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柔早就猜到屈老汉吃多了海鲜会闹肚子,尤其其中还有那么多寒凉的螃蟹,虽然他菊花姜茶也没少喝,可到底是吃了太多,想必这一晚上够他折腾的。
凌小柔也没去管他,不折腾他个够,下次还得去海味坊闹腾,直接拉怕了他也就好了。
好在屈老汉跑到茅厕时,里面没人,等他一身轻松地出来时,双腿都有些虚脱了,天上也挂起一弯月芽,屈老汉哼哼唧唧地往家走,刚走到一处二层小楼的阴影处,突然从阴影里跳出两个黑影,不由分说就将一个麻袋罩在屈老汉的头上,未等屈老汉反应过来,一顿拳脚相加,打得屈老汉连叫救命。
好在二人也没想要屈老汉的命,打完之后眼看旁边的屋子亮起灯光便丢下屈老汉跑掉,等人们出来时,只看到一个被套在麻袋里的人。
将人从麻袋里救出来,看清是新搬来卖水的屈老汉,想到屈老汉卖水生意有多赚钱,众人也只当是被人嫉妒了才招来这顿打。
屈老汉也莫名其妙,在渭城府他本来也不认识谁,后来认识的都相处的不错,想必被打的理由也只能是同行间的嫉妒,毕竟他来之后抢了不少人的卖水生意。
屈老汉鼻青脸肿地回到家,凌小柔还没睡觉,刚刚洗过头的她正拿着早上剩的一根黄瓜擦脸,整天站在灶台前炒菜,又是油又是火,皮肤受损的严重,年轻轻的就需要保养起来。
当看到屈老汉一脸伤重地回来,凌小柔手上的黄瓜差点掉地上,虽然外面天色很黑,又没个路灯照亮,可也不会摔得这么严重才是?”爹,您这是咋的了?”
屈老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猜测是被人妒恨了,摆摆手,“没事,一点小伤。”
可看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凌小柔真心没法当成一点小伤,虽然屈老汉表现的不像为人父亲,可到底在凌小柔心里他可能是她唯一的亲人,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打了她的‘爹’难道是白打的?
可看屈老汉这意思问是问不出来了,家里又没准备什么治伤的药,凌小柔只能赶快去煮了几只鸡蛋,趁着热剥了皮在屈老汉的淤伤上滚过,这样就可以扩张血管,使淤血很快散开。
可过程不是那么美好,疼的屈老汉直呲牙,好在打人的都很有技巧,虽然伤势看着严重,多是打在脸上,身上还是完好的,也不需要脱下上衣验伤。
等把屈老汉脸上的伤处理好,凌小柔这才又问起是谁打了屈老汉,屈老汉也挺憋屈,“你问我,我问谁去?”
正说着,肚子又开始绞了劲的疼,屈老汉犹豫着要不要去茅厕了,不去……肯定忍不住,去吧……又怕再挨打。
最后实在是抗不过肚子的闹腾,咬着牙往茅厕跑,只是这回学乖了,没敢再去街头那个,而是奔了街尾。
守在屋外的两个守兵一脸好笑,真以为换了茅厕就能躲过一顿打?这完全是要看他们的心情好不好?刚打完屈老头,他们心情好,这回就放他一马。
再说,那么大年纪了,总打总打也怕打坏了,就先让他养几天再说吧!
一晚上连着往茅厕跑,折腾去了屈老汉半条命,加上被打的一顿,早起时屈老汉说什么也起不来床,这一天的水也就不用送了。
凌小柔起床后,去买了菜回来,顺路又抓了一副止泻药用水煎了,再给屈老汉做了一锅养胃止泻的糯米粥,至于鱼啊、肉啊,只能先这样了,跑了一夜肚子,肠胃也承受不了,那些东西还是等好些再吃。
屈老汉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药送到床边也没力气喝,凌小柔正犹豫着要不要喂到嘴里,屈老汉已一个挺身从床上跳起来,捂着肚子向门外奔去。
凌小柔摇摇头,身手还是很利索,应该用不着她喂了。
药也煎好了,粥也做好了,凌小柔收拾收拾去了海味轩,出门时看到旁边的门打开,何婶探头往外看,见到凌小柔‘呵呵’一笑,“阿泽,你爹好点没有?”
虽然屈老汉被打是在夜里发生的,一早出门买菜也都传开了,却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惶恐。所有人都认为是屈老汉卖水抢了别人的生意,才招来这一顿打,这事……跟他们无关,就好比此时的何婶,与其说她是关心屈老汉,不如说是看热闹的成分居多。
凌小柔也不晓得她问的是屈老汉被打的伤好点没有,还是他的肚子好点没有,正不知怎么回答,屈老汉拖着虚浮的脚步从那边走过来,才一晚上,这脸上除了被打得青紫的几块之外,都已经没了人色。
凌小柔赶紧过去扶了一把,心里却纠结的很,海味轩生意正好离不得她,屈老汉这样一个人在家也不稳妥,思来想去对屈老汉道:“爹,你看我要上工不去不成,您这样又离不了人,您看能不能找个人过来照顾一下您?”
屈老汉一听要雇人来照顾自己虽然是好,可也得给钱不是?昨日他吃了那么多,凌小柔几个月的工钱都没了,要雇人不得他自己掏钱?
