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呼了一声“奋战到底”后,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稍微褪去的战意与慢慢升起的恐惧在这一声的怒吼声中化为乌有,打破了楚忌的所有努力。
还未冲破骑兵阵营的楚忌立即觉得自己好像坠入茫茫大海一般,无论自己面向哪里都有数也数不尽的秦人在等着自己。
不二剑在左手中,横在楚忌的胸前,剑尖下垂,缓缓地滴着还在冒着热气的鲜血。
楚忌向前一步,面前的秦人便向后退一步。
这个浑身是血的来自墨庭的男人,今天似乎变成了杀人如麻的恶魔。
楚忌累了,大口这喘着粗气,无论修为有多高的人,终究无法与军队想对持。
楚忌看着身前慢慢向后退去的秦军忽然笑了笑。
而那在翘起嘴角的瞬间,蔓延出的杀意让那疲惫不堪的战马纷纷扬起了前蹄。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就算自己撑的住,身后的书齐也快支撑不住了。
天空中的箭雨依旧没有削弱的势头,看来秦军为这次围剿似乎下了巨大的功夫。
慢慢的转过头,望向那同样被困的水泄不通的牛车,楚忌叹了一口气。
右手在虚空中握紧, 那在远处收割生命的归尘剑呼啸着窜进了楚忌的手中。
墨芒劲吐,就好像幻化出了一把长约三丈的巨大长剑,被楚忌握在手中,直指青天。
靠近楚忌的秦军齐齐吸了一口冷气,感受到了那澎湃的精气与杀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楚忌将那并长剑拉直后,开始奔跑,他奔跑的速度很慢,慢的并不像跑步,但是在秦人的眼中他跑的却是很快,因为那长剑所经过的地方早已变成了地狱。
马匹遇剑,则四足尽断都哀嚎倒地,秦人遇剑在被拦腰斩断后血洒当场。
即便有人从这血腥的气息中缓过神来,横着兵器阻挡,也会被那柄漆黑的长剑轻易切碎。
楚忌经过之地早已血流成河,人的身体与马的身体毫无规律的叠加在一起,但是他们都拥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都没有了呼吸。
楚忌没前进一步便会多上几具尸体倒在地面之上,同样楚忌的脸色也会苍白一分。
活着的人,看着躺在地上连身体的器官都流了一地,也没有眨一下眼的楚忌感到有些恶心。活着的嘛,看到那些躺在地上或者哀嚎,活着没了气息的同类,眼神中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避无可避,那些站在楚忌必经之路上的秦国骑兵慌张的想要向后退去,但是在他们的背后却早已塞满了人。
以楚忌身前为漩涡的中心,这场想要躲避他风暴便是在此开始的。
无数的马匹互相纠结在一起,不知道哪里才是最终的方向。
终于在楚忌身前列出了一条隐隐的缝隙。
横剑的楚忌忽然加快了速度,在那难得的缝隙中穿过,以极为高傲的姿态站在了秦军弓箭营的面前。
而天色也终于落幕,就连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不见了。
虽然弓箭手们对于修行者的伤害极为巨大。
但是没有了骑兵掩护的弓箭手们,在楚忌的面前无疑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的少女一般。
远在大后方的书齐与柳梦忽然感觉身上的压力骤然减少。
楚忌满是鲜血的嘴角忽然上扬。即便是鲜血已经将胸前之地全部打湿也毫不在乎。
“我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要命。”书齐咧嘴,对着身后的柳梦说道。
“这不正合了你们墨庭的气质么。”柳梦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老人,叹了一口气。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离这个传说中的老者这么近,而且竟然是自己保护的他。
“我们那叫偏执,当然与不要命不一样,老七还在学习的路上。”书齐装模作样的装作神秘的笑了笑,却换来了柳梦的一个白眼。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你们的大师兄,他会怎么做?”柳梦有些好奇,世人对于墨庭的大师兄的好奇程度不低于眼前的这个老人,毕竟他已经很老了。但是拓跋禹才代表着墨庭的未来。
“按照大师兄的脾气当然是扛着师傅杀过去了。”书齐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两万人?呵呵,再加两万吧。”
柳梦陷入了沉默,他当然知道书齐的话语中有些夸张地成分,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传说中的墨庭第一徒已经突破了无量中期。
在远方的黑暗中亮起了一片比黑暗还要黑的光亮,那点亮白是属于楚忌。
