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山。
山顶的草亭中一位老人正在看着手中的茶杯发呆。老人似乎听到了这声比较异常的雷声,微闭的双眼忽然睁了开。爆发出一道精光。
老人身前的身材魁梧,但却一身儒袍的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老人伸手阻止。
“放心,老二会把老七带回来的。这天下能伤到他的没几个。”老人皱在一起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拓跋禹有些怀疑的看着老人,但是却没有违抗他的命令。退回到了茶具前,将水壶中最后一点温水倒了出来。
“等老二回来问问他参与此事的还有谁,这帐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墨庭头上撒野,将来见了师傅,他会责怪我的。”老人看似悠闲的拿起了茶杯,但是拓跋禹却清晰地察觉到了身旁的空气似乎在老人的举手之间凝固了。
是的,巨子生气了。
在他看来都是些小孩子的道界,让他生气了。
后果当然很严重。
善德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他颤抖的声音里明显有着痛苦,但他说的话,依然透着股强者才有的意味。
“墨庭第二徒?仅此而已么?”
苍老的面孔在这声怒吼声中忽然红润了起来,楚忌仔细看去才蓦然发现,善德不知何时用什么方法切来了自己仅剩的右手的拇指。
拇指上的精血滴滴的向地面滑落,但却在中途调转了方向,向着不远处的佛心镜飞去,然后再接触到那片金光后消散,每一滴鲜血的进入便会让那金光炙热一份,善德的脸庞也变红润一分。
在场上的所有佛宗弟子看到此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种只有佛宗才有的催逼精血加持法器的方法,会让人加倍的衰老,实在是下下之策,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善德此时的做法是对的,因为大家都看的出来拿在乌云中蓄谋已久的那道墨光太强大了。
果不其然,在精血开始滴下之时善德的脸上的皱纹似乎越来越深了。
广场上方低沉的乌夜云里,响起一阵恐怖的嗡鸣,隐隐可见一道黑影在最浓密的深处穿行,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乌云全部挤到了旁边,眼见着便要破云而出。
善德此时的血似乎已经流干了,在滴下最后一滴后整个人依旧佝偻在了一起,雪白的胡须似乎也变成了凌乱枯草,毫无光泽。
但是身前那面打着转的金色镜子却是已经明亮到了几点,像是黑夜中的一轮明月。
乌云骤然大乱,一道黑影破云而出,没有先前几道黑影的那般乌黑发亮,最后拿到黑影似乎有些实质性的意味。
所有人都来不及思考,拿到黑影在破云而出后,须臾间落至善德的身前,极为霸蛮不讲理的,狠狠戳进那片金光之中。
战场的中心响起一道极怪异的声音,就如同鼓槌重重地落在一张破鼓上,墨光与金光瞬间交错四起,闪耀着所有人的眼球。瞬间把漆黑一片的广场照耀的有若晴天!
光芒下的善德红润的脸色在墨光与佛心镜接触后瞬间煞白,膝盖微微的弯曲,似乎承受了极大的力量。
耀眼的光芒中黑影再进,佛光退却,早已没了先前的耀眼,在大家看来这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但是异变突生,不知何时那一颗颗藏在善德衣袖间的佛珠窜了出去,即便强大如顾月泽也没有发现。
法道修行者最弱的便是自己的身体,一但武器近身那便只有死亡的命运。
楚忌的心在那道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佛珠闪现之时心便提到了嗓眼之上。
顾月泽的表情没有变化,似乎早就料到善德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简单,怒喝一声,画手为剑,破雨而斩。
一道精气顺着顾月泽的指尖溢出,在瓢泼般的春雨中斩出了一条极长的,笔直的直线。
呼啸而来的佛珠收到了那支由精气组成的长剑抵挡,叮铃铃的一阵急促的撞击之后,飞回了善德身边。
此时的善德脸色苍白至极,盘莲花座,结莲花印,闭目动禅念。
而那黑影终于显露出自己的本身,可不正是那被顾月泽常年我在手中的折扇。
顾月泽根本不理会他在做什么,只是让折扇刺了过去。
善德紧闭的双眼在折扇离自己的额头只有一尺距离之时默然睁开。
顾月泽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眉角轻挑,指尖在胸口微微的上挑,那折扇在善德睁开眼睛之迹默然停住。
“传言万佛寺之往生咒可化腐朽为神奇,我今日便想看看有多神奇。”
顾月泽凌厉的眼神依旧,怒喝声中没有给善德一丝一毫的考虑时间,折扇似乎在一股莫名之力的牵引下倏然打开,那一根根牵引着折扇的扇骨颤抖着激射而出。
不知似短剑的扇骨在善德周身划过了多少下,
只见他身上的僧衣被尽数斩成碎片,身上的骨肉皮被切出无数道血口。
但那些血口却在善德不停的咒语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复原,然而还未复原,便会又被扇骨切开。
善德身上的伤口恢复的速度很快,但是扇骨更快。新生的苍老的肌肤在还未完全闭合之际便再一次被切开,他这时候更多的是在苦苦支撑。
而苦苦支撑的同时,他必然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那种痛苦近乎于凌迟。
即便是修行多年的老僧,眉宇间也不禁生出痛苦之色。
终于善德的身体在扇骨最后一击中飞了出去,远远的砸到了大理石筑成的广场上。
顾月泽脸色依旧愤怒,扇骨顺从的钻回折扇,而那折扇飞回顾月泽的手中。顾月泽将黑色的长袍撩起,依旧向前走去。
“够了。”高山之中隐隐的想起了一声不再平静的声音,磅礴的春雨似乎都在这声怒吼中停息了片刻。
那声音叹息了一声,说道:“大师有伤在身,你胜之已经不武,便不要再进行下去了。”那苍老的声音措辞了好久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顾月泽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星宿的速度。
“道长所言若有理,那我想知道,他们如何有脸围攻我师弟?”
