复了冰冷的颜色，毫无温度的伤。
他却黯然语带悲伤：“你的微笑，也可以伤人。”他的指腹，慢慢游离过我的嘴角，停留在我微笑的弧度之上。
我暗暗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迎向他的双眼，说得再认真不过。“但是此刻的我，至少不会欺骗你。”
伸出手，我轻轻拉下他的手，背对着他，彼此的情绪，站在对立的那个方向，无法窥探。
告别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即使不需要泪水晕开牵挂，我也可以独得一身轻松。
我想要一个空间，独自呆着，不在乎被谁冷落。
我只想要，忠于自己。不再想，成为谁手下的工具。
五日之后。
“小姐。”
元儿站在门外，轻轻叩响了门。
“等等。”
一阵疑虑过后，打开门，我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
但是，无意中发现的那件事，却已经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挪不开。
“元儿，今日我想出去走走。”
“奴婢陪着小姐。”
我没说什么，微微点点头。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面，各种不同的脸孔在我眼瞳之中，转瞬即逝。
像是有所感应，在我转过身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元儿的踪影了。
那么，必是有人想要支开她，来见我。
我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之后，看到了一袭白色，宛若谪仙的他。
他的不同，像是一片云彩，在众人之上。
如果，不是他有心安排的话，那么，这一次，难道就是所谓的巧遇？
我没有尴尬地转身，不想避嫌，一步一步，走向他。
我安静地看着他的脸，吐出毫无起伏的三个字：“你找我？”
半响之后，他清冷的声音，最终，传入我的耳边。“你过得可好？”
看来，我们也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最后一步。
“很好。”甚至，比你想象中更好，不可能，因为没有你而过不下去。
“南宫，我终于明白，为何在我身上，有那么多巧合了。”我缓缓勾起嘴角，视线却紧紧落在他毫无破绽的脸上。
“所谓的巧合，必定是你精心的安排。”我顿了顿，侧过脸，淡淡说道。“就像是，现在我们的相遇一般。只要你想做，就一定做得到。”
“虽然你全然不提你的目的，但是我已经对此感到万分好奇了。你为何要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我的生活，一举一动，完全在你的眼中，但是，你出现在我面前，肯定有你的目的。”
他的脸一沉，眼神中却缓缓流淌着看不清，说不明的神色，我瞥过视线，不去深究。
“那次王府的大火，看来也是你替我善后。”我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轻声说出怀疑的一切。“他找到的那具尸体，应该也是出自你手。”
“南宫，是吗？”
他安静地睇着我，紧闭着唇，却没有说什么。沉默，亦是他承认的方式，我很清楚。并不是一定要说出来，才是真的。
“帮我逃出府，替我暗中解决这么多事，很累吧。”我浅浅一笑，随意问道。
他的淡色双眸，一分分地加深，他一直都是，一个我无法看透的人。只要他不想，就可以。
我面对着他，置之一笑。“我从未知晓，我的背后，有你的存在。”
“没有任何事，可以永远深埋在暗处。南宫，即使你不说，不解释，谜底也在慢慢解开。到最后，我亦能清楚你对我做过的一切。”
半响之后，他蓦地开了口，声音中却夹杂了几分怒气。“为何是他？他伤的你那么重，为何偏偏是他？”
我勾起唇角，视线瞥过他的脸。“因为他不像你，他对我，没有任何目的。”
“你什么都不说，我知道，也许你不能说。但是，我们之间，已经产生无法跨越的深壑了。”
他细细咀嚼着我的话，苦笑着，说了下去。“你以为，我真的毫无感觉吗？因为要把你推向那个人，所以挣扎，所以痛苦。因为知道，也许失去这一次机会，你也许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甚至，维持着我们的关系的，只剩下深重的恨意，所以更痛。”
他站在我的身前，他的无力，却穿透过他的眼眸，向我传递过来。怎么，他也会有这么真实的情感吗？我以为，他可以一直那般温柔，或者淡漠。我以为，他没有第三种情绪。
“你说过，我带给了你希望，但是，我知道，我带给你的，只是绝望。因为，之后，你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我带给你的伤害，也许比皇甫舜还要深重。”
每一个字，都残酷的真实着。
我简单地置之一笑，压低声音说道。“但是，矛盾挣扎之后，还是选择心中更重要的那件事？虽然我尚不清楚，你心中藏着哪件事。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不可能没有目的。”
“的确，已经开始了，我就不可能半途而废。”他眼神一暗，脸上慢慢流失着那些无力，却再次变得坚定。看起来，人的欲望，果然有着不可衡量的力量。
“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助？需要我的出现，帮你达成你的心愿，是这样吗？”我选择，把利用两个字，说得更好听。
闻言，他迎上我的双眼，面无表情，我们彼此都看得到，有些什么，已经消失不在。而有些事，已经得到了最后的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