血花在黑暗中悄悄地绽放,不再夺目,却依然动人。生命的流逝因此而变得寂静和悄然。
直到那一刻,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赫然出现在了弓营的最前方,夹带着凛冽的寒风从车上跳过,挥舞出浓烈惨白的剑芒,卷开了第一名弓手的咽喉。
沸腾的血液气势如潮地冲出胸腔,形成一道血色喷泉。被削断的颈脖上,斜挂着的头颅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次划破寂静的夜空。
弓营沸腾了。
倔强的嘴唇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低沉的声线尖细如蛇嘶:“挡我者死。”
轰隆的牛车声逐渐临近,没有了阻力的老黄牛欢快的迈着步伐,向着囚龙山下冲去,那些横在它前进道路的人与马无一不被它撞开。
当它看到那个在人群中左杀又突的身影后,欢快的嘶叫了几声。
楚忌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向着自己本来的老黄牛,笑了笑。
黄望看向远方战场的眼神从惊愕变成了惊恐。
“怎……怎么可能这么快。”身后的亲信也带着颇为不可思议的神情。
“快,快将弩箭推出来。”黄望极度紧张的心,似乎就要蹦出胸口。
好在还没有忘记弩箭的存在,这个号称可以匹敌修行者的武器,即便整个天下也为数不多。而便有两架在自己手中,黄望向着心中倒是安定了不少。
“遵命。”亲信躬身领命。
少许早已有一队人从不远处搬来了两架已经组装好的弩箭,与十支手臂粗的箭身。
一丝杀气将楚忌笼罩,楚忌的眉角一挑,拨开射在身前的箭,转身向那股杀气所在之地看去。然后眉头猛然挑起。
“师兄,弩箭。”楚忌的声音有些颤抖。
与在中京城刺杀言如玉所使用的简易弩箭也有所不同的是,在他们眼中的弩箭要比楚忌使用过的弩箭大了不少,就连那手腕粗的长箭也要不楚忌用过的粗壮很多,要两个人才能将机簧成功拉开。
黄望身前的人显然受过较为专业的训练,在抬出弩箭箭基后,熟练的将手腕粗的弩箭压如机簧,等待着那黑色的光幕进入视野。
“还等什么?快射。”黄望厉声喝道。
“何时在他们身前还有我们的弓手。”那亲信疑惑的问道。
黄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厉。“秦国会记住他们的,再不射如果等他们冲出,就射不中他们了。”
“是……”那亲信不忍得看着那还在楚忌身前奋战的秦国士兵,挥手让身后的人放箭。
粗壮的弩箭在机簧被扳动的瞬间颤动着划破了夜空,携带着万丈寒光向着牛车而去。
所过之处秦军匍匐到底,热血横飞,但是却丝毫没有将弩箭的速度减慢,反而让那弩箭多了几分血腥之气。看起来似乎更加的寒冷了起来。
楚忌吞了一口吐沫。单手握剑改成了双手握剑,深吸一口气。等待着弩箭的到来。
如诗如画的苍穹天宇被无数的星光点缀,而在这星光之下却满是血腥,在这满是血腥之地,有一支长箭,像一支穿透了浓雾的猎豹,朝着牛车呼啸而来。
“来了,楚忌在心中默念着,手臂上青筋暴起,长剑上燃起一丝墨光向着那飞驰而来的弩箭砍了下去。
“咚。……”一声刺耳的闷响,那弩箭在势大力沉的一击中彻底改变了方向,剑尖下垂,斜斜的插入到了老黄牛身前的泥泞地面周中。
楚忌长吐一口气,紧接着两支长箭这次确是一起而来。
齐头并进的弩箭以牛车为目标,但却没有将楚忌放在攻击目标之内。
看着这两支疾驰而来的箭,楚忌的脑袋急转,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不二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重回手中,只是辅以接触,便被楚忌猛烈的掷了出去,而后在身前却是忽然间亮起了一道墨光,将另一支弩箭的必经之路堵死。
弩箭虽然势大力沉,为修真者所惧怕,但是其缺点便是在空中无法改变方向,只能行走直线,所以如楚忌一般战斗意识敏锐的人,便可以提早发现,并避开。
只是此时的楚忌并不是他自己一人。
不二剑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弩箭相撞。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弩箭中心被不二剑狠狠的撞成两段,然后猝然滑落,如两段废铁一般,跌落在地面。
楚忌咧起嘴角,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另一支弩箭。
即便是他在刺杀言如玉时也没有觉得弩箭是如此的强大过。呼啸而来的手腕粗的弩箭,犹如一道冰冷的闪电向着自己刺来,看似无法阻挡。
身前的墨光在楚忌再次注入精气后变得更加黑暗,在夜色之中如黑洞一般让人心生敬畏。
但是弩箭不会,它依旧按照自己的方式,自己的位置向着楚忌而来。
这些想法只是一瞬,弩箭如洪流一般已经扑来。
“嘣……”撞击在黑色光幕上,发出了一声如同敲击巨鼓一般的响声。人后所有人,即便是那牛车上的柳梦与书齐也齐齐的看向了那发出声音的地方。