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李旬可是尝够了生意难做的滋味,除了被八百里加急撞翻又被踩烂的摊子,再被人那么一拥而上地偷,李旬一天卖了三车菜,结果只收回十几两银子,别说是赚钱了,赔都赔了大半,这十几两银子光是这三车菜的路费都不够啊。
憋气再窝火,又在大冷的腊月天里站了一天,李旬当晚就发起烧,护卫们可是吓坏了,又是请郎中又是抓药,等把李旬侍候好了,天也快亮了。
当早起李旬提出还要去摆摊时,护卫们都赶忙地劝,李旬却铁了心一定要去,直到一个嘴直些的护卫嘟囔了句:“赚的银子都不够抓药的。”
李旬才消停下来,一想到菜没卖出去,身上的银子又不多了,最多也就够在客栈里住到年前,这还是吃食上节省着点。
李旬让人去跟客栈的掌柜商量,把一些菜低价卖给客栈,抵店钱和饭钱,掌柜的虽然同情他们,可一想也知道他们这是得罪人了,哪里敢收他们的菜?
不然别人卖菜都赚钱,怎么就他们赔的底朝天?暗示了几句,李旬也算明白过来,他得罪谁了?除了宁远王府还能有谁?
虽然气宁远王府这是想要把他赶尽杀绝地逼他回宫,心里却总别着个劲,护卫们见劝不住,只能跟着垂头丧气,饭都没心思吃了。
晚上的时候,京兆衙门突然派人挨间客栈查看,名义上是要过年了,严查京城外来人口,但事实却是京兆尹为了讨好宁远王。
从昨儿起京兆尹就已经派出人手了,可京城里实在是大,他派出的人查了一天也没查出结果,京兆尹正一筹莫展之时,手下人就来回报,说是今日城里来了一队卖菜的很是引人注目,除了他们的菜没有铺子肯收之外,在他们摆摊的地方总是有人捣乱,不是被偷了菜,就是被挤翻了摊子,甚至总有八百里加急打从他们摊子前过,每次都能砸烂小半车的菜。
京兆尹一听就来了精神,八百里加急?今儿可没到消息,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又让人去查了一下,果然每次摊子被砸都有宁远王府的人的影子。
京兆尹自认得到可靠消息,该是向宁远王表态的时候了,立即就派人也给这些卖菜的找些麻烦。
于是,到了晚上刚喝过药躺在床上准备睡下的李旬就被砸门声给吵醒,还没等护卫去打听到发生什么事,京兆衙门的人就来到门前,不由分说就将人都赶到客栈的厅堂里,直查了小半夜才离去。
听着客栈里的客人边回房边抱怨,掌柜也暗叫倒霉,从李旬等人昨日卖菜的事传出来,他就知道李旬这些人是得罪了人,昨日是他们自个儿被砸菜摊子,他还只能同情,可轮到他的客栈也被牵连,掌柜再也坐不住了。
客气地来到李旬的房间,客气地送还这几日住店的银子,再客气地提出他的庙小留不住大神。
李旬虽然心里有气,可如今他身上正是没银子的时候,掌柜还回来这些店钱也能顶不小的事,又不是连夜就赶他走,明儿再换家客栈住也就是了。
于是,李旬接过店钱之后,很痛快地答应明儿一早就离开。可等到第二日,早早就见客栈掌柜等在门前准备送客,李旬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带着护卫,赶着马车就离开了客栈。
站在大街上,李旬有些茫然,他虽然还有十几车的货,可怎么卖啊?他脑子再笨也想明白了,这是有人暗中捣乱,而且很大可能就是宁远王府派来的人。
他到底是屈服呢?还是顽抗到底?最后一咬牙,反正他是认准贺楼远不会眼睁睁看他饥寒交迫地送命,他还上来倔劲了。
带着护卫们再找客栈,可这回好了,无论是走到哪里,客栈一律都是客满。
李旬气的火就噌噌的往上窜,大冷天的是要冻死他吗?可按着护卫所说回宫,或者是去他们的家里,李旬还都不愿意,若真去了可不是服软了?
