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柔倒不差这几个钱,但做为一个对食物要求相当严苛的人,见到人因不了解食物相生相克而发生中毒这样的事,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还好,凌小柔是认字的,前些日子也练过毛笔,虽然写的不够美观,倒也能让人认得出来,大不了写完之后再找人抄就是了。
向那人道谢后,表示等册子印出来后,一定会送一册与他。
谁也没能想到一个卖卤串的女子竟然对食物了解如此之深,而且听她款款而谈之时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神韵大气中不失端秀,应该也是出身不凡的,何况她所说的一切完全不像是蒙人的,对她的态度也都带了几分恭谨。
只是碍于各人的隐秘,不好对她多作打探,毕竟一个出身不凡的姑娘,若不是逼不得以,谁会愿意抛头露面买卤串呢?
聊的愉快了,时辰过的也是飞快,众人依然意犹未尽,可这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往回赶城门关闭之前就进不了城了。
凌小柔与王婶同众人告别,有个夫家姓孔的夫人让丫鬟来邀请二人同车而回,见天色也确实不早了,若是她们一步步走回去真怕来不及,再说又是走路,又是爬山也真是累的狠了。
便谢过孔夫人,随着他们的马车一同回了京城。
孔夫人坐在车里,手扶着车门,朝凌小柔温婉地笑道:“今日听凌姑娘一席话,令我受益匪浅,他日得空再来叨扰,还忘凌姑娘莫要嫌烦。”
一路上,凌小柔对这位言谈颇为大气,又礼仪很好的孔夫人心生好感,客气几句相约得了空再聚后,孔夫人的马车才缓缓驶离。
吃过晚饭,王婶不知从何处翻出文房四宝,将纸张铺开,亲自研了墨,将笔递与凌小柔。
凌小柔接笔在手,瞧着这张上好的宣纸微微愣神,她竟还不知王婶家还有有这等好东西,即使凌小柔不识货,也看得出不但宣纸上好,就是那砚台都精致美观,尤其是上面的两条团龙……是谁都可以用的吗?
还有那一研磨开便满室生香的墨,凌小柔对王婶的来历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王婶却好似未觉,指着宣纸道:“柔儿快写啊,婶儿都等不及要将这些印成册子了。”
凌小柔苦笑,“婶,就我这几笔字,怕是要可惜了上好的墨与纸张了。”
王婶却挥手道:“纸墨就是用来写字的,若无好纸好墨,如何练得出好字?你且写就是,王婶家里这样的纸墨还是用得起的。”
凌小柔只好落笔,王婶在旁看了不时点点头,虽说笔法稚嫩,下笔力度也是不足,可这字形倒是清秀,只要下些功夫,不难写也一手好字,不时出言指导两句,也让凌小柔茅塞顿开。
写了一个时辰,凌小柔对着几张纸又检查了一遍,暂时也没什么遗漏了。
凌小柔的厨艺除了后来自己的钻研之外,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家传,当初学厨之前父亲可是让她狠狠地背了几年基础知识,像食物相生相克、食材如何搭配这在凌家都是有祖传的歌谣。
凌小柔只是将关于食物相生相克的歌谣默写下来就是一本食物相生相克的册子了,又在后面加了一些不可食用,或不宜过多食用的食材,河豚就是很郑重地写在上面了。
凌小柔写完一张,王婶就拿过来吹干上面的墨迹,并将上面的字认真地看着,越看越是心惊,想不到每天都要吃的食物,竟然有这么多的讲究,若是吃不好了,竟然会有这样那样的后果,甚至能危及性命。
张张的写满字的纸都整理在一起,王婶对凌小柔道:“柔儿,时辰不早了,你歇着吧。”
凌小柔点点头,揉了揉写的发酸的手臂,“婶,你也早些睡吧。”
“知道了,我再看看这些就睡。”王婶将纸卷成一卷朝凌小柔扬了扬,便匆匆离开凌小柔的屋子回去了。
因昨日踏秋,没有准备第二日要卖的食材,摊子再歇了一日,王婶正好带着凌小柔去找书局印册子。
原本凌小柔只想印十几册送给昨日在湖边相聊甚欢的游人就够了,结果在书局中遇到一位自称是大衍国编修大人的男子,对着这些纸张就爱不释手,询问凌小柔可愿将这些印刷成册,在大衍国推行。
凌小柔倒是无所谓,她也不指望卖册子能赚到多少,不过就是想尽自己所能多帮助一些人,既然这位编修大人有这心,她也愿让人多了解一些食材的特性,免得高县范曾氏误食河豚的事再上演。
将出册子的事全权交与编修大人,凌小柔倒是无事一身轻了,随着王婶回家,完全没料到一本小小的册子,会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了整个京城,更迅速地风靡了大衍国,一本只要二十文钱的册子,最终赚来了让很多商人都眼红的利润。
只可惜册子是以朝廷的名义发行,即使是眼红,也没有多少人敢冒险盗印。
回到家后,凌小柔和王婶商量,如今她们的摊子越来越红火,若是只靠她们两个人肯定是要忙不过来,为何不雇人将摊子做大呢?
