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失的楚忌感受到那滴落的滚烫,使劲的睁开了眼睛。
“不……不要……不要哭。”楚忌看着那张微微泛红,但却依旧美丽的脸蛋心中一阵心疼。
哽咽的喉咙囫囵间说出了一句不成完整句子的一句话。
“我不会让他杀了你。”莫婉儿银牙轻咬,脸上一片决然。
“放心,能杀死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感觉稍微好了点的楚忌勉强的伸手拍了拍莫婉儿的肩膀,示意她扶着自己站起来。
看到了莫婉儿怀疑的目光,楚忌肯定的点了点头。
“咳咳。”楚忌将涌上嘴边的鲜血使劲的往下咽了咽,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脑袋。
将莫婉儿轻轻的推开,楚忌慢慢的挺直了身体。
大理石广场上的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惊讶的看着那个摇摇晃晃,但是却似乎打不倒的人。
“大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师,因为你是在配不上大师这两个字。”楚忌手中被他称作不二的剑再一次被他擎了起来,这一次就连善德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秃驴,再来。”楚忌怒吼着紧紧握着剑柄,当那柄长剑,自楚忌的手中激飞而起时,他的身体也随之而起,右手一探,握住剑柄,随剑势而去!
这一道飘掠之势,极其迅疾,又是那般的凌厉不可阻挡,此时楚忌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把真正的剑,从大理石上弹起,直刺善德面门!
这是楚忌认为的自己修道以来最强的一剑,虽然他已经身负重伤,没有任何的花哨动作,只是简单的挺刺,但是这简单的动作中却蕴含着太多太多的剑意与楚忌决一死战的决心。
这次连善德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威胁。
善德的眼角跳了起来,只觉的胸口一阵烦闷心悸。
前进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双手合十。在身前瞬间布下了六道佛家精气。
长剑挺进如切割豆腐一般轻易的破掉了前两层佛家精气后又极为艰难的破掉了第三层佛家精气后再无寸进。
楚忌煞白的脸上神情漠然,显得毫不在意,更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右手反转,沉腰屈膝,他握紧左拳,便向善德大师的身上剩余的三道佛家精气上砸了下去!
法道修行者最怕的便是被武道修行者近身,那时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有机会将他们杀死,而这恰恰是楚忌此时需要做的。
轰的一声巨响。
第四层佛家精气被楚忌一拳砸穿。
这是楚忌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展露他年少时被破军强逼着修行武道的成果。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拳头,面露震惊之色,但却依旧岿然不动,不再进攻也不在增加任何的防御。
因为他肯定的认为六道佛家精气足以。
楚忌笑了,他知道善德开始大意了,或者说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所以他的机会来了。
因为在他的后背还插着一把剑。
一把属于破军的长剑。
楚忌拳势将尽,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他的连续战斗动作,竟是快如闪电。
没有贪恋进攻的楚忌,在落地瞬间立即弹起。
在善德缩在一起的眼睛中那把名叫归尘的长剑在楚忌的后背岿然弹出,没有一丝的预兆。
“不好,”善德忽然间明白了楚忌的企图。
长时间的战斗被楚忌渐渐的麻痹,似乎已经忘记了楚忌身后的另一把长剑的存在。
唰的一声轻响。寒光瞬间闪耀了整个大理石广场,温度似乎坠入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长剑上的纹路默然的闪耀了起来,如一条条在长剑上攒动的长蛇肆无忌惮的吐着舌信。舞动着扑向了善德。
晚了,当善德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归尘剑依旧非常艰难的破开了最后两层佛家真言,但是这对于楚忌来说已经够了,一名重伤之下的武道修行者近身对战完好无损的法道修行者,楚忌认为自己不一定会输。
武曲看着那飞起的黑色与灰色交替的长剑,心中似乎被猛然击中。
这把剑上泛起的寒光他太熟悉了,即便他换了颜色,有了纹路,但是依旧还是那把属于破军的信物。
武曲看向楚忌的眼神瞬间寒冷,瞬间明白了楚忌的儿身份。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楚忌握着不二剑的右手刚刚落在地面,便再度翻起,自下而上斜斜撩了上去。
但是善德终究是一个已经进入无量境界多年的人。大意如此的他依旧做出了最正确的本能反应。
苍老的身体斜斜的侧了过去。
下一刻善德一声惨呼,颓然跌坐于地。
善德的半面手掌连着四根手指脱离身躯,带着血水飞向广场的上方!