忙摆手,“不,不必了,为父无碍,躺躺就好了。”
屈老汉当时就拒绝了,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就是吃多的海鲜拉肚子,凌小柔又给他煎了药,喝过之后也就没大碍了。
雇个人回来是能帮他虚脱着,还是能帮他跑茅厕?想想就觉得心疼。
何婶在旁听了忙接道:“阿泽真是个孝顺孩子,屈老头你也别拒绝了,左右我在家也无事,阿泽若是不嫌弃就雇婶呗?”
凌小柔原本不想雇何婶,从昨儿她跟屈老汉抢蒜泥白肉开始,凌小柔对何婶的印象就不怎么好,可她话都说出来了,她自然也不好拒绝,只能迟疑地道:“既然婶子无事,那就麻烦你照顾我爹了。”
何婶忙道:“阿泽放心吧,不过亲兄弟还明算账,侍候你爹一天你可得给我一百文钱。”
凌小柔皱皱眉,一个壮劳力一天也不到一百文,何婶还真是黑啊,可她急着去海味轩,也没工夫跟她讨价还价,想再雇人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只能应了下来。
可瞧何婶突然放光的双眼,屈老汉对于这一百文钱花得很不舒坦,“儿啊,爹真没事,你该上工就上工去,爹一个人在家不用人侍候。”
他对何婶是没啥想法,而且身子都这样了也生不出别的想法,可就算要雇也雇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好不好,实在没有雇个青葱水嫩的也成,真雇了何婶这样的,他眼睛也跟着遭罪。
“爹,若是不找个人照顾你,我上工也不放心不是?”凌小柔倒不知道屈老汉的想法,只觉得家里没个人照顾不放心,‘爹’再不好也是爹,她还是从心里往外高兴自己是有亲人的。
何婶见屈老汉拒绝,只当他是心疼一百文钱,可一百文钱对她来说真不是小数,别说屈老汉舍不得,她也舍不得不赚,听了凌小柔劝慰的话,赶忙接道:“瞧瞧阿泽多孝顺,你就别瞎了她这份心,阿泽你上工去吧,家里就交给何婶,保准把你爹侍候的妥妥的。”
凌小柔朝何婶笑笑,“那就麻烦何婶了。”
虽然何婶这人吃东西没够,凌小柔这时也没工夫再去挑人,反正屈老汉这肚子也吃不得什么好的,光喝粥何婶还能跟他抢?
又在饮食上交待了几句,何婶都给记下了,临走时何婶管凌小柔先要了雇她侍候屈老汉的一百文钱,都是邻里住着凌小柔也不好说过后再给,给了钱后才急匆匆地往海味轩赶。
这一日海味轩的生意依然好得出奇,凌小柔忙的也没心思去想屈老汉的事,不过就是跑跑肚,也没多大的事,吃了两剂药,再养上一天也就差不多了。
唯一让凌小柔有些无奈的是海味轩的水用光了,因屈老汉还躺在床上,这一天用的水只能是甄有钱回甜水村别处打的水,虽然别处的水不如屈老汉那眼泉水好喝,却也比护城河的水好。
虽然疑惑东家开铺子瞒着自个儿的爹,也疑惑为何跟自个儿的爹买水还要花钱,但甄有钱很聪明地没有问出来。
回来时,甄有钱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王大厨,你爹打水那处屋子被官府封了,说是要进行官卖。”
凌小柔一听‘啊’了声,昨晚屈老汉才被打了一顿,今儿屋子就被封了要官卖,若昨晚打屈老汉的只是嫉妒的同行,那今儿屋子被封,凌小柔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官府的力量在里面。
想屈老汉连守城门的城门军都打点的明明白白,怎么没把官府打点明白?凌小柔怎么都觉得没可能,还是说官府看屈老汉卖水赚钱了,觉得他是没权没势的,便想随意欺压?
这样一想,凌小柔深深地觉得渭城府实在是黑啊,一个小小的泉眼都能让人惦记上,她的海味轩呢?会不会过几日也来人向她讨要海鲜的食谱,之后再将她的海味轩夺走?
越想越是如此,只是不知之前打点给师爷和知府的银子够不够使,难道还要再去给送银子?
凌小柔这一日心里都直犯合计,合计合计就骂渭城府知府黑。
正合计不明白时,师爷晃晃悠悠迈着方步走进海味轩,林掌柜忙给请到后院,单独给安排了个屋子,又让人去通知凌小柔。
凌小柔擦了擦手过来,别看师爷连个官都算不上,可架不住人家有权,在渭城府这里都可以横着走了。
一见凌小柔,因之前凌小柔与师爷说过因怕被家中亲戚知道她开了海味轩,惹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希望被人知道她是知味轩的东家,师爷便打趣道:“王大厨,你这生意可真是够忙的。”
凌小柔笑道:“再忙也忙不过师爷您为渭城府劳心劳力,您才真是大忙人。难得来一趟,师爷可得好好尝尝海味轩的新菜。”
说完,让人将姜茶摆上,又先上了几道美味的前菜,师爷见了先咽了几下口水,想到此来的目的,又强压下想扑上去就吃的冲动,说道:“不急不急,王大厨,本师爷今儿来是有事与你商谈,不急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