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前,小径边,如烟似雪的玉兰树下,孤独的背影寂寞的让人心碎。
屈鸿安忍不住轻唤,“冉儿?”
屈少夫人身子一震,回过头时脸上神色还有几分楚楚可怜,在看清屈鸿安的一瞬间,展开一个温婉的笑容,迎上前来,“夫君,你回来了。”
屈鸿安怔怔地望着明明笑着,眼底还依旧藏着他从没注意过的几分落寞,曾经初嫁时灿烂动人的笑容他有多久没见过了?
心弦被触动,母亲的话似乎就在耳畔。
哪怕冉儿装的再得体,她脸上的光彩也因他一次次的纳妾而消磨殆尽。
这一刻,心里虽还有不甘,又如何能忍心让一个曾经那么灿烂过的女子为他黯然神伤?
轻轻伸出手臂,将妻子揽入怀中,“今晚夜色宁静,冉儿陪我一同赏月如何?”
屈少夫人身子一震,眼中闪过水色,脸上却挂起久违的灿烂笑容,“我这就让人备些茶点来。”
说完,转身入院,脚步急切中还有些踉跄,举在脸前的袖口让屈鸿安不愿去想原因。
屈鸿安仰望星空,将眼中的热意逼回。
既然一切都强求不来,那就这样吧,至少今夜这一抹久违的笑容能让他铭记很久……很久……
一大早,客栈的房门就被拍的“啪啪”响,凌成披衣下床,打开门,就看到门外因拍门手还举在半空的屈鸿泽。
一夜过去,他脸上的红肿消了不少,可青青紫紫的痕迹依旧,硬挤出笑容的脸说不出的猥琐,怎么看怎么想把拳头凑上去。
见到开门的凌成一脸怒色,屈鸿泽也是一愣,左右瞧瞧,“柔儿妹妹住在哪间?”
方氏也快快地穿好衣裳,在凌成身后笑道:“是二公子啊,您来的可真早。”
瞧了眼外面还带着朦胧的天色,屈鸿泽讪讪地笑了,他当然不会说是大表哥天没亮就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就怕他贪睡误事。
凌小柔打开房门,探出头,“二公子且稍等片刻,待我们梳洗一下。”
屈鸿泽笑着摆手,“叫什么二公子,叫二哥就好!”
凌小柔没作声,喊店伙计送来洗脸的水。
屈鸿泽被晾的浑身难受,想和凌成说说话,门却在眼前“啪”的一声关上。
旁边店伙计嘴里嘟嘟嚷囔地说着什么,仔细一听竟是:“扰人清梦也不怕被驴踢!”
屈鸿泽摸摸鼻子,干脆就到客栈外面等着了。
屈鸿泽是一早骑马过来,早起寒意重,再策马狂奔,身上早就冷的打起哆嗦,小厮双儿奉上一碗在旁边早点铺子买来的热豆汁,“公子,喝杯豆汁暖暖胃。”
屈鸿泽接过豆汁,一口下去,浑身都暖的打了个哆嗦,肚子反倒闹起了空城计,“咕噜噜”地响个不停,只盼着客栈里的人收拾的快些,到表哥的酒楼好好地叫上几菜吃。
好在凌家几个女人都不喜涂脂抹粉,洗漱过后从里面走出来,算上三个孩子倒也壮观。
屈鸿泽也不骑马,带着几人向着那间酒楼走去,双儿牵着两匹马跟在后面。
越走路越熟悉,凌家人面色也带了几分凝重,最后还是李氏忍不住问道:“二公子,你说的那间酒楼不会是福荣楼吧?”
屈鸿泽点头,“正是福荣楼,婶子知道?”
李氏“嘿嘿”地笑,“何止听过,咱们还去吃过酒呢。”
屈鸿泽也笑,对凌小柔道:“如此再好不过,想必柔儿妹妹心中有数了吧,那酒楼如何?可以租下了吧?”
凌小柔皱眉,之前也是打听过福荣楼在蓟城是数得上的几间酒楼,生意红火是肯定的,为何屈鸿泽会说酒楼不赚钱,自己肯租下来是帮他忙?
想必他是见自己不肯收下房契才有此一说,这样算来还真是自己欠了他一个人情。
不过,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就是自己占了便宜,也还要得了助人为乐的名声,只要屈鸿泽不说破,她也乐得占下这个便宜。
想想福荣楼没滋没味的菜,或许自己租下酒楼还是造福一方食客呢。
想通了的凌小柔眉头舒展,“既然二公子都说了酒楼不赚钱,我倒愿替二公子分忧,就是不知酒楼租金如何算法。”
屈鸿泽暗暗撇嘴,只要是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这个生意是凌小柔占便宜,可她不但不承情,还要弄得像施恩,除了长的美这脸皮也真厚。
不过,表哥愿意的事,又不是要他破费,他操那心干嘛?他要想的只是把事办好,让大表哥别换法子折腾他。
想到来之前大表哥的吩咐,为了让凌小柔不至于太过起疑,屈鸿泽还算是说了个比较靠谱的价,“虽说我这酒楼不赚钱,可地儿放在那儿了,若真传出风声,每月二百两也有人愿意要,不过看在柔儿妹妹面上,每月你给一百两就成。”
凌小柔原本是想着五百两一个月她也租,地点好、装修好的酒楼不好找,凭她的手艺用不了几个月就能赚够一间铺子钱,到时不管是把福荣楼买下来,还是另找地儿重新开张银子都够了。
结果听到屈鸿泽说一百两,凌小柔当即反对,她是不介意占屈鸿泽点便宜,但便宜占的太大将来也不好说话。
不过屈鸿泽都说铺子二百两也有人愿意要,她也不会自己上赶着给人把价提的太高,“既然二公子说酒楼能租二百两,我也不占你那百两的便宜,我们就按二百两一月的租金如何?”