惊呼,广场上传来了从开始到现在的最响亮的惊呼声,几乎没人想到的结果就在这一刻上演。
楚忌冷漠的神情不变。
脸色变得更加煞白。
然后他转身。站在广场之上慢慢的伸开了手掌。
归尘剑似乎听到了主人的召唤,也立即调转了方向,化为了一道极淡的墨色与灰色交织的湍流,须臾之间便再次挥出了它的第二击打。
楚忌的目标当然是武曲。
他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杀意,即便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辨别了那杀意的来源。
一身凌厉至极的清啸。两股至强的力量撞击而起。
楚忌惨然斜掠倒飞,重重地撞在地面之上。
一口口鲜血终于不再手楚忌的控制,被楚忌一下子咳了出来。
雪白的长袍上第一次染上了殷红的鲜血,在楚忌的胸口融开,像一朵巨大的玫瑰花。
“你是楚定天的儿子?”武曲看这躺在大理石上的楚忌冷峻的说道,像在看着一具即将死亡的身体。
夜子胥无所谓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紧绷了起来。
“或者可以说我是最后一个破军。”楚忌的声音虽沙哑,但是却依旧传入到了广场上所有人的耳朵之中。
莫婉儿满脸泪花的脸上,挂满了不相信,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日子里,那是那名少年为何要拼了命的刺杀那位拥有重重保卫的秦国大将军,在这一刻终于都有了答案。
原来他是落云人,不,原来他是落云的****。
广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当中,这些人还没有从刚刚的战斗中缓过神来,便再一次被楚忌身上的秘密惊呆了。
落云国****,文侯义子,破军宫最后一个传人,墨庭第七徒,这些名头只要有任何一个加在自己的头上似乎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但是偏偏却都归属于一个人的身上。
死寂过后便是一片哗然。神情震惊而又复杂地看着那个躺在大理石广场中心的白袍人。
此时的楚忌手中紧握着两把长剑。
他躺在冰凉的大理石上想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那个挥舞着长刀,骑着骏马的伟岸中年人的背影,而另一个则是那个手持树枝,却依旧一身凌厉的人。
绝壁之前,流云如丝渐碎,春风凌冽依崖而上,吹得草亭之前的细草绿叶随风而动,看上去就像是一把把或倒立或插入泥土之中的一柄柄乱剑。
“师傅,为何。”那个颇为壮硕的年轻人有些不解的看着身前没有有些深陷的老人。
而身旁那个羽扇纶巾的中年人也是一脸不解。
那个老人看着远方缓声说道:“世人都以为我是站在世间最高处的那个人,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很懦弱的人。你们要知道人老了便会怕了那些规则,因为看不明白某些事。”
大师兄以巨子身后跪下,焦虑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道:“不管如何我都要将七师弟带回来。”
“我倒是老糊涂了。”巨子苍老的面孔里的皱纹深深的陷在了皮肤的最深处。即便如此当初又是为何要将他招入墨庭呢?也许真的老了。
春风减息,然后春风渐起。
“带他回来,带老七回家。”
老人身前的两人同时漏出了惊喜的神色,拓跋禹起身却被身旁的二师兄顾月泽一把拉住。
“我去。”
羽扇纶巾墨衣使然,消失在草庭上的春风之中。
“你真的走不了了。”夜子胥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楚忌默默的哀悼,因为他确定的认为楚忌为了打败善德已经使出了所有的底牌。
楚忌咧起了嘴并不否认的微笑了起来。似乎笑的很开心。
在生存面前,从来都没有放弃这个选项,对楚忌来说,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所以他没有绝望。
就像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不停的奔跑一般。
躺在地上在其他人眼中似乎在也不能动弹一次的楚忌,就在众人的眼中站了起来。
楚忌觉得自己似乎流下了眼泪,但是却没有让自己感动的东西,所以他决定用袖子擦一下那些烦人的泪水,到最后才发现,擦完眼泪的衣角一片鲜红。
普通修行者们的眼中此时的楚忌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从眼角与鼻孔留下的鲜血已经成河,但是楚忌依然坚定的站在那里。
夜子胥暗自赞叹,似乎许久也没有遇到意志如此坚定的人,即便身受如此重的伤但却依然意识清醒,也许这便是他法武双修的秘诀?夜子胥看着楚忌时而空洞时而清晰地眼睛微微的摇了摇头,对于他来讲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下一剑后世间依旧没有武法双修,依旧只有墨庭六子,依旧没有破军。
所以他出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