广场上沉默了片刻后那道苍老的声音似乎想要再次响起,却被顾月泽的下一句话打断。
“闭嘴,刚才我师弟被围攻的时候你这个道陵之主又在哪匡扶正义?”顾月泽不屑一顾的将那个即将响起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打断,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那个躺在废墟中的善德大师。
万佛寺的几位弟子在见到主持受伤后,看着一脸杀气的顾月泽终于反应了过来,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挡在了善德的身前。
“你这个疯子,你真的一位墨庭便是天下无敌么?”颇为年幼的那名僧人怒目看向缓步走来的顾月泽,大声的骂道。
顾月泽冷笑,随手在身前挥动那几个刚刚扑过来的身影便再次横飞了出去。
不知是在回答那个小僧的问话,还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墨庭本来便是天下无敌。”
“收手吧。”那道苍老的声音终于在几名万佛寺弟子横飞出去后,再次响起。
一道迷蒙的身影在春雨中而来,不知从何处忽然出现在善德大师的身前。
“好久不见。”张一白横手在前,似乎是在想顾月泽打招呼,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张一白明显是在做着该有的防备。
顾月泽并不戳破,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名道陵的掌门。
“万佛寺已经为此事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墨二先生,算了吧。”张一白以道陵掌门的姿态叫了一声顾月泽墨二先生已经是给了顾月泽足极大的尊重,也想让墨庭有个台阶可下正好借此机会收手。
但是顾月泽却并不是很领情。
顾月泽没有理会张一白的话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再次向前走了一步。
春雨里一片安静,场间众人都在这一会儿的时间里知道了墨二先生有怎样的性情,并不意外会看到这样的结果。
“难道墨庭要向天下所有其他道门开战?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结果。”张一白紧皱着眉头,终于说出了今晚最重的一句话。
他后悔今晚没有再善德动手前阻止他,但是却已无法回头。
顾月泽沉默片刻后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广场碎石中央的楚忌深叹了一口气。
“小师弟无罪,而你们却要杀了他,所以在场的你们要给我记住,今日之事墨庭总有要让你们归还的那一天。”顾月泽将展开的折扇缓缓合上,伸了出来在所有人的脸上一一划过,却堪堪的在了心身旁停了下来。颇为赞赏的看了了心一眼。
了心低宣了一句佛号,对着顾月泽做了一个揖,当先转身离去。
顾月泽将躺在地上的楚忌抱起,走到了瘫倒在地的莫婉儿身边:蹲下了身,轻轻的说道:“神农山去不去?”
梨花带雨,似乎还未对眼前的事情缓冲过来的莫婉儿如遭电击,在看到那个在大雨中如神一般的男人呆立了片刻,然后忽然明白了过来。
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虽然你不能拜入师傅们下,但是在神农山住些日子也是极好的。”顾月泽慈祥的目光从莫婉儿的身上划过,看向了躺在自己肩膀的楚忌,平静的说道:“小师弟,师兄带你回家。”
囚龙山,这座人世间以正义化身的最古老的山脉,今天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破坏,不知修建了多久的巨大的大理石广场从中心开始延伸到边界,化成了无数齑粉,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而此次事影响最大的还是万佛寺,自今日起万佛寺再难保有如今在修行界里的地位。
春雨中三个人影渐渐消失,广场上恢复了应有的喧嚣与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