屈鸿泽暗道表哥英明,连这个都被他猜到了,想到往后只要把表哥交待的事做好,每月这二百两就是他的了,屈鸿泽顿时斗志昂扬。
别看屈家是名门大户,家里也富甲一方,但他每月能使的不过三十两银子,看中的东西要买,家里的长辈不时也要买些孝敬,狐朋狗友出去也难免要用银子……林林总总算下来,每月他都觉得银子不够使。
若是这二百两都归他,他还愁跟狐朋狗友出去没面子吗?他几乎不敢相信大表哥竟然会突然大方一回,这可是白花花的二百两银子啊。
凌小柔不知他内心的激动,其实她自己比他也好不了多少,想到很快福荣楼就是她的了,这几日困扰她的银子问题也解决了。
往后再赚了银子,多多买铺子,多多买地,也算是在这个从前不知名的时代扎下根了。
来到福荣楼时,何掌柜已带着楼里的伙计恭迎在外,见到屈鸿泽到来,齐齐施礼:“恭迎东家。”
“免!过来见见你们新东家。”
屈鸿泽突然就扬眉吐气了,从小到大都没做过正事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腰板硬了,气粗了,说话也铿锵有力了。
何掌柜早得到贺楼远派人传话,绝对不能在新东家面前露出马脚,只是不曾想到来的新东家就是上次来吃饭的那一家人,想到他们对福荣楼酒菜的嫌弃,忍不住有些尴尬。
可再尴尬,新东家来了他们也不能不过来见见,除非是不想在福荣楼做下去了。
何掌柜带着伙计们再次朝凌成施礼,被凌成向一旁躲开,让出身后的凌小柔,“我不是,她才是!”
虽然凌小柔这次是戴好面巾,何掌柜还是一眼认出她是那日很美的少女,想不到他们的新东家竟然是这个很美的少女,何掌柜先是一愣,随即了然。
哪里还会不明白上次被凌睿溪说过做饭很好吃的姑姑,根本就没有远嫁哪里,其实就是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女,上次那般说词不过是不想招惹麻烦,赶忙弯腰施礼。
从凌小柔的眼中看不出情绪,等他们施了礼才道:“都免了吧。”
不是不可以在他们施礼之前先免了他们的礼,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都说店大欺客,牌太大的掌柜未必就不会欺什么都不懂的东家。
凌小柔初来乍到,若是表现的太随和,难免会被这些人看清,到时做起事来阳奉阴违,或是出工不出力,她都会很头疼。
让大伯娘和方氏带着孩子们在酒楼里用早饭,凌成、凌小敏陪着凌小柔在酒楼里考察。
屈鸿泽也揉着肚子不愿跟着去,凌小柔也不强求,反正以他纨绔子弟的作派,这间酒楼里都有什么,还真不指望他知道,有何掌柜跟着介绍,可比不中看也不中用的他强的多。
与上次来福荣楼吃饭不同,这一次凌小柔看的就比较仔细了,除了在酒楼内转了几圈,连后面的院子也瞧了个遍。
没想到酒楼后面竟然是一座两进的院子,前面的院子的倒座房做为厨房,平日采买的东西也放在东西两面的厢房,东墙边挨着井砌了间不大的小屋,也就两米多宽、三米多长。
何掌柜介绍那里是酒楼的地窖,平日就存储些耐放的食材,夏日买了肉也会放在里面,冬暖夏凉也不怕坏掉,钥匙就在何掌柜手里,除了他别人也别想开门进去。
凌小柔就让何掌柜将门打开,亲自进去看看这个冬暖夏凉的地窖是什么样子,她很好奇这么小的一间房能放下多少东西。
何掌柜自然不会推辞,将门打开,没有看到堆的满屋子的食材,反而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石梯,让凌小柔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既然叫地窖,自然是在地下,如此设计倒是挺用心的。
何掌柜前面带路,凌家兄妹随后跟着,楼梯不陡,下到一半还转了个弯,拐角处放着一盏油灯,照出昏黄的灯光。灯光摇曳,显然这个地窖是通风的。
当走了二十几级台阶后,终于到了地窖的底部,算算高度,差不多离地面有一间房那么高。
除了他们进来的入口之外,又被凿成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小空间,砌着方正的青石,足有一百多平,分别放着不同的食材。
除了堆放石材这大半边,地窖有一面却是被凿开露出一个圆圆的坑,由上面还透着光。
凌小柔走过去,顺着被凿开的圆坑向下看,一股凉意扑面,水面就在脚下三尺左右,竟是屋外的那口井,原来光是从井口露下来的。
如今是春季,白天虽热也不是太热,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太单薄,进到地窖里面也没感到寒意,但若是到了炎炎夏日,这样恒温的地窖就显得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