虽然没谁跟他打赌,但他犟劲一上来,自己就跟自己较起劲了,最后还是一个护卫说他在东城有处宅子,那里常年没人,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暂时住过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李旬呼呼地喘着粗气,愣是要给这护卫几两银子当做租宅子,护卫无奈地接下来,带着众人赶去他的宅子。
虽然说是宅子,也就是有着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和一间倒座房的院子,把马车一辆辆赶进去之后,院子里就挤的满当当的,走路都得侧着身子在马车之间穿行。可比起睡大街上,李旬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这处宅子常年没人居住,光是烧火就烧了半天才热上来,李旬就一直围着从箱子里翻出来的被子打哆嗦,本来就有些受寒,这回鼻子更是一直抽抽的。
好歹晚上是有睡觉的地方了,可一瞧着外面挤的满满的马车,李旬就叹气,这回可是把他的老本都赔光了。
既然在城里卖不动,李旬就想到了荣五,这次他带着护卫先回来,荣五则要晚上几日,队伍也绝对比他的规模要大,李旬就想干脆把这些货到时都卖给荣五了,不管是看在他曾经的身份,还是如今的身份,荣五都不敢亏了他,估计还有得赚呢。
让护卫去蓟城方向过来的城门那里守着,一旦看到荣五进城就把人带过来,护卫去城门连守了三天,总算是把荣五的商队给盼来了。
除了一大批牛羊,荣五还运了几十车的各种菜,护卫也没直接上前见荣五,而是跟着荣五挨个铺子地送货,之前那些还说不缺货的铺子对荣五那叫一个热情,若不是荣五有规矩每间铺子的货不能超过两车,估计他带来的货一家铺子都能给吞了。
护卫趁荣五送货的机会就回来和李旬说了,李旬‘哼’了一声,让人立即备好马匹,这回他也不出面了,让护卫们都换了衣服,再打着荣五的旗号把这些货往各铺子里送。
之前那些青菜都糟蹋的够呛,估计送去也没哪个铺子要了,李旬就让护卫们去送菜干肉干之类的,那些珍贵的食材他自个儿留了不少,剩下的也送了出去。
护卫们换了衣服铺子的掌柜也就记不太清,还真被他们送出去几车货,结果等再往别家铺子走时,已经得了消息的铺子再也没有谁收他们的货了。
护卫们只能赶着车再回去,好在这几车货也解决了一半的问题,手上多了些银子,虽然还没够回本,好歹赔的也不是太多了。
李旬美滋滋地让人弄了腊肉干泡好,让厨艺还算可以的护卫去做了吃,只可惜护卫说是厨艺好那也要看跟谁比,别说赶不上宫里的御厨,酒楼的大厨,就是宁远王的火头军做的也比他好。
可实在是饿了,难得李旬就着油光光的蒸腊肉片就吃了两大碗米饭,吃饱喝足更是坚定他要与宁远王府斗争到底的决心。
李旬倒是有心带着人马离开京城,不做出一番事业来绝不回来,就算宁远王的势力再大,他在不便泄露身份的前提下绝对斗不过。
可愿望是好的,现实却很无奈,从荣五进京后的午后就开始飘起雪花,李旬原想着今年雪不大,等雪停了再走不迟,可这场雪一直就下个不停,眼看再下下去就要封路了,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晚上,突然想到今儿是腊月初八,护卫们又做了腊八粥,李旬捧着粗糙的腊八粥,想到皇宫里每年加了各种珍贵材料的腊八粥,心里好不是滋味,可一想到回宫或许还要受到贺楼远的奚落,李旬怎么也抹不开那个面儿。
之后,无论是摆摊,还是送货去铺子,都不顺利,李旬干脆就不出门了,每天让护卫们轮流着用篮子装着菜,出去走街串巷地卖,卖一天回来就够吃饭了。
开始几天护卫们还小心翼翼的,一边是先皇,一边是宁远王,哪边都不能得罪,万一他们帮着先皇卖菜的举动刺激到宁远王,以宁远王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们往后的前途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是跟着先皇一直做小贩,他们就有前途了吗?唉,人生啊,早知道先皇就是这志向,他们何若够着够着去御前侍候?还不如做个外放的武将了。
结果卖了几天,见宁远王府没有动静,也从来没有难为他们的意思,侍卫们总算是明白了,人家宁远王的目标就是先皇,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根本就没被人看得起。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正是因为腊八那场大雪,直接导致京城道路不通,李旬就是想要离开京城暂时也没办法,往后整他的机会多着呢,大雪的天谁还没事一直盯着他们看?
之前为了砸李旬的摊子,扮了买菜的一直往摊子上摔的卫兵们和扮成八百里加急的卫兵们,也都回宁远王府享清福去了,大冷的天谁遭罪谁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