王婶倒是无所谓,她觉得自己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赚多赚少也无所谓,既然凌小柔愿意折腾,那就随她去吧。
找来人牙子,用卖卤串的银子买了一处宽敞的宅子,虽然不是多精致,好在够宽敞,而且院中还有一口井,绝对会让大多数要靠买水来用的和安城百姓羡慕。
又在宅子外面贴了个雇工的告示,每天杀鸡宰鸭就要几人忙活了,剩下的时间又去铁匠铺子打了几只大号的锅,让人又在院子里砌了灶。
忙完这些已是五日后,凌小柔站在宅院的正中,背着手对雇来的人训话,王婶则坐在她身后的桌边垂目喝茶。
待凌小柔训完之后,王婶又总结了几句,真是句句切中要害,让凌小柔都不得不佩服,对王婶的出身来历更好奇了。
只是每次问起,王婶都忧伤地远目,让凌小柔不敢再多问,生怕引起她的伤心事。
之后,每天凌小柔早起都会带着人,推着车子采买食材,之后由王婶带着人将食材加工成卤串,再由凌小柔带着两个雇工推到大街上去卖。
除了之前的卤串,摊子上又多了主打的卤鸡卤鸭卤肉,每天依然是供不应求,很多有钱人家每日的餐桌上都会出现卤鸡卤鸭或卤肉的身影,实在是味道够足,价钱比大酒楼也便宜很多。
这样一来,每天只卤鸡一样,差不多就要卖一百多只,做为作坊的那坐宅子每天就是忙着杀鸡宰鸭,好在知道这里卖卤鸡卤鸭,很多人都会提着鸡鸭上门来卖,倒是省了他们去收鸡鸭的麻烦。
源源不断的卤串供应,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疯狂的购买之势,倒是很少会出现众疯抢的场面了。
前面雇工忙着将肉串打包,凌小柔则忙着收钱,把旁边摆摊的人都羡慕的眼红,可惜人家现在也是身价看涨,雇工都是粗壮的婆子,想要找麻烦还得掂量掂量。
转眼就到了九月底,王婶卤串的名声更响亮,而此时一本名为食物相生相克养生谱的册子也在京城里引来不小的轰动,经过很多不信任之人的验证,最终确定了册子的真实性。
当得知这本册子是出自王婶卤肉那位姑娘之手后,王婶卤肉又火了一把,每天都有人过来找凌小柔谈心,对她的崇拜都要赶上名医了,甚至不少成亲多年没孩子的都来找她求子,弄的凌小柔既尴尬又无奈,只能说了一些有利受孕的方子给他们,至于有用没用,她真就说不准了。
这日,凌小柔正与几位来向她求教的夫人们相谈甚欢,一道人影冲到近前,甩手就给了凌小柔一耳光,打的凌小柔有些发懵,想也不想就一巴掌打了回去。
或许是凌小柔的力气真的很大,又或者是那女人太柔弱,她打凌小柔一耳光,凌小柔只是疼痛了些,而凌小柔打回这一耳光,直接把女人扇倒在地。
然后看到夫人们错愕的眼神,凌小柔才意识到她露脸了,竟然被那女人将面巾给抓掉了。
赶紧将面巾拾起戴好,面对那些夫人古怪的眼神,她自然知道自己这样脸带来的后果,长的太美也是会没朋友的。
狠狠地瞪了被打倒在地的女人几眼,倒是有些眼熟。
那女人只顾揉着被打肿的脸‘哎哟’个不停,还没注意到凌小柔的长相,被凌小柔瞪了好几眼,才有心情瞧了凌小柔一眼,结果被凌小柔的眼神给吓到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凌小柔无奈,明明是她先动手的,怎么却好像是被欺负的?虽然自己这巴掌打的比她狠吧,可理亏的也不是自己。
想了又想,凌小柔才记起,这位不是重阳那日那个挣着命要吃螃蟹的孕妇?天哪,她竟然打了孕妇,可别给打坏了才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孕妇不好好地在家里养着,没事出来找什么打呢?
想要过去扶人又怕贪上事,旁边的夫人也有认出这位夫人的,不但没人上去扶一把,反而向后退了又退,可见这位夫人的人缘真的很不好。
凌小柔觉得也不能让一个孕妇就坐在地上哭吧,正想请人去她家里喊人过来,前面已有人‘呼啦啦’地涌来,打头走的正是夫人那个脸黑的快要滴出墨的男人。
男人走过来,凌小柔就想,他会不会要怪自己打人呢?
结果男人看都没看地上的女人,朝凌小柔施了一礼,“在下陈旭,内子无状,请王小姐息怒。”
好在还是有明白事的,凌小柔摆手,“我姓凌,陈公子还是先去看看尊夫人吧。”
陈旭这才朝跟来的下人使个眼色,“还不把少夫人扶回去?”
陈少夫人还想说几句,被陈旭瞪了一眼,便没声了,就着丫鬟的手起身,被扶上不远处停的一挺小轿。
凌小柔有注意到,她原本粗重的腰身竟然变得纤细,难道……
陈旭见凌小柔盯着他夫人的腰看,叹了口气,很是惆怅地道:“那日多谢凌小姐提醒,可惜……只怪陈某与那孩子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