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禹以铁剑斩佛门之杵,自然也不可能好过,如飞石般被震的重挫数百丈,脚下野草尽碎,金花碾平,唇角渗出鲜血。
一路后掠之势终于止住,他盘膝坐下,就此闭目静思,开始回复念力疗伤,不管唇角不停流下的鲜血,也不理会别的事情。
显然一秋的伤轻了许多。
墨庭的人果真都是怪物。这句话被今日一次又一次的证实。
一秋以为自己不能战胜巨子,这本来便是理所当然的事,单丝今日看来,却并非如此。
他不禁无法战胜巨子,即便连他的徒弟,自己恐怕也无法轻松战胜。原来墨庭已经强大如斯。
在独孤峡漫长艰苦战斗里,拓跋禹变得虚弱了很多,因为损耗太大,至今都无法完全恢复。但同时他也变得强大了很多,因为他的意志被打磨的更加强大,强大到甚至能够影响现实。
看拓跋禹剑破法身,再斩金刚杵,一秋便知道他的境界至少已经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九成水准,以剑道论,甚至更有过之!
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一秋有些惘然,有些犹豫,正是这一刹那,便错过了出手的最好时机,只见远方那人手执铁剑,重新走了回来。
他的唇角依然溢着鲜血,脸色依然苍白,但既然他握着铁剑重新站起,便说明他在短暂的时间里已经回复了足够的实力,至少他认为足够战胜一秋。
一秋再次默默自问: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他的脸色苍白,眼睛的情绪却很平静,看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拓跋禹,看着他左手里握着的铁剑,深深地吸了口微寒的秋风。
僧衣狂舞,因秋风骤疾,他只是深深吸了口,天地之间的无数精气,便尽数进入他的双唇之间,开始拂洗佛心不停。
如此佛威,天地自然有所感应,月光下上飘着丝状的云,那些云被牵扯的更加细长,仿佛怎样拉也拉不断的糖丝。
四周的野草忽然折下腰身偃倒于地,如在膜拜,露出那些蒙着尘的宝石,被风吹的不停滚动。
一秋沉默着,慢慢的张开了自己的双唇。只有一缕清风自双唇间缓缓游出,这缕清风伴随着金光,是那样的温柔,那些的慈悲,其间隐隐有檀香弥漫。
佛法无声,并不是真的无声。
于无声处听惊雷,有雷般的佛吼,便蕴在那缕清风缓缓送出的檀香之中,就像是暴雨总是在棉如般的厚云里积蕴。
呼吸是人类的身体最经常做、也是最容易忘记的动作,所以自然,而且快速,在佛家里,呼吸也是一种时间度量,极短。
呼吸之间,身为佛宗的最强者便启动了佛宗的大神通,谁能比他更快?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拓跋禹的剑,比呼吸更快,比秋风更快,不用一息时间,只是一眨眼,便来到了一秋的身前、眼前,双唇之前!
这道铁剑,竟似比没有发出的声音还要更快!
拓跋禹的铁剑,来到了一秋的身前一尺。
剑是拓跋禹的剑,就如拓跋禹一般。
一秋知道自己避不开这一剑,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过避开这一剑,他只是向着那道铁剑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还是那缕温柔的清风,来自美好的春天,却是不尽肃杀秋风凝练而成,其间自有佛法真义,万物凋谢重生之轮回,能弥世间一切杀机。
铁剑无法前进,因为他无法刺破生命的循环。
正面之剑无法落下,他转腕,铁剑感受到拓跋禹的召唤,与那缕清风一触即走,在没有一丝秋风的空中陡然翻转,一剑横直斩向一秋的颈间。
铁剑破风呼啸,一秋的眼眸骤然明亮,如佛像上的宝石,他依然避不开这一剑,所以他依然不避,先前合什于身前的右手,不知何时来到脸畔,三指自然轻垂,两指似触未触,如拈着朵虚无的花,迎向剑锋。
宽大的铁剑与拈花相遇,向一只蜜蜂落到了花朵上一般,并未造成多大的波澜。
但是那山峰上的所有树木都在这一瞬间齐齐的从地面折断。
铁剑被一秋的手指轻轻拈住。
拓跋禹闷哼一声,扬手收剑,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实际上却代表了极度令人震撼的境界,能于拈花指里说走就走,不理虚妄与真实,世间有几人能做到?
正面施剑无功而返,拓跋禹神情依旧平静,右袖轻拂,向右方踏前一步,左手握着的铁剑被袖风拂至身后,然后反手向一秋的脸颊拍下。
一秋知道自己挡不住,所以只能硬接,佛光绽现,巨大的法身再次显迹于山峰之上间,然后于刹那间敛入他的身躯之内,从此不见。
看不见不代表就不存在,不法身被一秋收回身躯,从这一刻起,便不再是身外法身,而是身如法身,他的肉身坚若金刚。
铁剑重重落在一秋的脸颊上。
啪的一声脆响,如同耳光响亮。
一秋苍老的脸颊上出现一道极清楚的红印,真的很像被人打了个耳光。
然后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肿,九颗最坚固的牙齿被拍落,被震成碎屑,在他的嘴里弥漫开来,鲜血从唇角流下。
坚若金刚?拓跋禹笑了。
一秋微微侧头,觉得很痛,而且觉得很羞辱。
因为痛和羞辱,他的禅心难定,开始颤抖起来,溢着鲜血的唇角也开始抽搐,唇间吹出的那缕清风难以为继,散作一团护住面门。
虽然他很愤怒,但清醒地知道,如果不把最危险的面门护住,拓跋禹的下一剑,极有可能直接把他的头拍成碎片。
但是拓跋禹却收了剑。
战斗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显然继续打下去,已近失去了最根本的意义。
“把路让开。”拓跋禹将铁剑重新放回身后,安静的说道。
一秋没有动,眼神中满是不甘。
拓跋禹与佛宗讲了太多的道理,但是对于这些佛门的人来讲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道理。所以拓跋禹索性用武力将所有的问题来解决,
楚忌深吸一口气,在确定自己已经没有了前进的阻碍时,终于再次向着金莲而去。
犹如踏进一块巨大的沼泽,将楚忌的全身都淹没。任凭楚忌如何挣扎,都那一寸进,这便是楚忌此刻的感受。
近在眼前的旋转着的金莲,但是却是无法靠近。
细密的金光此时却是更加的清晰,佛宗特有的慈悲之气慢慢席卷的楚忌的内心,即便是如此让人气馁的局面依旧让楚忌生不出一丝的焦躁。
但是楚忌没有发现自己的脚下有着一条极为清晰的分界线,在分界线以内的沙土皆为棕色,而以分界线为界,以内的沙土则像是金黄色的黄金一般散落在金莲周围各处。
万丈佛光太盛,便是黑夜都已经无法遮掩,将梦云泽都照亮。
楚忌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是因为光线太过明亮,也是因为感觉到的痛苦。
但是他还是坚决的跨出了那一步。
金色的沙土在感知到有外人闯入后,忽然沸腾了起来。
山峰上上,忽然秋风呼啸,一道如雷般的声音炸响,一团气浪向着四面八方喷散而去,形成一道极大的空洞。
炙热的灼烧感投过了楚忌的靴子传向楚忌的脚面。侵蚀楚忌的内心。
楚忌体内的武道精气沸腾了,在下一刻竟然有想要自己破体而出的趋势。
一道道墨色的气息从楚忌身体中的每一个细小的地方钻出,保护着在佛光中无比渺小的楚忌。
但是那些墨光在强大的佛光下却是虚弱无比,一经出现,便已经消失殆尽。
顾月泽浑身是伤的脸庞上那担忧之情跃然而上,焦急的看着那个被佛光逐渐压弯了的身影。
佛祖涅槃留下的一点气息便已经强大如此,那当年佛祖的境界终究是几何呢?
想到此处,顾月泽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他竟然想象不到,这个世间原来真的有比师傅强大的人存在过。
墨庭之所以选择楚忌做那个取金莲的人,因为楚忌便是墨庭之中肉身最为强悍的人,修行了数年的武道,当然要比其他人墙上了许多,但是此时看来似乎并不那么尽如人意。
强劲而可怕的力量随着他向着金莲的靠近,越来越强震得他全身经脉破裂,张口吐出了一道鲜血,整个人瞬间就萎缩了下去。
在强大的压力下,他体内的血管无力承受最终破裂,混身的血液都开始外射。紧接着,皮肤开始裂开,肌肉开始破碎,整个身体就在那可怕的压力之下一步一步走向毁灭。
莫婉儿苦涩的摇着脑袋,看着那逐渐变成血人的,走在金光中的男子泪流满面。
但是没有人阻止,因为无人知道该如何阻止。
拓跋禹的眼睛逐渐的湿润了,在最后与身上的鲜血混在了一起,深入了裂开的肌肤之中,带来了一丝丝的火辣之意。
看着在金光中留下一起鲜红的楚忌拓跋禹不在忍心看下去,咬着牙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